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大青江那曲折蜿蜒的堤岸,白玉瑾一路快马加鞭。
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抵达了那座用黄土垒成,面积不算太大的燕卫宿地。

一勒马缰,白玉瑾翻身下马,让浑身已经跑出汗来的健马,稍稍得以喘息。

而他自己则皱着眉头,打量着这座像牛栏、猪圈,多过像兵营战堡的燕卫宿地。

这燕卫宿地,原本是一座泥砖垒就的土堡。

也许是多年未曾修葺,原本厚实高耸的土围,在风吹雨浇之下慢慢崩落流散。

只剩下了约莫一人多高的一截残埂断壁,还长满了枯黄的干草和腐朽的枯枝,看上去很是破败不堪。

跟着白玉瑾一路狂奔的金狮獒见他停下,便也“哈嗤~哈嗤~”甩着舌头,在他身后蹲了下来。

这金狮獒不亏是生存在西陲万丈原上的异兽。

刚刚白玉瑾可是全力策马狂奔,大半个时辰里赶了足有百十里地。

连骑着的这匹颇为雄健的健马都快跑断了气,可金狮獒却丝毫未见疲累。

看似笨重的身躯,跟在健马旁跑起来,速度非但不慢,反倒一副饶有余力的模样。

说也奇怪,自从白玉瑾在燕氏二房的獒舍之中,“借住”几天之后,这金狮獒好像就跟白玉瑾亲近了不少。

哪怕老是被白玉瑾拳打脚踢的赶来赶去,也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始终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

白玉瑾见它还算机灵,那大小姐又始终没将它唤回去,便慢慢也接受了,老死乞白赖跟着自己的这家伙。

只是白玉瑾实在想不起来,这家伙原本叫什么了,见它满身横肉像座石头墩子似的模样,便顺嘴给它又取了个名字叫“墩子”。

牵着健马踏进这座东缺西漏的土堡,白玉瑾发现足有一两百名衣衫褴褛的闲汉,聚在墙根下生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围在一起避风取暖闲聊,不时还能听见有人大声的抱怨咒骂。

燕氏耗费大量粮秣、银钱,所供养的私兵燕卫,总共才不过千余人马的规模。

除开由燕氏家主掌管的三百余“祖地秘卫”,以及由燕氏宗祠掌管的四百余“宗祠族卫”之外。

燕氏各房门下,仅能掌管一支“佰人队”规模的燕卫。

可原本隶属三房门下的,那支精锐燕卫佰人队,早就被大房、二房、宿老堂所瓜分,自然不会舍得拿出来交还给三房。

但是他们到也知道不能落人口实,所以很是“尽心尽力”的,替三房招募来了足有二百余人!

可这帮歪瓜裂枣的玩意儿,竟然是燕氏新募的燕卫?

说他们是土匪山贼,都嫌他们这模样寒碜!

那帮子燕氏族老也算是费心了,他们上那才能找来这么大一帮,烂泥糊不上墙的废物点心?

白玉瑾牵着马一出现在他们面前,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原本东倒西歪闹哄哄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哎哟哎哟?”

“这不是咱们三房主家的佰长大爷么?”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数最多的一群闲汉里响起。

一个消瘦的人影站了起来,却是许久未见的二房管事雷猴子。

可此时的雷猴子,却早已没了先前在燕氏族城里的那副风光得意模样。

因为在角搏赛事上肆意妄为,让燕氏在临江城的权贵圈子里,很是折损了面子。

结果他被燕氏宗祠的族老,下令杖责一百,革除管事之职后贬为仆役。

自那以后,白玉瑾就再也没见过他在燕氏族城里出现,没想到竟然在这碰上了。

燕氏二房的贬斥之人,怎么会出现在三房门下的新募燕卫成员之中?

就在白玉瑾皱着眉头思量时,听到雷猴子阴阳怪气挑拨的闲汉们就炸了窝,一窝蜂的涌了过来,将牵着马的白玉瑾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吵吵起来。

“这位大爷就是主家派来的佰长大人啊?”

“你把我们招来当那什么燕卫私兵,说好的大碗酒、大块肉,还有小娘子伺候呢?”

“好酒、好肉、小娘子就不指望了,好歹也要给口吃的吧!?”

“就是!没吃没喝,还把咱们扔在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挨饿受冻!”

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冲过来,顿时吓的那匹健马频频后退。

可是在白玉瑾惊人的臂力掌控下,它又那里挣扎的开,只能摇头晃脑的惊慌嘶鸣着。

众多闲汉见白玉瑾不吭声,气焰越发嚣张,鬼吼鬼叫的嚷嚷着:“老子要喝酒!老子要吃肉!老子要小娘子!”

“嗷吼!”

一直闷不吭声蹲在白玉瑾身后的金狮獒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群哇哇乱叫的闲汉给闹腾的烦了,猛然站起来浑身一抖,炸开了鬃毛惊雷般咆哮了一声!

