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滨在深城大规模的肃查下,非常顺利避过了风口浪尖,虽然温兆腾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但只要何政委一日不倒,他终究都要碍于官职略低半头束手束脚,无法肆意。
这场最高检和深城市局的围剿大戏,持续了整整三周,副处以上被查十六人,副局以上三人,副厅以上一人,商场因为税务稽查出现漏洞停业整顿及补缴税费拘留候审的商人多达九十余人。

这样庞大的数字足够令沉寂了多年的深城惊雷乍起,而温兆腾这个名字在一夕之间也成为了深城名利场最畏惧的共同敌人。

他仿佛一个官场传奇,随舆论狠狠发酵。

林维止在事情结束后嘱托徐秘书挑选了十件玛瑙翡翠,亲自送到何夫人手中,何政委仍旧不肯收下,他很清楚这不是事后谢礼,而是林维止对不久后第二次更深入的肃查的预礼,他当然知道温兆腾这一次到深城最大的目标就是林维止,他迫于自己的施压没有得手,能真的就此放下吗?

当然不能,他一定会伺机出动,只要林维止有一丝一毫疏忽,都会推翻之前自己对维滨的一切庇佑,让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余地。

何政委首先要保住自己,才能利用官职带来的权力保住别人赚钱,温兆腾和林维止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是深城最难缠斗的人,他夹在这样两头豹子中间,还能过得踏实吗。

何夫人听到丈夫分析其中利弊也没有收下,不过她不是原路返回给林维止,而是交给了严徽卿,委托她还到林维止手里。

其实这份珠宝十件的确是谢礼,林维止何其聪明,他当然知道何政委不会再保自己第二次,他也不需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手段应付温兆腾,倘若这次不是来势汹汹,他没有了转圜的时间,他根本不会欠下这样人情,尤其是软硬兼施示意他抛弃阮语的严徽卿。

林维止在这件事之后推掉了维滨一些不重要的事务,留在公馆陪了我几日,我们几乎昼夜黏在一起,他会给我讲故事,吃我心血来潮做的菜,还会帮我洗头发,我最喜欢他手指穿梭入我发丝间时,那样酥酥麻麻的感觉,甚至上了瘾,从早到晚缠着他为我洗头发,我总是要求很多,他为了满足我,连最重要的公务都没有时间阅览,全部推给徐秘书,他将我抱在他怀中问我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

他手指在我唇上抹了抹,抹掉我偷偷涂上的一层浅浅的口红,眉眼间风流轻佻,“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林维止休假的最后一天,久违路面的沈荆卓忽然从州城出差回来,约他去打高尔夫,他询问了我的意见,我非常想去,于是他在临近傍晚带着我去了郊外的高尔夫场。

我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严潮虽然挥金如土,但他不喜欢高雅的东西,他宁可去打游戏泡妹子,也不愿玩儿这些,他觉得浪费时间,还容易闪腰。

车停泊在球场外的矮坡处,林维止先走下去,沈荆卓和他抱怨了一通在州城遇到的风骚小护士,每天缠着他问医学知识,但臀部和胸口总是故意蹭他,他又不好直接戳破,生生忍了半个月。

沈荆卓抱怨完毕后忽然话锋一转,又有些怀念,“凭我在风月场上多年经验,这个小护士的胸货真价实,但臀部应该填了硅胶。”

林维止解开西装纽扣,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所以。”

沈荆卓笑说所以来之前睡了。

他感叹睡完之后发现女人其实都是一个样,滋味也差不多,如果他结婚成家,一定会杜绝外面的莺莺燕燕,为自己妻子守身如玉。

林维止脸色有一丝微妙,他转身敲了敲车门,示意我下去,沈荆卓看到从后座下来的人是我,他脸上漾起一层轻浮的笑意,“果然不出我意料,你还是栽在这傻子手里。”

我跳下去站稳,十分茫然左右看了看,我蹙眉问他,“傻子在哪里?”

他挑了挑眉,“在你身体里。”

我哦了一声,“或许不是我身体里,而是我眼前。”

林维止在旁边笑出来,他对沈荆卓说,“她可不傻,你不都被她反将了一军吗。”

沈荆卓冷冷和他对视,“她不倚仗你撑腰吗,当初跟严潮时也不见她胆子这么大,嘴巴这么能。”

球场的侍者提着两个黑子手提袋站在入口处迎接,林维止接过对方递来的白色丝绸手套和球杆,他盯着前面空旷的草坪,“稍后让你哭。”

沈荆卓站在一处压线后,仰头观察球洞的角度和方位,“你这人啊,经商敛财算计应酬的确厉害,至于这些玩乐项目,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从在娘胎里就调戏我妈的佣人,你不才是最近刚刚迈出这一步吗?”

