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眼眸,涣散成一片血腥,染红了他冰冷邪魅的眼。
她居然有了他们的孩子了,他竟然不知道!该死,他竟然来这么晚!
其实鬼老怪忘了秦紫书有孩子这事,他自然也忘了与夜天说,所以……
然而此刻夜天眼底的焦急、担忧与懊悔秦紫书却看不见,若是看见了,该多好。
“太医!太医在哪!徐老!徐老!”他抱起满身上血的她便要向外冲去,只是这时候郑太后不知何时爬到了他们脚下,依旧不死心的挣扎着喊着要解药。
夜天他眯着眼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一脚狠决地踹开郑太后到老远,直到她撞到在柱子上,“你们伤了她,本太子要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说出这句话像是从怒火中迸出来的,王的怒焰,该是有多滔天!
你们?自然包括了夜暄在内,郑太后和夜暄的人有多少,就得死多少。
夜天疾步朝宫里某处方向奔去,如此之急,他的人都跟不上他了,他们在后面说着什么,他一点也没留意到,似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秦紫书抓着他祈求的眼神。
“书儿……坚持一会……答应我……答应我……”
“你是坚强的……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坚强的……”
而秦紫书,此刻已是意识涣散,根本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姜若儿捂着嘴睁着眼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从没有见过众人眼中杀伐狠厉的夜天会有如此一面,在她看来,这个自己敬仰爱慕的男人永远不会脆弱,永远那般强大,而此刻,却仿佛他的天塌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秦紫书。
这座皇宫,就如同一幅被甩了红色颜料的宣纸,而这些遍地的尸体便是构成这宣纸之上的一幅幅的图画,只是这画,只有刺目的红,那如同鲜血从白纸大片流下的感觉,没有见过战争的人定会觉得心悸不已。
姜楚昀等人将早已昏死过去的夜暄和郑太后等人押解下去,在场的许多郑太后的人也都被一一带了下去。
一朝一夕间,到此寂静凄惨,皇城宫内已然主人,只留下了一地的杀戮和血腥!昭示着不久前曾发生过的一切。
……
皇宫一处寝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夜天将秦紫书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用自己的袖子拂去她脸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握住她的小手,似求着她般,“书儿,不会有事的,太医马上就来了。”
说完,夜天怒吼着:“太医!”
话音刚落,影一等人便抓着太医火速地冲了进来,天知道夜天方才奔得有多快,他们片刻不敢耽误地将宫里的太医带过来,生怕误了一分一毫,徐老此刻不在宫里,也来不及,虽然他们的人方才已经以毕生最快的速度,飞身去将徐老带进宫来,夜天的命令他们谁都不敢违背。
“快给她治,救不好本太子要你的命!”夜天眼底布满血丝,声音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是是是……臣立……立刻治。”太医被如此暴怒的夜天,浑身颤抖着替秦紫书把脉,陆陆续续有宫女嬷嬷等人急急忙忙地端着热水进来,这就相当于宫里妃嫔流产。
夜天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紧紧握拳,青筋凸起,心从来没这样疼过,头脑从没这样慌乱过,他的手上,白色大氅上,全部都沾满她流出的血,她居然流了那么多血……
他的孩子,他有孩子了,可却来不及高兴,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痛苦的场景,撕心裂肺的疼痛纠结着他的感知,他知道她一定更痛。
太医一直边满头擦汗,边给秦紫书诊治,根本不敢看坐在一旁如修魔的夜天,良久才在沉闷无比的气氛里停下,连忙恐慌地跪在地上,朝夜天俯身磕头:“回……回禀殿下,孩……孩子救不回来了,臣……臣无能为力……”
夜天从太医口中听到救不回来和无能为力这几个字,一片空白,心猛地一痛,如同凌迟。
在早已凝结的气氛之中,此刻,他额上的青筋突起,鹰眼冒火似的像要把太医烧掉,那种眼神恐怖到令太医浑身颤抖。
夜天就像是听见他说秦紫书救不回来了一样,下一刻只是猛然起身将太医提起,一手便猛地卡住他的脖子,动作迅速的一气呵成,把殿内的宫人都吓傻了,但,谁都没敢吱声。
“救不回来?”他问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冰冷,太医已经被卡的快上不来气了,连连挣扎,却无济于事,夜天仿佛疯了一般就要将他掐死。
连一向冰冷无情的影一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动容,早就听说林太傅说殿下对秦姑娘不一般,可是却不知已经到了这程度。
