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等待,终于等到鬼老怪从他关闭了许久的屋子里出来了。一身乱七八糟的,灰色衣袍松松垮垮的,脸上身上还沾染了一些绿绿油油的污渍,看起来尤为狼狈夸张。
“这毒还真是不好配,累死老怪我了!”鬼老怪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敞身子,仿佛真是累极了。
“你也辛苦了,墨娘还给你做了好酒好菜,这十年百花酿……”洛一清笑着说道,动作缓慢的拿起酒壶要给他倒酒。
洛一清亦是了解他,早就让墨娘给他准备了好酒好肉,放在桌上,以鬼老怪的性子,再累也会振作精神来享用的。
“哈哈哈!算你们有良心,老怪我到这里还没喝过什么好酒呢,十年百花酿,快拿来快拿来!”鬼老怪不管不顾地抢过洛一清手中的酒壶,大大咧咧地就这酒壶喝了起来。
墨娘摇了摇头,这十年百花酿就这样被他鬼老怪糟蹋了,还说没喝什么好酒,她那些藏在花树下埋了好些年的酒又是被哪只鬼喝了?
秦紫书一心在其他的事情上,急着询问道:“鬼老前辈,药可是配出来了?”
鬼老怪心满意足地喝了酒,打了个响隔,笑呵呵的转开眸子,随即落在了一脸急切的秦紫书身上,转了转脑袋,扬着头得意地说道:“那是当然,有我鬼老怪出马,有什么药毒是我炼不出来的。”
秦紫书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满眼高兴不已,“太好了,紫书先替殿下多谢鬼老前辈了。”
“呦呦呦,你这丫头替他来谢我做甚?哼,老怪我可没说要给他。”鬼老怪一脸戏谑又臭脸道,显然是对夜天还‘耿耿于怀’着呢。
秦紫书无奈的笑了笑,明媚的小脸闪露着光辉,坐在鬼老怪旁边,给他夹了一些菜,娇俏讨好地模样,“紫书知道,鬼老前辈大人大量,是不会和殿下计较的。”
秦紫书甜软的嗓音听得鬼老怪很是受用,当即吃起碗里的菜来。
“洛师弟,老怪我也得离开了,在此处待了许久了,是时候回去找我那两个徒儿了。”鬼老怪边吃边朝洛一清说道。
这次来这清谷坞,他并不是来云游的,而是为了找寻关于玄术秘籍之事,洛一清是他的师弟,师兄死了,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当年他师傅并未曾交代清楚玄术秘籍之事就匆匆去世,而让他找寻了这么多年无果,却始终无法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世上真的有龙璧吗?
“师兄,师傅的遗愿终究还是要你来完成。”洛一清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些自责之意。
墨娘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鬼老怪放下手中的筷子,瞧了瞧墨娘,又看了看洛一清,眉毛一挑一挑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师弟啊,你说,若我老怪也找一个伴儿,是不是也能天天喝好酒吃好肉啊?”
秦紫书扑哧一笑,捂着嘴忍住不笑出声来,墨娘双手环抱胸前与洛一清相似一笑,洛一清但是承认,打趣地回道:“的确。师兄早就该觉悟了。”
“哼~可不是哪里都能找着像我这样的伴儿的。”墨娘一脸骄傲地说道,得意的很。
鬼老怪嗤笑了一番,撇了撇嘴,不去理会这对夫妻,拿出怀里的一个小袋囊,递给秦紫书,道:“喏,这个便是,你拿去给夜小子吃,吃完了就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秦紫书欣喜不已地接过它,连连道谢。
“老怪,既然你要离开,何不与紫书丫头一同离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她一个人也不安全。”墨娘出声提议道。
鬼老怪思索了一番,凝眉道:“也好,只不过我得回君国,紫书丫头……”
“我……”秦紫书想起今日墨娘给她诊出了她有了这事,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若是回君国,如何面对她娘。
“紫书丫头有孕了,定是不可能跟你回君国去的,还是让她留在夜小子身边稳妥些,毕竟夜小子是她男人,还是西国太子,这是他的责任。”墨娘直率坦言道,丝毫不觉得说这话秦紫书会多不好意思。
“啥?!你有孩子了?还是夜小子的?”鬼老怪一脸惊奇地看着秦紫书,乖乖!夜小子够可以的啊!