“数量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沈荆卓好笑看了看趴在桌上啃西瓜的我,“是,这样的傻子也不是很容易找到。”

“我说打球。”

林维止话音才落,这一杆已经打出去,白色绒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十分好看的弧度,精准无误落入远处一枚洞内,一气呵成潇洒流利。沈荆卓倒是没想到他球技这么好,原来平时都是深藏不露,他笑着问刚开始就打洞里,一会儿还怎么玩儿。

林维止面无表情说我喜欢一步到位。

沈荆卓最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他将帽子从头顶摘掉,紧随其后手起杆落,球擦着一个洞的边缘掠过,埋入茂盛的杂草中,并没有打入。

他挑了挑眉,“认栽,接着来。”

林维止换了位置瞄准,他正要举杆,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喊他名字,并且飞速朝着这块球场逼近,他下意识看向飞奔而来的身影,沈荆卓更早认出那是谁,他笑眯眯一副瞧好戏的样子,“冤家到了,我给你们腾地方。”

他从球场门内走出,一言不发揪住我衣领,将我扯到了围栏之外,我嘴里还含着一大口西瓜,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我含糊不清问他怎么了,他扫了一眼右侧飞速逼近并且已经到达球场中心的人影,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嘴巴里的西瓜骤然脱落出来。

是严潮。

怒不可遏兴师问罪的严潮。

他手里拿着一张陈旧皱巴的报纸,似乎已经翻阅了无数次,饱受五指的蹂躏,他将报纸攒成团扔向林维止的肩膀,他疯了一样大声嘶吼,“你告诉我,这上面的男人是不是你?”

林维止看也不看,他十分平静招呼侍者过来,把球杆递到他手中,示意他下去,他在摘下白手套的同时,严潮质问他在你怀里的女人是不是阮语。

林维止这才给予他一个眼神,“你要说什么。”

严潮扯着脖子,整个身体都因为暴怒和羞耻而摆动起来,“难道天底下女人都死光了吗?你为什么要和我抢?你知不知道你是谁,你是我的长辈,你怎么可以把手伸向你的晚辈?”

林维止将两只手套都摘下,他把其中一只套入另外一只里面,像他刚才扔自己那样,狠狠丢到了严潮嘴上,堵住了他的叫喊。

“你还知道我是长辈。”

他龇牙咧嘴横眉冷目,“林维止,我知道你是有什么用,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娶了我姑姑,你是已婚男人,你现在是出轨!维滨有一个对婚姻不忠的董事长,我把这件事散布出去,你会立刻身败名裂!”

严潮在林维止面前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他每句话分量都很重,但这是对别人,放在林维止面前就显得那样轻飘飘,根本够不成半点杀伤力。他的怒意,他的爆发,他的斥责都非常势单力薄,即使他是掌控道理的一方,也会被林维止的气势压成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那不一样,他们知道你这次包养的是自己的侄媳妇吗?”

林维止挑眉打断他,“她是吗。”

“她差点就是!”

他一声嗤笑,“严潮,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当你想要指责别人,压制别人,要先具备一定的资本和实力,否则你的暴跳如雷,就像一个笑话。”

严潮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因为激动和气愤而唾液横飞,“你背叛了我姑姑!如果没有我姑姑可怜你,出钱助你开公司,把我爷爷在商场的资源全都介绍给你,你以为你林维止今天能有打高尔夫球和包养女人的钱财吗?你不过是一个卖东西的穷销售!是被有钱有势的人踩在脚下的玩物奴隶!是我严家给了你今天的光彩!”

林维止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阴森,“这是我和你姑姑的事,轮不到你干涉。如果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你严家没有我,那点遗产早坐吃山空,我已经偿还了十倍不止。”

“所以你就理直气壮泡我女人?林维止,你根本不配当我姑父!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严潮从地上拿起一支球杆,他疯了一样奔着林维止冲过去,后者任由他的杀气包围自己却岿然不动。我看到这样一幕知道他发了狂,一个人在暴躁之下惹什么祸事都有可能,我担心他会伤害到年长的林维止,趴在桅杆上大声说不要,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朝我来算,不要牵连别人!

严潮双眼猩红,他看向距离数十米之外满脸惊慌的我,我对林维止的担忧深深刺激了他,让他变得更加暴戾嗜血,“阮语,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心机婊?当初急不可待甩了我躲着我,拒绝我的求和示弱,就因为你想攀上林维止这根高枝,对吗?你他妈三番五次说你讨厌外面那些女人,可你和她们有区别吗?她们为了钱来者不拒,谁都肯睡,你唯一一点不同,就是你比她们高明,更沉得住气,知道事业有成的已婚男人好哪口,对症下药做了高级妓女!”

我用力捏住桅杆的手气得发抖,“严潮你血口喷人!你是混蛋不要把别人也看作恬不知耻的混蛋!我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一切都是出乎意料开始的,只有你才会把别人看得如此肮脏!”

“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出轨的男人都嘴硬,当小三的女人都是贱逼!”

严潮的羞辱令我面红耳赤,小三,小三!从我和林维止在一起的消息曝光后,这个身份和我如影随形,它成为了我的梦魇,我却无法摆脱它,除非我清醒过来换一个入睡的地方,换一场梦。

但我不舍得。

这个梦魇本身太美好,它的过错只是不容于这世俗之中。

我想要从场外冲进去和严潮决一死战,沈荆卓拦住我,他扬起下巴示意我看正在脱掉西装的林维止,“他早晚都要和严潮做个了结,不管你们什么情况,他抢了侄子的女人本身就是个错误,他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埋单,你以为你阻止得了,严潮不把气撒出来,他会无休止的吵下去,直到吵出大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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