夜晚的江风是潮湿和清冷的,可是当我将陈艺紧紧拥在怀里时,我早已经沐浴在了温暖的阳光中,她的气息、她的柔软、都让我沉迷于她的世界里不愿意清醒,我恐惧离开她身体的那一刻,一切避不掉的痛苦,又会将我吞噬……
可是,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就像停泊在我们面前的轮船终究要去往另一个码头,我松开了一直被自己紧拥的陈艺,她却在下一刻又抱紧了我,哽咽着对我说道:“江桥,不要动,让我再靠一会儿。”

我有些僵硬,我意识到自己在宣泄不痛快的同时,陈艺也有她自己的痛苦,否则为什么会在这深夜将我带到这个容易撕扯出人性脆弱的江边呢?

我渐渐安静了下来,风伴随着潮汐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止过,我已经将今晚的这一幕当作是人生中一场短暂且珍贵的旅行牢牢记在心里,而陈艺给的拥抱便是这场旅行中最好的纪念品。

我终于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叫江桥,可是却一直不能在你和我之间架起一座桥梁,我从来没有渴望自己是你心中唯一的独木桥,但至少要有那么一座桥,能让我站在桥头看见你心里的喜怒哀乐,你明白吗?”

陈艺离开了我的身体,她用手背擦掉了自己的眼泪,许久才避开我追问的眼神,回道:“其实,这些年我真的过得挺好的,该得到的我得到了,不该得到的我也得到了,只是总有那么一两件自己永远也做不了的事情困扰着我,但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没有必要太在意这些明知不可为的事情……”

“什么事情是你永远也做不了的?”

“希望你过得幸福……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让自己幸福过,你应该让叔叔回来的,至少身边会有一个亲人!”

“你能不能别总和我提起这个人!请问,我过得好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陈艺,我真的特别想你明白,我就是一个很独立的人,我的幸福从来不是建立在谁在我身边的基础上,从来不是……”

“我说了,我已经看淡了这些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因为你的固执是我永远也改不了的,所以你不用和我这么激动。”

我的喉结蠕动着却没有说话……

陈艺终于对我说道:“我送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我不愿意挪动脚步,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直到快要吸完时,才鼓起勇气向她问道:“你会离开电视台和邱子安去上海发展吗?”

“等主持完你们公司客户的婚礼之后再考虑这件事情。”

我点了点头,原来很多事情真的是需要沟通的,虽然我不肯定陈艺是否完全敞开了心扉,但至少知道了她暂时并没有同意和邱子安再续前缘,离开电视台也只是一件正在考虑的事情,还没有被确定,而我之前的猜测只是基于道听途说和自己的主观,并不准确。

我终于对她说道:“我已经把那盆郁金香送给你了,你是不是也该送我点儿什么?”

“你想要什么?”

“你的联系方式……”

陈艺从肩包里拿出一只笔,对我说道:“把手伸出来。”

我将自己的右手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托住了我的手,然后一笔一划的在我手上写下了手机号码和自己的微信号码,我却觉得她是在给我戴婚戒,因为我的心里早已经熟记她所有的联系方式,而她的表情那么认真,也只有在带婚戒的神圣一刻才会如此,可事实她真的不是在给我戴婚戒,但却足够让我在这自我满足的假想中难以自拔。

陈艺写完之后,将笔帽又套回到圆珠笔上,我忍不住向她问道:“你能告诉我,那天为什么要做出和我不联系的决定吗?……我快气炸了!”

“女人的决定不会每一个都是完美的,谁都有因为生气而丢掉理智的时候。”

“所以你承认那是一个很二的决定了?”

“你不也跟着做了一个更二的决定嘛!……删我的微信是不是很好玩儿?”

“正是因为我们二到一起了,所以才能从小玩到这么大!”

陈艺终于笑了笑,我回应了她一个笑容,又眺望着远处的江面,我希望这条川流不息的江能像一面镜子,帮我记住这个夜晚我和陈艺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不愿意在时间的侵蚀中忘记我们紧紧相拥,又因为现实中的痛苦而哭泣的影像。在这里,我仿佛因为痛苦而忘记了现实世界里的一切差距,才有勇气将她拥进怀里,嘴上不说,心中已经将她当作是自己的女人,女朋友!

……

离开长江边,陈艺将我送回了郁金香路,也结束了这个有些曲折的夜晚,等我回到住处时,一切都已经趋于平静,甚至连赵牧也进入到了睡梦中。

我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躺在床上添加了陈艺的微信,她很快便通过了我的好友认证,但我没有和她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开她的朋友圈将她最近发的动态都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默默的点了赞,而同时,陈艺也在我发的那些有关婚礼现场的动态下面留了一条“不要太累”的回复。

我心中很安逸,至少在这一刻我和陈艺是有默契的,我们都在用浏览朋友圈的方式关注着对方最近的生活。

……

随着十月一号的临近,我愈发的忙碌,忙碌到来不及去管自己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通常回到家后便倒头就睡,而这几天里,肖艾这个丫头也没有再找过我,但她和赵牧还有联系,听赵牧说,她最近一直忙着一个以国庆为主题的文艺汇演,也是忙得很。

这是一个下班后的傍晚,我接到了乔野的电话,他约我到“心情咖啡”店见面,说是有事情需要我帮忙。

乔野是我在高中时候的同学,我不太好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有一件事情还是值得一提的,两年前他和秦苗结婚,是我为他们策划的婚礼,大约也是在10月1号。

片刻之后,我来到“心情咖啡”,而乔野已经独自喝了几瓶啤酒,我将公文包扔在了桌上,他启开一瓶啤酒递给了我,然后满脸苦相的对我说道:“江桥,想想几年前我还是一个青春逼人的少年,如今青春不再,转眼就成了逼人一个,我活得太他妈崩溃了!”