秦紫书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再也无法镇定坐在这里了,一个起身便离开了。
鬼老怪摸了摸胡子看着秦紫书离去,见墨娘和洛一清都一幅明白的样子,不由得挠了挠头,年轻人的事啊,他还真搞不懂。
此番决定下来了,鬼老怪同秦紫书出谷坞,让秦紫书能寻到夜天,之后他便立刻回君国去,不能再耽搁时日了。
秦紫书出谷坞前墨娘给她乔妆改扮了一下,披了一件厚厚的白毛狐裘,带上遮帽,很是御寒,脸被遮住也看不清模样了。墨娘说清谷坞外绝对是大寒冬,可不比这里暖和,才会如此。
走前,墨娘极为不舍,都不愿出来相送,只有洛一清立在林子里温和地笑着相送,秦紫书没有看见洛九安,觉得也好,从此以后不再见面,对他来说更容易遗忘。秦紫书朝洛一清敬重地告辞后,转身与鬼老怪离去了,并未看见隐藏在林子深处的那抹白色少年身影。
林子里七星怪异的路上,只有一个灰袍老人,一个俏丽佳人在行走着,竹影茕茕,落叶飘零久,至此,再也无了踪迹……
西郊皇城的顶山上,白雪皑皑,风雪飘飘。
夜天一身白衣站立在顶山之上,任凭寒雪飘至身上,负手在背,俯瞰着这山下的一切,远远看去,能看到西皇皇宫的轮廓。
忽而,夜天的身子缓缓跪了下去,目光定定地看着皇宫的方向,他的周身弥漫着哀伤与冷冽,就连周围寒冷的风雪都不敌。
影一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注意着,却并未阻止夜天,他清楚,先皇与殿下的感情深厚,而如今殿下却不能在先皇面前守孝,这无疑是往殿下心里插上了一刀,血也只能往心里流。
“殿下~”
影一低哑的呼唤,并未引起他任何的表情波动,白色龙纹锦袍衬托着他轮廓分明的俊彦,完美无瑕的侧脸勾勒着凌厉的弧线,仅仅是眸子缓缓一动,可只是那一眼,却足以看见他一直隐匿的悲伤,凉凉的薄唇轻轻扯动着弧度,“父皇,儿臣不孝!”
沙哑不已的嗓音从夜天喉咙发出来,竟有些难忍,影一低着头闭上眼,无尽的叹息,心中却无比坚定,待殿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后,先皇会安心瞑目的。
就在夜天已经在风雪里跪了好几个时辰后,突然一个影卫出现在此,朝夜天跪下,恭敬地说道:“殿下,您要见的人此刻正在院里等候。”
很久,久到不知在此浸透无言了多少雨雪霏霏,夜天没有任何动静,影一和那影卫都不敢多言打扰,静静地等候着……
最终,属于那抹白色身影的他缓缓起身,抬起了头,风微微掠过了他俊美的脸颊。
眼神定定地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透露着嗜杀与狠决,霍然转身离开了。
主子都走了,他们影卫自然也就随着离开了,似乎从未出现在这山顶上过,了过无痕。
山下偏僻的一所院落,姜楚昀、慕宗老还有林固等人皆在此等候,虽然等候了许久,但无人敢有半丝不满。
“各位,久等了。”
随着一声清朗又不失低哑的嗓音传来,在座的众人皆顺着声源猛然起身,朝来人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参见夜太子殿下!”
夜天的目光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大步走了进来,带着一种傲然霸气之势,立在各位的面前。
林固尤为激动,跟随夜天如此之久的他,再见到熟悉的夜天怎能不激动,只是他也明白此刻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姜楚昀见一身丧服白衣的夜天,低头开口道:“殿下,还请节哀!”
夜天眼眸微敛,淡漠无比道:“各位都先坐,本太子让你们来是何意,你们可明白?”
说完他便举步坐下来,薄唇紧抿着,冷冽的眸子仿若鹰隼般锐利逼人,举止随性的坐在太师椅中,狂狷冷煞中又透出不羁的淡薄,令人畏惧。
“臣明白,殿下,您是明正言顺的太子殿下,更是当今该坐上西国皇位之人,成为新一任的西皇,臣在此立誓,势必助殿下夺回皇位!”姜楚昀率先表态,魁梧雄壮之势,说话份量很是足了。
“先皇下葬,之后的登位大典便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势必要将宁王那些谋逆之贼给一举拿下。”林固严肃地说道。
慕宗老年过半百,沧桑岁痕迹的脸上沉思着,默然地坐着不言。
夜天深幽如古井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前方,姜楚昀和林固这些话似乎并未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只是转眸的瞬间,精光夹着冰冷睇着这些人,“本太子不需要你们立誓,因为,至此后,若是背叛了本太子,那么……”
那么,会是什么,恐怕也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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