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眼底有狰狞之色,看向皇帝,“让人请你母后过来一趟。”
皇帝的面容瞬间惨白,“皇祖母,不会是母后……”但是,他的声音如此底气不足,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太皇太后盯着他,唇角微微扬起,露出讽刺的冷笑,“嗯?”

皇帝眼中的光芒一寸寸地暗淡了下去,他回身,冷然吩咐,“来人,请皇太后过来。”

慈心宫内。

皇太后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哼了一声,“不就死了个奴婢吗?弄得像她死了一样,她死了倒好,可偏又不是。”

清平遣走宫中的人,轻声问道:“母后,是不是您?”

皇太后淡淡地道:“没错,是我杀的。”

清平吓得脸色发白,“天啊,母后,您杀谁不好?偏要动她身边的人?”

“不就是一个奴婢吗?死一个奴婢要不要以皇太后来抵命?”皇太后嗤道:“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什么好怕?莫说她不知道是哀家下的手,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小事她能自作主张,大事她还能做主?皇帝虽敬重她,但是,若她真要对哀家不利,皇帝还是会帮着哀家的。没了皇帝为她撑腰,就一个洛阳剑,哀家还真不怕。”

清平急道:“母后,您太小看她了。”

皇太后哼道:“小看她?那你说说,她如今不过是一个等死的老糊涂,手中无权无势,她能对哀家怎么样?她如今的尊荣权势,全都是皇帝给的,皇帝总不会支持她动自己的亲生母亲吧?顶多是被她骂几句,出出气,但是骂几句,换一个玉姑姑,哀家觉得值得。”

清平听了她的话,急得团团转,“母后,听您这样说,您该不会打算承认了吧?”

“倒也不说一定要承认。”

“有人看见您了吗?”清平问道。

“叶宸看见了,只是她看见哀家带着人从假山群经过,却没看到哀家命人动手。”

清平眸色一冷,“叶宸看见了?”

“是的,哀家还与她对话几句,她那会儿应该是去樟鑫宫见那老糊涂的。”

清平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如此,便把一切都推给叶宸,但是,你不能说见过她,要说你身边的人远远地看见她经过那边,我会配合口供,说您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曾离开过。”

皇太后摇摇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就是个奴婢吗?这后宫每年死多少人啊,可有人调查过?”

“不一样,母后,真的不一样,”清平急道,“您要听儿臣的话,千万不可说是您推她下去的……”

清平跺脚,“我说母后啊,您要杀个人犯得着亲自出手吗?命人去做不就是了?”

皇太后冷冷地道:“因为,哀家要数落她的罪名,让她知道为什么要死,并且,哀家要看着她死,看着她在水中挣扎,然后慢慢地沉下去,她虽然懂一些武功,却不敢对哀家出手,她极怕水,落到了水中,若无人来救,就死路一条。”

清平脑子乱糟糟的,她知道这个皇祖母的手段,她太厉害了,真要强硬起来,只怕连皇上都没办法摁住她。

她慌张地四处看了看,然后猛地拉开门,喊道:“你们都进来。”

宫人进殿来,不知所以地看着清平,“公主有什么吩咐?”

清平严厉地道:“你们听着,不管是谁,问起皇太后今日去了哪里,你们都必须说皇太后除了与本宫在御花园小轩里坐了一会儿之后,便直接回殿了,知道吗?”

“知道了。”众人齐声道。

两名嬷嬷出列,站在清平公主面前,“公主,奴才们需要避开一下吗?”

清平回头看了皇太后一眼,皇太后淡淡地道:“她们陪哀家去的。”

“不必避开。”清平看向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退了出去。

清平盯着两名嬷嬷,“你们两人记住,务必要守住口风,不能往外泄露一句,也要叮嘱外面的人,谁敢胡说一句,杀无赦。”

“是!”两名嬷嬷应道。

皇太后不满地道:“清平,你这般的如临大敌,有必要吗?”

清平正色地道:“母后,如果我没有猜错,很快,樟鑫宫便会来人传您过去,您记住,能拖延不去,就不要过去,实在是没办法要去,便说我们一直在小轩里坐着喝茶,并且,我们都在小轩里亲眼看见叶宸往假山群方向而去,如果叶宸说看到您,您一定要否认,指她胡乱攀咬。”

皇太后见她这么紧张,只得道:“好,都依你吧,皇帝女,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其实哀家是巴不得让那老糊涂知道是哀家下的手,她知道,却又奈何不了哀家,这才解恨。”

清平听了她这样说,紧张得不得了,“母后,您是忘记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好,不说了,不说了。”皇太后心中觉得清平遇事太紧张,难怪总是被一个庶女牵着鼻子走。

这正说着话,果然便听得有人求见。

殿门打开,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参见皇太后,皇上有旨,请皇太后到樟鑫宫去一趟。”

皇太后淡淡地道:“去樟鑫宫做什么?”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不知道,是皇上吩咐奴才过来通报一声的。”

皇太后冷冷地道:“哀家方才见了尸体,受了惊吓,如今还见晕呢,先不过去了,有什么事,让他晚一点过来请安的时候再说吧。”

那太监怔了怔,只得道:“是!”

