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爵和田鸡不约而同看向我,他们的眼神我懂,毕竟在碣石金宫中戴上金丝面具后,连我自己都惊诧,竟然和画像中的那个神秘男人一模一样。
似乎那副面具具有魔力,戴上以后我判若两人,我们曾经把零散的线索拼凑在一起,已经推断这个神秘的镇抚使不同寻常,可从殷蝶嘴里说出来,我们还是感到震惊和意外。

“解正既然战死,而且又有尸体被送回……”田鸡一脸茫然对我们说。“就是说,当年出现在海底的并非是解天辉,而是另有其人。”

“都姓解,或许应该是他的先祖。”宫爵提到解天辉咬牙切齿。

“尸体?”殷蝶应该是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没有尸体,被送回的不过是一套衣冠而已,解正战死后,遗骸不知所踪,就连后来厚重,也不过是一座衣冠冢。”

“没有尸体?!”我大吃一惊,在碣石金宫我们也并未看见雷营卫的尸骸,如果金丝面具男人带走了解正的尸骸,为什么没有送回去呢?

“你刚才说,有两件让你百思不得其解匪夷所思的事,到底是什么?”应悔元问。

“按照明朝的兵制,卫下面只辖五个千户所,但锦衣卫由于地位特殊,辖有十四个千户所,而其中解正在战死前是左千户,不久之后,朝廷为表彰解正以身殉国,赐其子解瑞世袭左千户。”殷蝶说。

“这个并不奇怪啊,明朝实行世袭户籍制,锦衣卫官职多为世袭,不过现在看来,锦衣卫被人操控执掌皇权,世袭兵职倒是可以加强对兵权的控制。”我诧异的说。

但这样一来,更让我们疑惑,由此可见解家是历代传承的,解正后面有解瑞继承,不排除这些人是解天辉的先祖,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和之前我们的猜想矛盾。

说明进入碣石金宫的并非是解天辉,那他又是如何知晓海底金宫的一切,唯一的解释,碣石金宫的秘密,解家一直秘密的流传给后人。

但问题是,我仔细回想解天辉在碣石金宫中的一举一动,他并非只是单凭因为听过关于金宫的传闻,一路上他轻车熟路,怎么看他都像是曾经亲自到过一样。

“这里有一个我没想通的地方,雷营卫的扳指信物和腰牌至关重要,因为能调动兵权形同兵符,要求人在兵符在,可解正死后,他的扳指信物和腰牌并没有作废,而是由他儿子解瑞继续使用,但却不再统领雷营卫,而是掌控锦衣卫另一个机构。”

“什么机构?”

“北镇抚司。”殷蝶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锦衣卫等级森严而且机构严峻,不同的机构有着不同的分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南北镇抚司。

而北镇抚司传理重大案件,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明朝其他一般司法机构。

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其统领官称为千户,下面的兵卒为缇骑,最多的时候达到六万之众,在明嘉靖年间,北镇抚司权力达到顶峰,嘉靖帝二十余年未曾上朝,而天下之是尽在北镇抚司掌控之中。

“如果说明末皇权被人控制,那至关重要的就是兵权,但明末军制混乱形同虚设,唯独锦衣卫以及东西两厂固若金汤,解瑞从雷营卫被调任到北镇抚司,俨然另有原因,我翻查过当时的文献,从解正抗倭之后,雷营卫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如同静默一般销声敛迹,倒是解瑞执掌的北镇抚司从嘉靖年到天启年,一直都在处理同一件事。”

雷营卫出现在老龙头,是为了掩饰碣石金宫的存在,最后不惜和赤井信成拼杀海底,也是为了保守碣石宫的秘密,从那之后,雷营卫不再有动静,这个倒是可以理解。

“解瑞在处理什么事?”我问。

“全力缉查谋逆的反贼。”殷蝶回答。

“明朝反叛大多是外患,可这不属于北镇抚司的职能范围啊?”我问。

“根不是不是针对外患,解瑞在接手北镇抚司后,一直在缉拿搜查一部分反贼,但问题是,从嘉靖年到天启年这段时间,我从未在任何文献中看到关于反贼的记载。”殷蝶摇摇头对我们说。“没有人知道解瑞想要缉拿抓获的是谁,就连朝廷中也没有任何文书上报,整件事似乎只有北镇抚司知晓。”

“从嘉靖年到天启这中间大约六十多年,解瑞一直在做同一件事……”宫爵走到我身后压低声音说。“后来接管东厂的提督陆乔,不也是这样吗?”

