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荣是郭家镇郭员外家的田庄的管事,按理说这种好事儿本来轮不上他一个外人,自然有郭家的奴才来做。
不过他这人嘴巴甜,仗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名头,愣是让他从郭家的一个长工做到了一个田庄的管事。虽然只是普通种高粱的田庄,可是偌大的一个田庄都是他说了算,收入自然不少。再加上偶尔克扣一些,所以伍德荣家里的日子就愈发好过了。

伍德荣早年丧父,家里只有一个老娘,为人刻薄,跟邻里关系都不大好。家里日子本来过得很一般,这样的人按理说娶媳妇都费劲,结果呢……伍德荣当上了郭家田庄的管事,这一切就变了。

看了屋里屋外忙忙活活的妖娆小媳妇,伍德荣得意的翘起嘴角。

凌家村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嫁到那些大村落的,像是老狼洞这种小村子,又穷又憋屈,老狼洞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自己村子的人,更遑论其他村子的姑娘了。许多人家娶媳妇都是省吃俭用花了大价钱的,也就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娶了凌家村的漂亮姑娘——凌晓楠。

伍德荣大马金刀的坐在炕上,大声招呼一声,“孩儿他娘,烫二两烧酒,再炖点儿肉吃。”

凌晓楠正是那一日在陈家和梁田田一桌吃饭的小媳妇,当时她那惊天动地的一筷子给了梁田田深刻印象。此时她一身花布衣裳,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进屋娇滴滴的道:“相公,家里没有肉了,如果相公要吃,奴家去镇上给相公打酒来。”不同于一般庄户人家女人的粗蛮,说话文绉绉的,竟然是识得几个字的。

这样的态度,把他当成天一样,更让伍德荣满意了。

“没有肉就算了,家里有什么多做两个,去打二两酒来,相公我今儿高兴,要喝两盅。”

“是,相公。”凌晓楠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炕上始终一副“棺材板”脸孔的婆婆,乖乖的退了出去。相公回家了,她自然是高兴的,不然每日里面对板着脸的婆婆挑三拣四的,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刚嫁过来没几年的小媳妇,谁愿意独守空房。

本来说好了跟相公去田庄住,又不是没房子,偏婆婆多事儿,说他们不孝顺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想着带去田庄吧,带着媳妇、孩子还有话说,要是带了一家子,终归传出去不好听。结果闹到最后就是自己和孩子留在家里,不但要起早贪黑的伺候婆婆,还要被苛刻的婆婆数落着,这日子啊……凌晓楠叹气,如果不是看这男人还有几分本事,她真是受够了。

伍家老太太一直没说话,那是给儿子留面子呢。现在看媳妇出去了,就忍不住道:“好好的,不过年不过节的,喝啥酒啊?”还要吃肉,当这家里是地主家咋地。

“娘,儿子发财了。”伍德荣笑眯眯的抱过儿子亲了一口,“乖宝,想爹没?”

“想……”才三岁的小孩子,已经知道爹爹回来的好处了,腻在爹的怀里就不下来。

伍家老太太一皱眉,“你能发啥财?那银钱那?”发财了,银钱得看到吧。她倒是不傻。

“银钱还没到手呢,不着急。”伍德荣逗着儿子,“乖宝,咋想爹的?”

伍家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没事儿你抱他干啥?大男人,哪有抱孩子的。”一把把孙子抢到自己怀里,像是儿子抱一下就惯坏了似的。

这个时代男人很少有抱孩子的,一般都讲究给严父慈母的,像是男人抱了孩子就会惯坏了似的。

伍德荣没办法,还是眯着眼睛冲着儿子笑。他本来就长了一双小眼睛,这一眯都要看不到了,不过那双小眼睛里却精光四射的。

“银钱没到手你说啥发财了,不会是背着我都给了你那媳妇吧?”伍家老太太说话酸溜溜的,像是媳妇把她咋地了似的。

伍德荣知道娘不喜欢自己娶回来的这个娇滴滴的媳妇,娘喜欢那种五大三粗能干活的,自家媳妇虽然勤快,可地里的活都拿不起来,在家做饭、洗衣服、看孩子还成。也是,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媳妇,让她干重活,他还舍不得呢。那样五大三粗的干活倒是醒了,他看着不舒坦啊。

“看娘说的,我咋能把银钱交给她呢,有钱我也得孝顺娘啊。”伍德荣嘴里跟抹了蜜似的,笑嘻嘻的道:“娘,我告诉你吧,儿子发财了。”看娘一副好奇的模样,就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道:“我之前不是去了山上吗,本想着捡柴禾的,谁曾想让我在一个陷阱里看到一头鹿,还是个公鹿,我费了老大劲拽出来藏到一颗树后头了,晚上等没人的时候让孩儿他娘跟我去拽回来。咱们可不就发财了。”

