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管家听明白他的意思,陡然凶狠起来,凑近叶宸的耳边低声道:“二小姐不要太得意,太皇太后管天管地,却管不了人家的府上事,这个国公府,话事的是公主,这柳州木棺材,我看还是适合二小姐多一些。”
叶宸轻笑,眸光灼然如火焰,压低声音道:“第一,这个国公府话事的人,是国公爷。第二我在已经为自己准备了一副棺材,但是,我不介意在躺进棺材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说完,她单手推开门,那张决然冷凝的脸已经挂上一丝温润的微笑,“父亲!”

叶隆放下手中的宗卷,伸手揉揉额头,疲惫地道:“有什么事吗?”

叶宸移步过去,把参汤放置在桌面上,“我听下人说您最近很忙,女儿不能帮您分担什么,只能是炖点参汤让您补补身子。”

叶隆神色稍霁,“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

叶宸莞尔,“女儿孝顺父亲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掀开炖盅,小心翼翼地把汤倒出瓷碗中,端到叶隆面前,“父亲趁热喝吧。”

叶隆接过,浅浅地饮了一口,微微一怔,“这汤看起来浓,却不腻,还有一丝甘香,你是用了什么炖的?”

叶宸笑着解释说,“这种人参,不是我们常用的红参,而是林姑娘给我的花旗国人参,我用去皮的鸡肉加了石斛与红菇一起炖,有清热降火去毒安神之功效。”

“林姑娘?”叶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叶宸装作不知,“是的,对了,今日我还看见林姑娘帮父亲喂鱼呢,她说鱼儿身上长了斑点,怕鱼儿大规模死亡,所以制了一副药放在鱼食里,她说只要鱼儿再吃几天就会痊愈的。”

“哦?她懂得这些?”叶隆来了兴趣,他前几日去看过,确实发现许多锦鲤身上都有些黑色灰色的斑点,他还想着等空闲下来请人过来看看。

“她是这样说的,女儿也不知道,不过傍晚的时候女儿去看锦鲤,发现它们身上的斑点确实是少了一些。”

“真的?”叶隆大为惊异,“我得去看看。”

叶宸笑着说,“父亲,明日再去吧,这大晚上的,哪里能看得清楚呢?”

叶隆也笑了,“也是。”

叶宸看着他,心里却涌上一丝悲凉,在他心中,大概是连他的鱼都比她和弟弟重要吧?

“这个林姑娘,不是被禁足了吗?”叶隆想起这事儿来。

“是的,母亲准许她一个月出来一次,府中也无人愿意搭理她,她出来唯一的活动就是去看看鱼儿,这不,前几日出来看到鱼儿病了,她不知道多紧张,回去马上就配置了药。”

叶隆沉思了一下,淡淡地道:“她属相冲撞了老太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叶宸叹息道:“是啊,没什么事情比老太太的身体重要,所幸这府中下人没属蛇和属兔的人,否则,这下人也得减一部分,那才是真的不方便。”

叶隆听得此言,微微蹙眉。

“行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叶隆把剩下的汤喝完,便打发了叶宸出去。

叶宸福身告退,“那女儿先走了,父亲也早些歇息。”

“嗯!”叶隆看着她转身出了门,脸上却有一抹深思。

黄管家进来收拾东西,叶隆有意无意地问道:“对了,阿黄,你是属什么的?”

黄管家笑着说,“国公爷,奴才属兔。”

“这府中和你属相的人有吗?”叶隆再问道。

黄管家想了一下,“那肯定是有的,这府中上下上百号人,总有几个与奴才同一个属相,国公爷问来做什么?”

叶隆淡淡的笑了,笑得十分讽刺,“没什么,随口问问,你下去吧。”

“是!”黄管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收拾东西出去了。

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整个人一怔,心中暗叫:不好!

他趁着国公爷还没回房的打算,急忙去禀报清平。

清平听了管家的话,沉吟片刻,问身边的周嬷嬷,“今日那女人出来过?”

周嬷嬷并不清楚,即刻下去打听,片刻之后回来,“公主,那罪臣之女今日确实是出来过,并且有人看见二小姐与她在湖边说了一会儿话。”

清平的手紧紧地攥住椅子的扶手,殷红的指甲几乎要穿透红木而入,她咬牙切齿地道:“好,不知羞耻的贱胚子!”

“公主,相爷如今怀疑属相是否冲撞了老太太,估计明日他会再请高僧上门。”黄管家道。

清平公主几乎一口鲜血喷出来,“皇兄干的什么好事?这不是要逼死本宫吗?”