我心里一惊,解瑞一直想要缉拿的人或许和陆乔在找的是同一批人,他们在找和月宫九龙舫有关的人,确切的说,就是月宫九龙舫上的人,这才会有了后面抓获凌无尘逼问出万象神宫,以及最后陆乔随同主公进入万象神宫的事,由此可见,在这段时间内,月宫九龙舫应该出现过。

“这就是让你疑惑的事吗?”薛心柔问。

“当然不是,既然是北镇抚司,要缉拿反贼也无可厚非,何况对锦衣卫的控制,皇权早就名存实亡,以至于北镇抚司所做的事从未向朝廷上书禀报。”殷蝶摇摇头,把桌上的文书收起,在下面是另一份文书。“可奇怪的是,我居然发现在天启年,解瑞竟然向朝廷上呈了一份文书。”

“上面是什么内容?”田鸡问。

“要求调派神机营缉拿反贼。”

“……”我们茫然的对视,好半天我才问。“足足长达六十多年,解瑞都没有向朝廷知会过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会上书,何况三大营早就在锦衣卫的掌控之中,要调派神机营甚至连过场都不用走。”

“这不是我让我疑惑的地方,真正的关键在这份文书当中。”殷蝶打开第二份文书,推到我们面前。“你们好好看看,这份文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们围上去,文书的内容很简短,和殷蝶说的一样,是请求朝廷同样调派神机营缉拿要犯。

“神机营是三大营之一,主要是使用火器,攻击力很强大,在明朝的军队中,神机营的职责虽然是内卫京师,可真正的用途是外备征战。”我反复看了很久文书,疑惑不解。“缉拿反贼用神机营岂不是大材小用,何况解瑞执掌的北镇抚司,麾下缇骑数以万计,缉拿什么样的反贼需要调动神机营?”

“一个能掌控大明皇权的机构,长达几十年都在追查一些人的下落,可见这些人在神秘操控者的眼中,远比权力和财富重要百倍,若是可以,莫说调动神机营,就是三大营尽出,估计也在所不惜。”殷蝶摇摇头睿智的目光变的深邃。“这本文书中最离奇的地方不是上面的内容。”

“那……那是什么?”田鸡问。

殷蝶把之前的那本文书展开,这是解正上书朝廷,请求巡查海防的文书,殷蝶把解正和解瑞的两份文书摆放在一起。

“你们再好好看看。”殷蝶意味深长说。

“解家这对父子还真是骁勇善战,虎父无犬子,解正抗倭马革裹尸,解瑞独掌大权恪尽职守……”

“等会。”薛心柔突然打断田鸡,拿起两本文书来回看了半天,吃惊的说。“你们就没发现,这两本文书的字迹很奇怪吗?”

薛心柔这么一说,我们才注意到字迹上,之前一直都在关注文书的内容,如今留意上面的字迹,顿时大吃一惊。

两本文书前后间隔了六十多年,可让人震惊的是,上面的字迹竟然如出一辙。

“解瑞连他父亲解正的字体都在模仿,而且写的一模一样。”田鸡挠挠头苦笑。“这家人还真是一脉相承。”

“如果不是模仿呢……”我嘴角蠕动一下。

“这还不是模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写……”田鸡说到一半就愣住,慢慢张开嘴看向我们。

我从身上拿出一张纸,那是去碣石宫前,解天辉在院中挥笔而就的书法,所谓见字如见人,看一个人的字大致能看出这人的心境,解天辉的书法崩浪雷奔,百钧弩发,如此书法应该出自气度不凡的人,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嚣张跋扈的流氓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气势磅礴神韵非凡的字,因此一直留在身上揣摩。

我把解天辉的字和两本文书放在一起,所有人顷刻间就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从解正的文书,到解天辉的书法,这中间跨越了几百年,但字迹竟然一模一样。

我想,这就是让殷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为什么解瑞会写出解正的字迹,我和宫爵还有田鸡对视,事情再一次变的让我们难以去相信。

解正战死,可却没有尸体,偏偏没有尸体的还有解天辉,我们亲眼确认他伤势过重而亡,却在葬花溪诡异的复活。

而且过程都尤为的相似,我们秘而不宣的带回解天辉的尸体,而几百年前金丝面具男人带回解正的尸体,解天辉能死而复生,为什么解正就不可以呢。

即便我再不愿意去相信,可事实已经证明,解瑞很可能就是解正,这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死的人,几百年后,解瑞就变成我们见到的解天辉,这样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清楚,这也是为什么解天辉对碣石金宫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几百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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