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开两湖是我下一步既定方针。湖广足,天下足。两湖两广土地肥沃,稻谷一年三熟,水系达,如果将这些水网编织起来,我们能造出一个更加富裕的大宋。
朝堂那些人现在忙着党争,我们地方官不得不多加努力——我跟谢麟商量好了,从今年起,两湖两广各自移民五十万,我出钱修路修河,谢麟用稻谷向我两广还账,我们联手好好经营湖广。”

单锷笑了:“我无所谓,能够升任一个知州,大大小小也是五品官,虽然都是指射之地,但荆湖总比两广地位高点。你花钱,我升官,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不过,今后你后不后悔,那可就难说了。这几年你开垦的土地还少么,广东的粮价一年比一年低,指望荆湖靠粮食还上一千万贯巨款,我估计他们要还一百年,也许两百年。”

詹范与周文之一直在听单锷与赵兴斗嘴,听到这,他们乐了,一起插嘴补充:“那是那是,现在广州最不缺的就是粮食,这几年单大人整修河道,广州风调雨顺,农夫都不怎么照顾田地,也就是春天的时候撒上种子,然后自己去工厂作坊做工。本地粮食,已基本上是天种天收。

我二人从惠州、循州过来,恰好是夏粮收割的时候,田地里都没有见到一个青壮男丁,全是老人与妇女。可即便是在这样,广州的粮价也没有涨上去,单单靠荆湖的粮还清一千万贯,你我这辈子恐怕见不到他们还清欠款的一天。

赵大人让谢应老骗了,指不定谢应老现在拿上一千万贯,正乐的满地打滚呢。”

赵兴脸上的笑容不减。他回答:“这就叫投石效应,我花这笔钱,原没有打算他们还上。只要投下去就行。这笔钱投下去,沿着韶州这条线的经济就盘活了。另外,我两广地小商小贩,小农小户都可以将我广州的货物贩向富饶的洞庭,这叫强势经济地吸筹作用。我们广州的货物会将荆湖南北的财富都吸收过来。

你们别看谢麟现在乐,指不定以后要哭。当然,他这辈子估计没有哭的机会了。因为这个吸筹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很可能在一两百年中才能完成。

想一想,人要在6地上行走,翻山越岭的,太阳升起出,太阳落下要找旅店住宿,赶路的时候唯恐错过宿头,所以一天走不了多少路。而坐船走就不一样了,人在船上住、船上吃,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在这个时代,还有比坐船旅行更轻松地吗?

我广州富饶,现在名声在外。内地人们都知道,但他们不一定知道怎么来我广州谋生。扬州以北的人只知道往扬州赶,那么,四川府的人呢?有了这条小运河,成都人可以顺着长江一路漂流,漂到广州。

不要低估了老百姓地勇气。百姓一旦知道活路在哪里。就不用怕天高地远。如此一来。我广州吸纳移民地能力会加快数倍。数十倍。而且不用负担他们地移民费用。”

赵兴提到成都。单锷脸色变了一下。小心地看着赵兴。斜着眼问:“大人提到成都。莫非大人吞下荆湖。依然意犹未尽……你又转什么心思?成都与吐蕃接壤。吐蕃人才偷袭你不久。你是不是……算了。你不用告诉我。我这就去郴州上任。不就是挖一条百里长地沟吗。小事!哦。借这个理由。你是不是又要让朝廷给你调拨厢军了?”

赵兴笑而不答。单锷也没客气。他站起身来。边往门外走边说:“我走了。西江河上地船运股份我可不打算卖——你当初答应我。等我把那条河整修完毕。河上每条航行地船。每个单程付给我一个银币。这笔钱我可从没有收到过……算了。我不跟你要账。我找你家陈夫人算账去。”

“找张卓为”。赵兴冲单锷地背影喊:“陈夫人大半年不在。现在这笔钱由张卓为分管。你放心。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地。”

张卓为就是赵兴从辽国掳来地那名县尉。他现在也登上大6。成为赵兴地管家。

单锷一转眼跑地不见影子。赵兴顺势把目光转向了詹范与周围之。他坦白地说:“两位在任上很是照顾我老师坡公。如今两位任期满了。还想转任什么官员。两广地带任你们选。”