“殿下,徐老来了!”影一及时出声,当然不是因为阻止夜天。接着,徐老喘着气匆匆进来,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形并未惊怔,而是立刻稳步上前替秦紫书再次诊治把脉,那成稳是那太医无法比的。
“砰!”夜天一把将太医甩开,重重地摔在地上,无人同情他。
夜天转身朝床边走去,徐老一脸叹息地摇了摇头,从药箱里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给秦紫书喂下了,这才直起身朝一脸冷凝的夜天道:“殿下,眼下她身子还很虚弱,又受了点内伤,老夫给她服了雪莲丹,只要好生照顾着,切记吵杂,她不会有大碍的。只是……孩子没了,老夫想,她比殿下更痛,待她醒来,殿下需得好好宽慰宽慰她才是,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徐老说话颇有分寸,拿捏得十分好,不仅仅是因为他了解夜天,更多是因为徐老对秦紫书也是极为赞赏喜爱的缘故。
夜天眸中的深沉不自觉一颤,看着秦紫书的脸,渐渐软化了下来,不复方才的疯狂,因为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仿佛一瞬间,许多他从未明白的东西,这一刻也霍然深深的明白了。
只要她能好好的,就够了……
……
西武十一年冬三十,新皇登基,改号西建,一切顺顺利利却又迅速。
夜天以太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登上帝王之位。
这一日登基大典,满朝上下全都被整顿过,百官朝贺,普天同庆,夜天的强势归来,在百姓眼中亦是震惊过后的欣喜。
而曾以为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的夜暄和郑太后,一个在天牢垂死,一个中毒而死,据说身体容貌全都被毒虫毒噬,死状极其恐怖,其余的人也都各有各的下场。
林固被任首辅丞相,连同姜楚昀姜若儿在内的若有有功之人一一加官进爵了,朝中上下又焕然一新,预示着新的开始。
林固等人跪在玉阶下,看着那身着明黄色五彩龙纹华服、头戴十二东珠旒冕的帝王,一步一步踏上陛阶,目光落在那霸气狂傲、俊美妖娆的帝王身上,突觉瞳孔湿润,满心欣慰。
皇位之争,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夜天虽贵为太子,却是如履薄冰地走到今日,历经了种种毒杀、暗害、栽赃、污蔑、经历生死才涅槃,浴火重生,在今日,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将郑太后为首的一干人的根基连根拔起,一一铲除。
夜天踏在汉白玉雕的九龙陛阶上,每一步都仿佛踏碎了前路的障碍,披荆斩棘,坚定不移。
帝王的面色端肃,登至顶峰,于金銮宝座上升座,广袖拂于宝座两侧,坐北面南,接受天下俯首,威仪万千,震慑四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五官武将,皇亲勋贵,山呼万岁,声势浩大,响彻天际。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
秦紫书是在梦中哭醒的,迷蒙中,只觉得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身体冰凉,人影幢幢。
忽然失声大叫,猛然醒了过来,心狂跳不已,床前一个人也没有。
秦紫书翻身下床,却跌落在地,眼前一片眩晕。
“小姐!小姐!”
秦紫书浑然中抬头看去,却见许久未见的明儿一脸喜极而泣,有惊喜,有心痛。
明儿泪流满面地奔上来,抱着秦紫书痛哭不已,若不是昨晚夜太子,不,应该要称皇上了,让人带她进宫照顾小姐,恐怕她如今还在夜太子府做一个被她们欺压的丫头,更不可能与小姐重逢,她原以为小姐死了,可这活生生的人儿就在这,让她实在抑制不住情绪。
秦紫书任由她抱着,恍恍惚惚的,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
随着两道话音,夜天就进了寝殿之中,墨发金冠,一件金色龙纹锦袍,腰间月白色龙凤纹丝带,然而却见秦紫书跌坐在地上,俊美妖冶的脸立刻一沉,眉梢蕴怒道。
“奴婢参见皇上。”明儿见夜天来了,吓得立刻松开秦紫书,恭敬地跪在一旁行礼。
夜天置之不理,径自朝秦紫书走去,随后一把将她抱起,贴紧自己的胸膛,温柔地将她放回到床榻上,用被子裹好她。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抚了抚她的小脸,“饿了吧?想吃什么?”
秦紫书怔然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夜天,恍如隔世,对她充满了爱怜与宠溺,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她分明就能看出什么,他的眼神里是闪过忧伤。
“孩子……是不是没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小手抚上肚子,歪着头可怜兮兮地问,声音平静,却突然泪如泉涌,止不住。
这泪,如同寒雪纷纷,落入心骨,冷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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