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骑兵如刀锋般切入本已混乱不堪的战场,刚刚经历毒瘴攻击的吐蕃大军尚未来得及喘口气,便不得不再次投入战斗。
吐蕃军中骑兵的数目其实也不少,总数当有六千之数。其中大多数是轻骑兵,被称作苏毗骑兵。剩下的都是被称作羊同骑兵的中型骑兵。轻骑兵的标准装备是皮甲加弯刀加弓箭,而中型骑兵的标配是铁制锁子甲加长矛加弯刀。从装备上便可看出,羊同骑兵其实在适合近战的冲锋兵种。而轻骑兵明显是不适合近战的骑兵,因为他们的装甲是皮具,且没有骑兵冲锋时最适合的武器长矛。所以轻骑兵被设定为可以依靠机动力远距离弓箭施射,不得已被近身后才用弯刀肉搏。

本来,剑南四千骑兵没有那么容易便冲入敌阵之中,起码在冲入敌阵之前要受到吐蕃步兵弓箭手(桂东岱射手)和轻骑兵弓箭手大范围密集箭支的狙击,会付出相当的代价才会冲进敌阵。但却因为爨崇道的兵马率先偷袭成功,搅乱了整个吐蕃大军的布局,并且不得不在爨崇道手中损失了一千多骑兵和数千步兵。更糟糕的是,吐蕃郡在遭受毒瘴攻击后因为混乱而没能有效的组织起防止剑南军冲锋的弓箭防御体系,就这么轻易的让四千多剑南骑兵毫发无损的未受丝毫阻挡的冲入了大营,结果是相当致命的。

剑南军骑兵虽然不是重骑兵,但身上穿的都是锁子甲和山文甲,最差的也是细鳞甲,这些盔甲都是大唐制式盔甲,而且他们都是铁质铠甲,肉搏中的防护作用比之皮甲好了不知多少倍。在武器上,剑南骑兵一半以上配备了长矛,这更是冲锋到敌军中最可怕的武器,所以从四千剑南骑兵冲入吐蕃大营的那一刻起,匆忙迎上前的吐蕃轻骑兵便处于绝对的劣势。无论是装甲还是兵刃上,吐蕃轻骑兵都不是剑南军的对手。

接战的一瞬间,长矛刺穿皮甲刺入血肉的声音便四下里响起。面对呼啸而来依靠巨大惯性刺来的长矛,吐蕃兵马无法睥睨其锋芒,只能用血肉硬生生的接受了这一次洗礼。接战盏茶时间,被四千剑南军斩杀上千。一时间惊马狂奔,惨叫连天,血流成河。

一片惊惶之中,王源率领的一万一千步兵从北方掩杀而至。吐蕃大军一瞬间要应付来之东边的骑兵攻击,北边的剑南步兵攻击以及南边的南诏残兵的拼死突围攻击。三面受敌,顾此失彼,要不是兵马数量众多,几乎在瞬间便要崩盘。

铁刃西诺罗眼睛你都在冒火,嗓子都快喊哑了,原西营六千兵马堵上东边的缺口,而中营的一万兵马便只能毫无花哨的同剑南步兵撞在一起。原东营和南音的残兵尚有四千余兵马,此刻堪堪堵住南诏兵马的猛攻。依靠人数的巨大优势,才堪堪将局面稳定。

戈壁滩上喊杀声震耳欲聋,到处是刀剑交击之声,砂砾尘土飞扬,箭矢毫无规则的横飞乱射,无处不在战斗,无处不是危险之地,即便你不在与敌对阵,也无法预料道会不会有一只弓箭从莫名其妙的射中你的要害而毙命。在小山之南方圆数里的战场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厮杀的身影,每一刻都有数十人倒在血泊之中。地面上因为太多血液的浸染,接战最激烈的地方竟然连干燥的沙土都成鲜血搅拌的黏糊糊的泥潭,颜色鲜红,诡异之极。

王源和公孙兰并肩在马背上冲杀,这两人所到之处几乎没有对手的阻挡,杀这些吐蕃的步兵对两人来说就是杀鸡用牛刀。在王源身先士卒的鼓舞下,李宓和众将领率领步兵步步推进,将吐蕃中营应战的防线一路摧毁。战事一直往南边纵深推进。然而,冲杀正酣的剑南步兵忽然遭遇了兜头浇来的数轮箭雨,瞬间死伤数百人,王源不得不下令停止推进,阵型后撤,脱离对方弓箭射程。