詹范也不客气,他跟赵兴交往较多,知道赵兴一旦把人视为朋友,就格外慷慨大方。他指点着桌上那副地图,说:“我听说最近海外事务司弄的轰轰烈烈,这一任任满了,我想去海外事务司转转,听说勃泥总督还有空缺,我愿去做一任勃泥总督。”

赵兴悚然动容,起身拱手:“广南现任官员都很少愿去海外任职,詹守竟然愿意替我解忧,很好,勃泥总督就是你的了。”

詹范咧嘴笑了:“那是他们傻,我看了你的海外事务司条例:知州品级,到了外藩,俨然国王一样,而且什么事不用操心,只管收钱盖章。海外待个五年,捞足了钱财与珍奇玩意,回乡之后,何必再做官,只管教导孩子就够了。你不是说过:海外蕃人可不是我大宋子民,担任一届总督,生杀予夺,一切以我大宋利益至上。一任总督,连外藩国王都可以呼来唤去,此种威风,怎一个知州比得上。”

周文之笑着补充:“外藩外领地税赋额,朝廷也没有定律,随总督上交多少,其中三成是总督的收入——这规定好,詹守挑了个好地方,勃泥油矿销往大宋,每年也有一百万贯上下,三成就是三十万贯,五年任期就能拿一百五十万贯,这还是合法的收益,子孙三代足够花了。”

赵兴感兴趣的望着周文之。问:“周守也有兴趣?”

周文之哈哈一笑,答:“下官跟谢应老有点交情,听说赵大人跟谢应老要了两个知州的位置。一个被单大人要去,下官也想去荆湖转任一下,不知赵大人可否许可?”

赵兴点头:“我准备修建那条运河,所以跟谢应老要了郴州与衡州的位置,耒水贯穿这两个州县,直通洞庭湖,修好了那条运河后。我广州通向长江的路打通了,珠江水系也与长江水系连接在一起,所以这两个知州的位置非常重要。

我跟谢应老约定,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需要接连两任,任满六年。周守愿意去,我可以推荐,但周守已经做过两任知州了,你只需要一任就可以升迁,还愿意再第二任上。继续待在知州地官品上?”

周文之端起茶杯遮住了脸,笑嘻嘻地说:“我曾听人说过,大人抱怨邸报上几年不见一个两广地消息。我去翻查了一下。今年我两广生了那么多大事,邸报上也只登了一句话,闲闲叙说广西出兵灭了大理,除此之外,再没有片言片句。

大人坐在广州地位置上,干了那么多大事。朝廷不闻不问,我在一个知州地位置上干两任期,又算得了什么。但在荆湖之地连任两届知州,或许能入朝廷法眼,但也可能,朝廷根本不闻不问——除了我们这些两广的官员,除了那些贬官,还有谁愿意来这指射之地?

我不贪心,朝廷党争如此厉害。等再坐满两任后。升官也罢,不升也罢。我能接触一下中原人物,也算不枉此生。生下来的事,且听天由命。”

“好!我这就给你们放官印。两位,两广官员退职后,如果账目上没有问题,我还会放一笔养廉银——这是用大理缴获建立的基金,两位可以去计司万俟咏那里结算一下……”

两位官员满意的拱手告辞,这会功夫,李源与陈公川也在赵兴的后院商议好,陈伊伊领着两人来找赵兴,她满脸忧愁地俯在地,再三叩:“相公,你常说天地君亲师,人间五纲常,又说:不爱其亲,何爱其家,不爱其家,何爱其国……现在妾身的家人,生死在于相公指掌之间,请相公怜悯怜悯。”

赵兴伸手搀起陈伊伊,表情平静的回答:“身为宋官,我的怜悯只针对宋人。你是我宋人的媳妇,你无须向我恳求,我的怜悯与爱都包含你……”

赵兴接着转向陈公川,继续说:“原本我们是亲戚,还是朋友,原本我出兵大理时,我没想到提防自己的内亲,但我没想到,陈氏家兵竟然在我最抽不出兵力的时候,背后捅了我一刀子。

原本我不会放过这样背后下刀的人,有这一个人睡在我卧榻之侧,会让我睡不安神,但看在伊伊的面上,我把刀已经擦亮了,却砍不下去。

罢了,既然你们已经说动了朝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实话说,十年之内我不打算交还北方五城,就是为了朝廷,我不能交还;为了伊伊地孩子,我也不能交还。因为金兰地区必须有十年的建设时间,否则,我怎么知道它已经会不会被人侵吞,而有了十年建设,我相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怕。”

