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哪里?”
“去流亡者的总部。”

“流亡者的总部在哪里?”

“就在天鼎城外的一座祭坛里面。”

天还没亮,住在酒店的徐乐就被王凯带上了车。徐乐与他的交谈就只有这么寥寥几句。徐乐想要再问,王凯却不愿意再说。

即使是在自己的车上,王凯也觉得不安全。孤星政府牢牢控制着这个世界,他不愿意在不安全的地方多说。

两人在车上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徐乐只在心中揣测流亡者的目的。到现在为止,他总共接触过流亡者组织的三个人。

一开始认识的,也就是引导他走上这条路的神秘老先生杨万里。

然后便是在他蒙冤入狱,面临死亡威胁时候给他希望的王朗。

最后就是这位青年才俊王凯。

杨万里和王朗,在孤星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王凯就更加特殊。他出生于豪门世家,怎么会去参加类似于颠覆政府的反动组织?

流亡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的行动纲领是什么?

徐乐预感到他今天会得到答案,心情不免有些激动。

蒸汽汽车穿过钢铁城墙,把大片黑烟甩在身后,在荒野上行驶了大约有三个小时。

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现在的孤星,荒野中充满了危险,郊区都无人居住。冒险进入荒野一两百公里深处,已经算是一场探险了。

路也越走越荒僻,路面上布满了密集如蛛网的裂痕,长出了蓬生的野草,仿佛火焰一样燃烧着。

“你知道么,以前,这些都是人类居住的区域。”王凯语气中充满了感慨,“以前,大家都可以自由的在荒野中旅行,有更轻便更快速的机械,能够带我们去到每一个想要去的地方……”

“如果我们的祖先真能够有这种伟力,为什么现在荒野变得那么恐怖?”徐乐不解,现在人类基本上等于放弃了广阔荒野,蜷缩在脏乱的城市中,依靠铁路作为动脉联系在一起,才勉强维持人类社会的组织结构。

有些古书上说古代人会在野外活动,甚至徒步穿越山岭和河流,踏青登高,说是放松身心的活动。

这在徐乐看来简直无法想象,难道不应该是不停的战斗与杀戮么?

“这就是今天我要告诉你的。”王凯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我们流亡者,就是想要恢复人类昔日的荣光,再也不要被现实拘束在囚笼里!”

一片连绵不绝的铁丝网墙出现在前方,铁丝网墙的中心是两扇铁门。

“这就是我们流亡者的基地,也是改变世界的核心。”王凯的语气充满了自豪感。

两扇大门徐徐开启,蒸汽车沿着道路继续向前。

大约又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徐乐发现面前有一座巨型的建筑,有着流线型的外观,历经风雨腐蚀,看上去已经破旧而沧桑,但其宏伟与壮丽,都是他前所未见的。

“我们到了。”待车停稳,王凯开启了车门,站在建筑的大门口,由衷赞叹道:“这就是流亡者祭坛,在这里,你将会见到古典世界的无限荣光。”

徐乐下车之后,再走近几步,发现面前的建筑比自己想象的更大。光是大门上的拱顶就足有十米来高,人站在门口,显得特别渺小。

“大理石。”王凯走到他面前,敲了敲拱廊上的石柱,向他介绍材质,“这是只有深山中才能开采到的石头,是高档的建筑材料,因为荒野中开矿不易,我们早就放弃了这种光滑、坚硬而华丽的材料。”

孤星政府为了保证生活资料的供应,所有的野外勘探队都是专注于寻找和开发煤矿,其次铁矿,对于其它矿藏并不重视。当然没人会去开采这种石料。

“这是什么人建造的?”徐乐开口向王凯询问,“是我们的祖先吗?”

“你进去就知道了。”王凯带着徐乐走进了大厅的甬道,空空的脚步声带着回音在耳边震颤,从四面八方砖石缝隙中透入的光散发华晕,更显神圣而庄严。

徐乐仰头朝穹顶和四面的墙壁望去,到处都是精美的壁画。

健康而快乐的人们赤裸着身躯,在和煦的阳光下踩着草地,捧着银杯痛饮美酒;少女们在清澈的小溪中戏水沐浴,。

“这才是我们人类应该享有的美好生活。”王凯慨叹着,他正是因为对这些美好生活的憧憬,才会背弃自己的强大的家族,投身于流亡者的革命洪流之中。

这条路非常漫长,仿佛没有尽头。徐乐怀着虔诚的心境,亦步亦趋,跟着王凯一直走到整座建筑的中央。

建筑中央有一座七八米左右的高台,都是用黑色大理石堆砌而成,底座很宽大,到了上部就急剧收窄,是类似金字塔的结构。

徐乐抬头望去,突然这发现另一位老熟人正站在高台上,微笑点头向他致意。

“大祭司!我把徐乐带回来了。”王凯躬身向高台上的老人行礼,神色虔诚而尊敬。

“请他上来。”老人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落在徐乐的耳中,却是非同一般的熟悉。

他身着天鹅绒材质的长黑袍,紧紧束缚的领口代表着禁欲和神秘。胸口上挂着一条银质的挂坠,徐乐仔细瞅了一眼,见上面有三条黑色的杠,显得典雅而古朴。

从高台底部弥漫的白光在老人背后晕开,形成了一个圣洁的光环,让他看起来异常神圣。

“杨万里先生?”

徐乐很意外,对方仿若先知一般的睿智形象,和青林市那个优雅绅士完全不同。他不禁发问:“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一切命运的转折,应该从徐乐遇到杨万里开始。正是因为杨万里送给了他伪造的金属ID卡与通行证,徐乐才能够抵达天鼎城。

在天鼎城犯事之后,徐乐就想要问一问杨万里,但一直都未曾遇到这个机会。

直至今日,在流亡者组织的核心,才又见到了这个引路人,徐乐忍不住就开口询问。王凯打断了他,“不得对大祭司无礼!你的疑惑,王朗已经解释过了。”

“不必在意。”

杨万里温和的举起了手,阻止了王凯,叹息道:“徐乐,你拥有桀骜不驯的探索精神,这正是我们流亡者组织的核心要义,所以我会在青林城选择了你。”

“没人能安排别人的命运。你的命运,从来都一直在自己手中,你不会甘心在这破败的世界里,做一部机器的零件。这种强烈欲望,会让你踏出世俗的藩篱,回归你本来的命运轨迹。”

杨万里说的话与当初王朗其实一样,但比王朗更睿智。一如他深邃如星空的灰色眸子。    徐乐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杨万里说的事实。

正是因为他不甘心当一个司炉工,才会冒险进入天鼎城。也正因为他不肯向宋爷低头,才会有重罪加身的转折。

他的一切思想与行为,都是在挑战这个秩序森严却脆弱的社会体系,无论命运如何转折,他最终都必然选择沉沦或是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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