站在一个小土坡上,王源看到了前方的情形,这突如其来的几轮弓箭攻击是来自于吐蕃大营的核心区域。昨日自己进吐蕃大营时发现的上百座巨大的抛楼已经被推倒在地首尾相连,组成巨大的战壕防线。弓箭便是从这些抛楼后方射出来的。

铁刃西诺罗不愧是带兵打仗经验丰富的将领,在前方混战的时候,他看出了己方的颓势,于是让亲卫兵马立刻在后方构筑了简易的防线,将最后的三千亲卫军弓箭手安置在此,当步兵溃逃的时候,他们开始对剑南步兵阵中发射弩箭,迫使对方不敢追击,成功的稳住了阵型。

而南边的战场上,爨崇道也遇到了大麻烦。他们面对的是数量多于自己很多的四千多吐蕃兵马,毒瘴这个撒手锏也已经用掉了,除了硬碰硬根本没有其他投机取巧的办法。虽然爨崇道一直想赶紧杀出一条血路脱离战场,但他的三千多残兵在这种面对面的厮杀中根本没有任何的优势。身材矮小的蛮兵虽然灵活,但他们身上都谈不上有装甲的防护,很多人都袒露着半截身子。即使蹦来蹦去的甚是灵巧,但只要被吐蕃兵锋利的弯刀带到血肉,基本上便无再战之力。

所以不久后,爨崇道发现自己的人愈来愈少,很快便阵亡上千。爨崇道不得不往北节节败退。随着这样的败退,蛮兵们被迫进入了剑南步兵同吐蕃步兵的肉搏战场。虽然这样更是危险,但爨崇道心里还有最后一个希望,所以他拼了命的往东北方向混乱的战场上狂奔。

然而,当爨崇道退到山丘之东的战场上的时候,忽然发现这里的战事突然处在暂停的状态,而从北边黑压压撤回来的吐蕃兵马身后居然没有剑南军的身影。正疑惑间,从一排敌楼组成的屏障中射来黑压压的箭雨,可怜蛮兵毫无防护能力,被几轮箭雨射的抱头鼠窜。

爨崇道一边留着眼泪怒骂,一边带着数百人往东逃,那里也是唯一一个他能逃向的方向了。虽然爨崇道知道那边是骑兵的交战之地,其实更加的危险,但爨崇道现在要找到剑南军,找到王源,那可能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推进受挫,战事胶着,王源也知道无法强行的进攻。对方阵型成型,强行攻击反而会受到重创,此刻需要的是有撕破对方防守阵型的手段。于是王源命李宓压住阵脚,自己和公孙兰策马飞驰向东,一边冲杀零星挡路的敌军士兵,一边朝东边混战的骑兵战场上驰去。

盏茶之后,王源和公孙兰便来到了东边战场的边缘,一大队吐蕃兵马正从西边追着一大群面目全非的人飞奔过来。王源一眼便认出了跑在前面两条大长腿不离地,发辫飞扬的那人是谁。那正是两爨大鬼主爨崇道,他的身后稀稀拉拉的跟着几十人,正被后面追来的几十骑吐蕃骑兵一路砍杀。爨大鬼主却也无暇回头去看一眼兄弟的死活了。

爨崇道拼了老命狂奔往东,平日里在丛林中锻炼出来的本事终于派上了用场,两条长腿快若奔马,连吐蕃的骆驼骑兵都追赶不上。猛抬头看见前方的尘土中有两匹马的影子,爨崇道第一反应便是拐弯避开,但是他忽然认出了这两人。

“王源,你这天杀的狗东西,快来救我。”爨崇道大骂道。

王源勒马站定,看着爨崇道拱手道:“原来是爨大鬼主,怎么?练跑步呢?”

“快救我,天杀的,害得我这么惨,还敢说风凉话。”爨崇道大骂连声。

“救什么?没人追你啊。鬼影子也没一个。”王源笑道。

爨崇道回头瞧去,身后一片风沙茫茫,本来追在后面的骆驼骑兵不见了,跟在身后的十几名残兵也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

爨崇道一屁股坐在砂砾上,大口喘着粗气,指着王源骂道:“你违背了我们的歃血之盟,你这个无耻小人。我的七千兵马都葬送在你这个小人之手了,你害得我好惨。我告诉你,我的所有损失你必须加倍弥补”

王源摊手笑道:“爨大鬼主,谢谢你为我大军做了炮灰,我确实骗了你,也确实是我害的你如此,但那又如何?那是你自找的。”

爨崇道咬牙冷笑道:“王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从今往后你都要听我的,最好祈祷我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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