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脚步声听上去并不稳健,甚至有些轻浮,水帘后面的人影走进来,然后石室里所有的人,全都有些惊愕的茫然,目光一直跟随在进来那人的身上。
那是一张令人讨厌的脸,我承认自己从未喜欢过这张脸,甚至是反感,可现在却平添了几分溢于言表的高兴,但很快又被疑惑所取代。

那人全身湿透,衣衫褴褛,上面布满被灼烧的洞口,看上去像是落水的乞丐,即便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人脸上也没有半点不自然,一边向前走,一边桀骜不驯扫视我们。

他坐到台阶上,拨弄湿漉漉的头发,就好像这里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撕下一条衣角,把理顺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我们一言不发注视着他,仿佛他才是这个石室中的主角,那人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将一只弯曲的烟放在嘴角,又开始了摸索,然后心烦意乱抬头打量我们。

“火,谁他妈有火?”

……

剑拔弩张的石室,令人窒息沉重的气氛瞬间被这人挥散的荡然无存,依旧没人回答他,田鸡像是回过神,从身上掏出火机扔过去。

那人拾起来拨打,或许是因为进水的缘故,火机怎么也打不燃,他重重叹口气,把火机扔在地上,起身跪在燃烧的火槽边点烟,火势飘忽,烧到他的头发,那人惊慌失措拍打,嘴里骂骂咧咧活脱像一个轻浮的丑角。

“我,我亲眼见到你被岩浆吞噬,你,你不可能生还!”我声音透着诧异。

“我他妈是来找宝的,不是来送死的,宝的影儿都没瞧见,我怎么能死。”解天辉重新坐到台阶上,四仰八叉躺下,深吸一口烟,样子依旧是那样令人讨厌。

“外面整整一座山都是黄金,那就是你要找的宝,不过……”我瞟了赤井嘉隆和东瀛人一眼,对解天辉说。“不过看样子你是带不走了,你不是说,结果比过程重要,现在的结果估计你没预料到吧。”

“你当我白痴啊,我带了那么多人进来,每一个人都要跟我分一杯羹,我可不乐意,现在好了,该死的都死了,等到全都死绝了,外面的金山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解天辉叼着烟痞笑。

“那你太看得起自己,最终的结果,你不过是这碣石宫中一具尸体而已。”宫爵摇头苦笑。“我如果是你,宁愿没来过这里。”

“早就提醒过你,他们只要找到碣石宫,就不会留活口,你本来有机会除掉他们,却一意孤行,现在好了,咱们都得死在这儿。”我说。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过?”解天辉吐了一口烟雾问。

“什么话?”

“每个人存在都是有用的。”

“是啊,他们存在的作用就是杀掉我们,你还真会盘算,就是算来算去把自个也算进去。”我叹口气回答。

“看起来你还是没明白,没有这帮东瀛人,你们能到这里?”解天辉笑着反问。

我一愣,有些不明白解天辉这话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他们手里的东瀛刀叫弥竹,是用东瀛特有的玉钢千锤百炼打造而成,刀锋无坚不摧而且刀身坚固,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砍伤蚩尾的原因。”解天辉再深吸一口烟,抬手指着赤井嘉隆,不以为然懒洋洋说。“他手里的刀,来头就更大了。”

我见识过赤井嘉隆出鞘的刀,但听上去,似乎解天辉对这把刀很了解。

“你知道这是什么刀?”赤井嘉隆神情愕然。

“妖纹光世。”解天辉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知道?”赤井嘉隆大吃一惊。

“这是赤井信成的刀,东瀛传世名刀,传说此刀专门用来斩杀妖物鬼灵而得名,有一击必杀的效果。”解天辉轻描淡写回答。

我望向赤井嘉隆,他一怔神情惊诧,可见解天辉说对了。

“先祖托付部下,将此刀带回东瀛,你?你怎么会知晓此刀来历?”

“我怎么知道并不重要。”解天辉说完偏头看我。“你现在知道我带东瀛人到这里的目的了?”

我还是有些疑惑,想了片刻,突然一惊:“妖纹光世专门用来斩杀妖物,而且有一技必杀的效果……你,你是想借他们的刀杀烛九阴!”