我也没太把他的话当回事,喝了一口啤酒才问道:“怎么了?”

“你说,我整天跟在自己的老子后面混,没理想、没生活……娶了秦苗这个女人,没爱情、没激情,你说我还有什么?”

我被他矫情的恶心,谁不知道他爸是专做市政工程的大老板,在他大学刚毕业的那年就给他买了一辆宝马X6招摇过市,他老婆秦苗更是白富美的典型。如果说,他也对这个世界不满足的话,那我们这些还在社会最底层争扎的平民就可以去死了。

我挤兑道:“其实你也不是一无所有,最起码还会胡思乱想啊!”

“江桥,你说咱俩多有缘分,我的姓就是你的名字,但是你这鸟人真是不把我当兄弟,我他妈都痛苦的快要崩溃了,你个孙子还挤兑我。”

我点上一支烟,不耐烦的回道:“你有什么好崩溃的?你看看你那头发,每天不抹上一瓶发胶都不出门,身上随便一条内裤的钱,都抵得上我们一身的行头,就你乔野往这儿一座,谁敢不喊你一声公子哥儿?”

乔野伸手将宝马的车钥匙扔在了垃圾篓里,很火大的回道:“谁爱做这公子哥儿谁做去,我他妈是受够了!”

“哟,看你这生无可恋的样子,真出事儿啦?”

“没出事儿。”

“那你这是和谁赌气呢?”

乔野又拿起啤酒瓶猛灌一口,回道:“兄弟我真不是存心找你倒苦水,我来就是告诉你,我必须和秦苗把这婚给离了,你帮我再策划一场离婚庆典,我就是要做给我们家老头子看看,当初他逼着我和秦苗结婚是一件多不靠谱儿的事情,我凭什么和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结婚啊?”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此人,然后从垃圾篓里捡起车钥匙摆在他面前说道:“你不是来找我倒苦水的,你是来给我长见识的,第一次听说离婚还要搞个庆典……咱们能不作吗?”

乔野手拍着桌子激动的说道:“江桥,你自己好好想想,前年我结婚的时候,从头到尾你见我笑过吗?啊,你见我笑过吗?我告诉你,这段婚姻就是我的血泪史,这婚我是非离不可!”

“别闹啊,我这手上还有一个300万的婚礼单子等着要做,哪有时间去替你弄什么离婚庆典,就算你对你爸有怨言,对和秦苗的婚姻生活不满意,也不至于搞个什么扯淡的离婚庆典吧,你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你让你们家老头子和秦苗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乔野点上一支烟猛吸着,努力的平息着自己心中的怒火,看得出来他和秦苗结婚的这两年已经让他接近了不能忍受的临界点。

他终于发泄似的吐出口中的烟,满是痛苦的对我说道:“江桥,你知道吗?在和秦苗结婚之前,我真的爱过一个女人,爱的很深,很深,可是……”说到这里他更加痛苦的摇了摇头,说道:“可我骨子里还是懦弱,真懦弱!……我告诉你,秦苗和她相比真的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你说她秦苗除了会花钱,会摆有钱人的臭架子,她还会什么啊?……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我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真的都有心动的感觉,可自从我们分手以后,她就离开了南京……我再也没有能找到她,但是我忘不了她!……”

因为生活的圈子不同,我和乔野私下的联系并不算多,所以真不知道他还有这段过去,我有点为他感到伤感,随之也点上一支烟说道:“你最大的悲剧就是结婚太早了!”

乔野苦笑:“我爸妈这么早逼着我结婚,无非就是要我和她断了联系,他们图秦苗什么?不就是图她有一个在建设厅工作的爹嘛!”

世界太现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乔野这个总是活在别人羡慕中的男人,只是说道:“离婚庆典真的太扯淡了,我觉得你就这么将错就错的过着吧,如果心里那道坎实在过不去,你就看看你身边的人。就说我江桥,肯定比你长的帅吧?更比你会过日子吧?要说感情我也比你专一,可我有什么啊?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所以做人真的得知足!”

乔野默不作声,只是一口一口的吸着烟。

我又向他问道:“和哥们说说看,你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我觉得她也挺不应该的,至少得让你解开心结再离开南京。”

乔野抬头看着我,那表情好似要和我说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名字,我寻思着可能是某某名人,赶忙洗耳恭听……

这时,赵牧和肖艾也推开咖啡店的门走了进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巧合硬是将乔野的话活活憋回了肚子里没能说出口,而肖艾已经很不客气的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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