清平松了一口气,“幸好是皇上身边的人过来,若是皇祖母的人,只怕就直接带人走了,可见皇上还是帮着母后的。”

“是你一直大惊小怪,其实有什么好怕?哀家总不信她为了一个奴婢,能把哀家怎么样。”皇太后哼道。

清平道:“只是,谨慎点儿总没错的。”

那太监直接便回了皇帝,说皇太后身体抱恙不能过来。

太皇太后听得此言,对刚从内务府回来的洛阳剑道:“你去请吧。”

“请不动呢?”洛阳剑挑眉。

“用任何的方式。”

洛阳剑一言不发,便往外走。

“慢着!”太皇太后忽然喊住了他。

他回头,眸光有疑虑。

太皇太后做了一个手势,他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转身出去。

这个手势,叶宸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皇帝坐在她身边,一颗心悬起来,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他最怕的就是看到皇祖母不高兴,最怕她伤心难过,伤了自己的身子。但是,玉姑姑死了,她是必定伤心的,如今只求下手的不是母后,否则的话,他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做了。

他心里是真的害怕了,如果真的是母后,以皇祖母一贯的行事方式,她一定会杀了母后,并且让她死得很难看。只是,作为儿子,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后被处死?

可若阻止,他又如何对得住从小便把他捧在手掌心上的玉姑姑?就在今天,她还以身阻挡,救他一命。

他看向叶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反而希望是叶宸下的手。

白擎夜从外面看出了皇帝眼中的神色,他微微蹙眉,心中堵住一口气,看皇帝的样子,似乎是在怀疑狗妹。

叶宸却没有多想,只是陪在太皇太后身边,眸光偶尔看向躺在殿中的玉姑姑脸上,锦被覆盖,却没有覆盖她的头,她的眼睛还睁得很大,老祖宗曾用手覆盖她的眼睛,终究却没有拨下来,她知道太皇太后的想法,她要玉姑姑瞪大眼睛看着她为她报仇。

如果真的是皇太后下的手,那么,这后宫,必定要掀起巨浪。

此时,太子扶着太子妃进来,太子妃进门就垂泪,跪在地上,“老祖宗,您要节哀,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太皇太后抬起沉静的眸子,对太子道:“扶起你家媳妇,她身子不好,又怀着身孕么,回去吧。”

太子应道,上前扶起太子妃,然后对着玉姑姑的遗体鞠躬,鞠躬之后,才轻声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保重身体,身体为重。”

“嗯!”太皇太后挥手,尽量不去看太子妃眼中的泪水,“下去吧。”

“是!”太子搀扶着太子妃,深深地看了玉姑姑一眼,下去了。

太子的心里也是十分的难受,玉姑姑对他很好,以前老祖宗和父皇总是责骂他,惩罚他,一直都是玉姑姑帮着,玉姑姑是真心疼爱他的。

太子与太子妃走后,苏贵妃与秦贵妃也来了,连同朱睿都来了。

叶宸看向朱睿,见他面容也有些难过,连一向强硬的苏贵妃,在看到玉姑姑惨死的面容,也忍不住凄然泪下。

秦贵妃更是不顾身份地跪了下来给玉姑姑磕头。

叶宸不禁叹息,玉姑姑在这后宫,是怎么样的存在?能让许多跟她有关无关的人都为她的死而伤心。

相信,即便是老祖宗死了,她们都未必会这样难过,甚至,有人会偷偷地高兴。

这也让叶宸觉得,后宫之中,真的会谋害玉姑姑的人,真是屈指可数,皇太后的嫌疑,始终是最大的。

太皇太后就像死了丈夫的未亡人一样,接受着众人的安慰,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节哀,保重身体。

她全程面无表情,顶多,是点点头,便打发了人出去。

她想给玉姑姑一个安静,除了为她报仇,任何的打扰,都让她烦躁,只是,她不发火,这老东西生前,总说她爱发火,在她遗体前,她瞪大眼睛看着,所以,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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