顿时一股凶残猛兽的威势,如同恶风一般掀起,吓得那帮闲汉,哭爹喊娘的四下逃散。

“是谁跟你们说,来当私兵有酒有肉还有小娘子的?”

白玉瑾满面阴沉的缓缓道,虽然像是询问那帮闲汉,眼神却落在了人群中,嘴角噙着一丝阴笑的雷猴子身上。

“嘿嘿!”

“这还用说么?”

“燕氏私兵中的那些大爷们,哪一个不是大鱼大肉、好吃好喝供养着,每人身边还有好几个丫鬟伺候?”

雷猴子也不否认是他在当中挑拨,怨恨的盯着白玉瑾,一双小三角眼里几乎要溢出毒来。

“不错!”

“燕氏的燕卫私兵,待遇的确是丰厚。”

白玉瑾不慌不忙的牵着健马穿过人群,摄于他身边金狮獒那凶残的威势,一两百名闲汉竟然无人敢挡,下意识的随着他的脚步,如同潮水一般退开,分出了一条通道。

将健马栓在了土堡中一根腐朽的木柱上,白玉瑾这才转身,讥讽的笑道:“可他们是精锐的战卒!”

“你们呢?”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一帮死鱼烂虾般的废柴垃圾!”

“真要碰上南荒蛮子,怕是要吓的屎尿齐流!”

白玉瑾不避不让的跟人群中的雷猴子对视着:“就算拿去送死,也嫌骨头太软的货色,也敢嚷嚷着要好吃、好喝?”

近来因为生食血肉,白玉瑾身上无形之中,就带上了一股猛兽般的血腥之气。

再加上之前几番与人亡命厮杀,所形成的逼人煞气,顿时就将一帮闲汉给震住了。

“老子不管!”

“老子就是要喝酒吃肉睡小娘子!”

几名拥簇在雷猴子身边的闲汉,在偷瞥了一下雷猴子的眼色之后,壮着胆子在人群中,叫嚷怂恿了起来。

“就是!”

“不给吃喝,老子就不伺候了!”

“走了!走了!兄弟们,没吃没喝谁愿意在这吹风啊?”

“我看谁敢走!?”

白玉瑾迈前一步,沉声大喝,吓的众闲汉浑身一抖,下意识的齐齐后退了一步。

金狮獒见白玉瑾动了,也不知是不是狗仗人势,竟然也跟着一抖身子,作势欲扑的炸开了浑身的鬃毛,喉咙里呼噜噜低吼起来,吓得那帮躁动起来的闲汉,差点扭头就跑。

“哟呵?”

“这当上了大小姐门下的獒奴,说话连腰杆子都硬了几分啊?”

又是嫉妒又是怨恨的,盯了大发神威的金狮獒一眼。

知道自己再不出面,就压不住场面了的雷猴子,站了出来讥讽道:“你也不过是燕氏门下的一介贱奴,有什么资格在这吆五喝六?”

“我有没有资格不知道。”

“反正你这被贬为奴仆的二房管事肯定是没资格的!”

白玉瑾就知道他会忍不住跳出来,冷笑道:“你是不服怎地?”

“老子就是不服!”

“区区一个养来角觝博弈的玩物,也敢在这指手画脚?”

“你凭什么统领这一营燕卫?”

见撕破了脸,懒得再装模作样的雷猴子,阴测测的怨毒笑道:“要想我们服你,也得拿出真本事来!”

被二房贬斥的雷猴子,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一门管事,成了人人可以呵斥驱使的低贱仆役,自然是满心的不甘。

再加上见白玉瑾,领着大小姐的爱宠金狮獒耀武扬威。

还以为他投到了二房的门下,占了他原本的位置,毕竟这以前可是他的活儿。

雷猴子自觉有资格统领一营燕卫,便打起投效到燕氏三房门下,占了这一营燕卫的统领权,借机东山再起的念头。

虽说这帮子城狐社鼠废材了点,可一旦当上统领,手下好歹也算是管上了一二百人,总好过他现在这被人呼来唤去的仆役身份。

可要想转换门庭,自然要拿白玉瑾这个“叛出”三房,投入二房门下的“叛徒”做垫脚石。

不将白玉瑾打压下去,他雷大管事又怎么入的了二小姐的法眼?

“你想怎地?”

白玉瑾笑了,这家伙总算是图穷匕见了。

“佰长大人,怎么也得露上两手,好叫兄弟们心服不是?”

“若是佰长大人,连咱们这些苦哈哈的弟兄们都打不过,又怎么能服众呢?”

身为“下等力士”的雷猴子,仗着自己具有“四石八斗”体魄强度。

自觉足以力压白玉瑾这个,不过才“一石三斗”的下等壮士,便有恃无恐的嘿嘿狞笑着逼上前来:“兄弟们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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