伍家老太太听的眼睛一亮,却奇怪道:“陷阱里看到的,别是人家挖的陷阱,回头再找上门来。”那到手的银子可就飞了。

“我不就怕这事儿吗,这才藏起来的。”伍德荣笑的贼兮兮的,“娘,那公鹿可是好东西,鹿的身上都是宝贝,不光是那鹿肉值钱,鹿茸、鹿皮、鹿鞭啥都是好东西,这一下可不得几十两银子。到时候咱们家也盖个大院墙,再给娘买个丫头伺候着,娘你到时候就跟城里的老太太一样了。”把个伍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的。

“我可不要啥丫头,你媳妇能好好伺候我就成了。”心里高兴,伍家老太太还不忘给媳妇找别扭。

“瞧娘说的,她还敢不好好伺候娘咋地?”伍德荣笑眯眯的,“她要是敢不尽心,看我不休了她的。”

伍家老太太心里高兴,却也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可别乱来啊,凌家可不是好惹的,咱们说归说,儿子啊,你在外头可别乱来。”凌家村那整个村子都是沾着亲戚的,别看凌晓楠一个外嫁的闺女,真要是在他们家受了欺负,回头凌家肯定不能不管,那会儿可就麻烦了。

“还是娘想的周全。”伍德荣又夸了一句。正好凌晓楠打了酒回来,娘俩就不说话了。

吃过了晚饭,眼看着天都黑了,伍德荣就带着媳妇悄悄出了门,路上还特意带了绳子,是准备把那头公鹿拽回来的,不然就他们两个这小体格,想要抗回来也费尽。

一路躲着人来到后山,夜晚的森林各种奇怪的声音,让凌晓楠双腿直打颤。幻想中银子带来的惊喜也无法冲散此时的恐惧。

“相公,你走慢点儿,等等我。”凌晓楠拽着伍德荣的衣裳,说话直哆嗦。

“哎呀,你别拽的那么紧,有啥好怕的啊。”伍德荣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也没底。这该死的,天儿也太黑了,早知道就早一个时辰出来了。

到底是做贼心虚,不然就光明正大的,何必怕人。

两人一路战战兢兢的,到底银子还是战胜了恐惧,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来到了藏公鹿的地方,伍德荣傻眼了。

没有!

还是没有。

到处都没有。

那么大一头公鹿就这么没了,伍德荣彻底傻掉了。

不可能的,明明记得就是藏在这里的。

伍德荣像是没头苍蝇似的一顿疯狂翻找,惊动周围不知道多少小动物。凌晓楠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身子都麻了。

“相公,许是让野兽吃了吧,咱们还是别找了,趁早回家吧。”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总让她有一种心惊胆战的错觉。

“回什么家?”到手的鸭子飞了,伍德荣心情糟糕,再加上晚上喝了酒,这脾气也来了。“败家娘们,哭咧咧的,都是让你哭丧没的。”又四处找了一阵,那公鹿早就让梁守山扛走了,他自然找不到。

“怎么就没了呢?”伍德荣蹙眉,怎么都想不通。就算是有野兽来了,也得留下痕迹吧。

“会不会让别人拿走了。”凌晓楠壮着胆子道。这个地方她真是不想待了。

“我藏的这么隐秘,谁能找到?”伍德荣怒道。

凌晓楠不吭声了,她知道相公看似挺温和的,其实是个极其容易发怒的人,这当口她还是老实闭嘴的好。

“梁家,一定是梁家。”伍德荣咬牙切齿的,“这地方除了他们就不会有人来。”这里已经接近深山了,这么偏僻,就是砍柴村民一般也不会走到这地方来的。

“该死,到手的银子被他们拿走了。”气的咬牙切齿的,浑然忘了,这公鹿本就是人家陷阱里猎到的。

凌晓楠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敢。过了好一会儿,山里起风了,这会儿天气本就温度低,冷的人直哆嗦。“相公,咱们回去吧。”凌晓楠软语相求。

不回去也没办法,东西都没了,还能咋地。

伍德荣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越想越憋气,怒道:“不行,这事儿我得找梁家讨个说法。”凭什么啊。

“相公,东西本就是人家的,你去讨什么说法啊?”不是自取其辱吗。

“这山又不是他们家的,凭啥东西是他们的?”伍德荣怒气冲冲的往出走,“不行,我这就去梁家,非得讨个说法不可。”脚下一空,人突然从山坡上滚落,顿时一声尖叫,也不知道惊动了多少夜晚出游的生物。

远处有人轻笑一声,身影隐藏在黑暗里。RS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