李源直翻白眼。

什么叫颠倒黑白,这就叫颠倒黑白。咱家出兵攻占的不是大宋地土地,连大理国的土地都算不上,顶多算的上大理国的羁绊土地,你设了个陷阱,让我一不小心越境,随后,早已经等在那里的大军伏击了我们,还一下子攻入我交趾国,夺去了我们最肥沃的五个城市,现在你还满把地道理——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然而,李源只有忍下这口气,谁叫他“一不小心越境”!

“赵大人,我相信你,但是,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与你只能是两国官员而已,告辞!”李源拱手告辞。陈公川犹豫了一下,狠狠瞪了赵兴一眼,追上了李源的脚步。

等他们这二人走远了,赵兴笑着对陈伊伊说:“陈氏与李氏是亲戚,我记得陈氏也有继承大越国主之位的资格。那是不是说,我们的儿子、那位小金兰王,也有资格当上大越国王?”

陈伊伊茫然的瞪大眼睛。赵兴慢慢的叙说:“我让你的孩子去金兰,并下令其经营那片土地,是给越南人做示范的,你今后要多想想你地孩子,不要打乱我地步骤,要知道,你地儿子也可能当上越南国王。”

陈伊伊眼睛越来越亮。母亲总是向着自己孩子地,赵兴这么一说,陈伊伊地心一下子偏到了丈夫这里。她转动着眼珠说:“此次两国交锋,损失的都是我陈氏家兵,李氏并没有受到损伤,我哥哥不得不来,如果他敢表露出一丝倾向……”

赵兴继续说:“现在时机未到,你哥哥那里不要吐漏口风,如果再有十年时间,把持了湄公河入海口的金兰城。就不是越南小国所能制衡的——你心里有个数,当下次越南要求我归还北方五省的时候,就是我动的时候了。那时候,越南能不能存在,要看你儿子地意思。”

“我们的孩子!”陈伊伊眼睛亮亮的补充。

“好啦,人常说天无二日,一个国家的不能出现两个权威,所以我不愿意去金兰。因为一旦我踏上那片土地,那小子需要向我行礼,他独一无二的权威也就受损了。你也一样,为了竖立咱儿子的权威,你今后最好少往金兰跑,让孩子自己去折腾。

我打算今后每年正旦让孩子回到金兰,接受臣民的朝拜,其他时间就在广州接受教育,直到他成年。程爽在那里。正按自己的心愿建设那片土地。我相信他的能力,你我就放手让他折腾去吧。程爽是程族子弟,终有一天他要回到黄州,回到祖地,如此,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赵兴地一番话终于使陈伊伊放下了心理负担,她站起身,有力挥了挥手,说:“是妾身目光短浅了,只看到那金兰宋商城一日日兴旺起来,便想着守好那片土地,浑没想到还有一份更大的家业。”

陈伊伊懊恼完,横了赵兴一眼,抱怨说:“相公,你怎么早不提醒?”

赵兴笑了,女人不可理喻起来,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不过看到陈伊伊重新开始撒娇,赵兴满意地点点头,说:“金兰那片地方确实是好地方,它港湾很深,能驶进去万吨大船,可惜我们目前的技术达不到万吨船的水平。有了那个港口,有了那个要塞群,我们的舰队可以直接封锁马刺迦海峡,如此一来,凡是去南洋的船只,或是进入大宋海域的船只,都必须我们点头放行才行。

金兰城这几年展已经够快地了,但还不够,我准备从大理开始,整修那条通向金兰城的河道,这样,沿途的真腊、大理,都在我们控制之下,那个南洋联盟的贸易,就可以涉及水6,沟通东西……下一步是占领湄公河口西岸,而后修一座双塔斜拉桥,广州河面上最近修了好几座双塔斜拉桥,等这技术成熟了,就在湄公河也修几座桥,将两岸肥沃的冲积平原,全部掌握在手里。”

陈伊伊眼珠乱转,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赵兴挥了挥手,说:“今天,香港浮屠灯塔落成,我晚上准备前去观赏,你收拾一下,陪我一起去?”