“看,我没说错吧,每个人存在都是有作用的。”解天辉笑的很愉快。

“烛九阴是碣石宫最后一道屏障,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烛九阴?”凌芷寒惊讶的问。

“我猜的。”解天辉又露出流气的痞笑。

“那你有没有猜到,你永远不可能离开这里。”赤井嘉隆声音阴冷。

解天辉吸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站起身,也没有理会赤井嘉隆,缓缓向台阶上走去。

“我说过,平生恨两种人,恨不得挫骨扬灰挖心噬血,其中一种就是他们。”解天辉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指向宫爵他们,然后继续边走边对赤井嘉隆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第二种人是谁。”

“是谁?”赤井嘉隆问。

“你放下刀我就告诉你。”解天辉站到石台上,他的背影挺拔如剑,我们在下面仰望,他似乎变的高大。

赤井嘉隆笑了,笑声透着不屑和藐视:“你以为我要杀你,还需要刀?你的血根本不配沾染在妖纹光世上。”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解天辉也跟着笑,他站在石台上一直凝望那套被支撑起的飞鱼服。“你不放下刀,我怕告诉你的时候,你会后悔。”

“你在我眼里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你恨谁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赤井嘉隆冷冷一笑,但还是把刀插入地面。“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好奇一个就要死的人,能说出什么让我后悔的话。”

解天辉应该是听见赤井嘉隆插刀入地的声音,一言不发站在戴金丝面具服饰的下面良久,并没有回答赤井嘉隆,而是缓缓走到旁边,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

宽厚的后背上是隆起的筋肉,真没看出解天辉如此健硕,像他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古铜色的后背上竟然没有一处伤痕,紧接着他脱掉裤子,整个人一丝不苟裸露在我们眼前,凌芷寒羞涩的转过头,可我们却一脸茫然的错愕,完全不清楚解天辉到底要干嘛。

他就赤裸的站在石台上,矗立的半天,好像是在犹豫和迟疑什么,我看见他手抬起,伸向摆放在旁边,那叠整齐的飞鱼服饰,从容镇定的一件一件穿戴到身上。

等他戴上官帽,望着解天辉的背影,我心里莫名的惊讶,那套服饰穿在他身上,解天辉整个人变的英伟,最让我吃惊的是,这套飞鱼服大小竟然丝毫不差,就如同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整个过程解天辉都没再说话,六蟒铜牌被他熟练的挂在腰间,在火光的映射下,上面的圆眼大鼻,双线细眉盘曲而伏的蟠螭兽纹清晰可见。

解天辉抬起的手中是一枚玉扳指,大小和卓明风的一样,戴在他的拇指上,竟然刚好合适,扳指的纹饰也是蟠螭兽纹。

之前解天辉告诉过我们,雷营卫的两名千户和镇抚使各自有一样信物,在信物上也有纹饰,若是要调动雷营卫,需要信物和腰牌的纹饰完全契合,就如同兵符,才能起作用。

如今戴在解天辉身上的腰牌和扳指,想必就是其中一名千户,调动雷营卫的凭证,只是让我想不明白,这些东西穿戴在解天辉的身上,为什么大小会如此合适。

解天辉转过身,那一刻我们完全被震撼住,站在石台上面的人气势如虹威风凛凛,我又看见他眼中如同苍鹰般锐利的目光,解天辉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感觉站在上面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那个不入流的痞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姿挺拔气势刚健似骄阳的将领,解天辉一袭飞鱼服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站于石台之上,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令人不敢直视。

哗!

他抖动披风,尘埃四起,漆黑的锦袍被解天辉系在身上,那是用敌人鲜血染黑的荣耀,亦如解天辉嘴角上扬的骄傲,他望向赤井嘉隆,那双眼睛变的锐利和阴沉,解天辉缓缓从石台上走下来,每一步都在石室中清醒的回荡。

那气势犹如势不可挡的烈焰,摧枯拉朽向我们袭涌而来,绣春刀被解天辉握在手里,我依稀感觉到挥之不去的杀气正从他身上四溢。

解天辉走过我们身边,前面持刀的五个东瀛人不知所措向后退了一步,完全被解天辉的气势所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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