陈伊伊摇头:“相公,妾身以前的打算都错了,还有很多事要重新规划一下,妾身今日才知道,大宋才是根本,故此,我往日之非得赶快校正……相公便自去吧,妾身还有几封书信要

赵兴挥挥手,与陈伊伊告别,他漫步走到后院,现大儿子赵风正坐在秋千架上,一边孤寂的晃着秋千,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赵兴本打算站在门口招呼孩子,看到孩子落寞的模样,他不禁悄悄走到孩子身边,轻轻问:“你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赵风缓缓地说:“也没什么准备地,嫡父,这种场合也要我出面吗?为什么我不能像几个弟弟那样玩耍?”

赵兴怜爱的摸摸赵风地头,问:“几个弟弟为什么不跟你一起玩,连你的亲弟弟小云也不找你玩?”

赵风闷闷的回答:“嫡母教导我要处事稳重,一举一动都要像个宰相家的衙内,还说嫡父是干大事的,不能让孩子坏了嫡父的名声。可苏师公,还有黄师伯、晁师伯他们却不喜欢弟子的稳重,几个弟弟也说孩子不合群,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荡秋千,真不好玩。”

赵兴苦笑着摇摇头:“你母亲……算了,她是用宋人的方法在教导孩子,这方面我不方便过多插手,但她说的也对,小孩子稳重点也好,你只要守住这份家业,其他的无所谓。

明年朝廷会给你荫个官,此后你也是拿朝廷俸禄的人,我会给你安排好侍从,好伙伴,你的任务就是守好我们的家。至于参加科举,上朝做官,那是你弟弟们的事,若有可能,我也不赞成他们去京城做官——除非我改变了这世界。”

赵风慢慢的点了点头,老气横秋的说:“嫡父说话,总是那么高深莫测,这是因为孩子的智力不够,还是嫡父老喜欢说一些妄语。”

赵兴大笑起来,他招手说:“来,孩子,今天我们要赶去海边,参加光明塔的揭幕仪式,赶快走吧……对了,李家那个清照没来陪你,她可是答应过我。”

赵风牵着赵兴的手,一边走一边慢悠悠的说:“李家小娘子老喜欢捉弄弟弟,我不喜欢。但我又很羡慕弟弟,因为她从不捉弄我……嫡父,你为什么要让我娶她?”

赵兴一边走,一边贼兮兮的笑着说:“你父亲写诗不行,但却知道谁写诗行,李家小娘出身书香门第,一看就是聪明人,娶到我赵家,以后她写的诗词,都属于我赵家的——孩子,你要知道,才华是值得花大价钱的购买的。”

赵风这个小人居然理解赵兴的话,他慢悠悠的回答:“我知道,嫡父养着秦师叔,就是因为他的才华,我还听万俟大人说,潘大临最近来信,说是也要到广州找嫡父讨生活。我听程族的兄弟说,这位潘大临除了诗歌写的好,其实本身没有什么本事。他原先酿的潘生酒名扬襄樊,但自己经营却弄得负债累累,讨债人多的都打断诗句的思路,唯留下一句满城风雨近重阳。

但这个潘生酒到了父亲手里,却成了淮南名酒之一,每年给潘生挣来上万贯的收入,然,这番火热景象,那潘生却毫不在意,也不知道观察一下生意红火的窍门,只知道天涯海角的追逐诗词大家。

万俟师叔说,这位潘生来了,恐怕还不好安置,因为他连贡士都不是,岭南官场虽然是指射之地,却也不接纳非科举正途的人。恐怕他来了,嫡父还要头疼,因为这位潘生除了会作诗,连算账都算不来。弄不好嫡父也要像养着秦师叔那样,把潘大临白养起来。这就是人常说的清客吗?”

赵兴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门口处,李格非牵着自家的女儿,正笑眯眯的看着赵风,李清照见到赵风出来,做了个鬼脸,赵风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赵兴看见李清照,兴趣来了,他冲小丫头嚷:“清照,你要的象棋、围棋,我可快准备好了,你答应的事,不能反悔哟。”

李清照冲赵风吐吐舌头,李格非赶忙松开李清照的手,笑着说:“赵大人,让两个孩子自己去上马车,你我二人正好在车上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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