周嬷嬷冷静下来,平静地道:“公主,还请公主马上解除林女的禁足令,并且跟国公爷言明,之前误信了江湖术士之言,冤枉了林姑娘,今日特意请了道长问了清楚,没有属相冲撞一说。”

清平一双眼睛喷出火焰来,胸中有气难出,虽然知道周嬷嬷所言有理,却如何甘心让那狐媚子在国公爷面前晃悠?

那鲜活年轻的姑娘,哪个男人会不爱?

周嬷嬷见她还在犹豫,不禁急道:“公主如今别无他法,只能这样说。”

清平冷静下来,眸光扬起道:“你马上去那边通传一声,便说解除禁足令。”

“是,老奴马上去!”

“慢着,”清平公主想了一下,声音冷狠地道:“你言语上告诫她一下,让她想安然无恙地在这国公府活下去,就要安分守己。”

“是,老奴知道说话的分寸。”周嬷嬷应声出去了。

黄管家犹豫了一下,道:“公主,如今二小姐的气焰着实嚣张,还请公主想个办法,治她一下。”

清平公主脸色阴沉,“你且忍耐一下,她折腾不了几日了,老太太的寿宴之上,本宫要她身败名裂。”

黄管家那双小眼睛射出狠毒的光芒,“那奴才便拭目以待。”

想起他那可怜的儿子,他对叶宸的恨意便又加深了一层,恨不得把她活剥生吞了。

叶宸在回去的路上,小灵恨恨地说:“黄管家是什么态度?您好歹也是他的主子。”

叶宸笑笑,“他大概是记恨我害了他的儿子。”

“那是他咎由自取,就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怜。”小灵呸道,“再说了,他要恨也是该恨公主,是公主设下的陷阱。”

“人是很奇怪的,若你长期受一人欺压,奴役,会把那人所作的一切都看的理所当然,所以他认为清平公主陷害我,而我不乖乖就范,反而害了他儿子,就是我的错。”

小灵压低声音道:“今夜三更,白将军会来府中,我去开个后门。”

“不必,他不必走门!”叶宸微微一笑,他的轻功几乎举世无双,要进这国公府,易如反掌。

“那他怎么进来啊?”小灵瞪大眼睛。

叶宸只笑不语。

三更时分,白擎夜果然来了。

他一身黑色锦袍,肩膀上还有几朵雪花,入门的时候,卷了一室的冷风,叶宸马上让小灵把准备好的热茶端上来。

“上半夜我值班,这会儿刚出宫。”白擎夜淡淡地解释了他为何选择大半夜的来到。

叶宸轻轻地扫去他肩膀上的雪花,道:“嗯。”

两人站得很近,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白擎夜看着她,她大概是刚沐浴完毕没有多久,头发顺滑地披在背后,湿润的气息带着洗头香露的味道直冲他鼻翼间来。

她为他扫去落雪的动作如此亲昵娴熟,仿佛这个动作是她常常做的,没有一点见外和生疏。

她待人,一贯是这样?想到这里,他心里竟有一丝微酸之意。

原来,在皇上赐婚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漠视这个人,这个时而狡黠时而冷酷的女子。

他喝着茶,腾起的热气弥漫在两人中间,隔着氤氲的热气,两人的眸光都有些炙热,然后迅速转开。

白擎夜觉得,这种动心是毫无理由的。

叶宸并不知道他心思百转,但是也发现了自己不经意的亲密,前生为了让他相信她对他的真心,这些心机小动作自然是她常用的,只是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心还是做戏。

或许,做好的戏,是要连自己都相信是真的。

凝眸片刻,她轻声道:“小灵,你出去看着,我与白将军说几句话。”

“是!”小灵瞧了白擎夜一眼,越看越满意,虽说出身不好,但是容颜出色,又是沙场神勇的战将,配咱家小姐最合适不过的。

“将军快坐,奴婢去弄些糕点来。”小灵想到自家小姐日后要嫁给他,那他就是姑爷了,听到他刚从宫中出来,那想必也饿了,连忙关心备至地说。

“你快去!”叶宸挥手。

白擎夜怔怔地看着小灵的背影,“你的侍女,挺贴心的。”

叶宸笑笑,“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屋中就她一人伺候?”白擎夜蹙眉,如今她身份恢复,已经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身边怎可只有一名侍女?

“不,父亲在寻找合适的府外的人进来。”叶宸淡淡地道,这点,叶隆做得还是比较合心的,他大概也知道清平的心思,所以不放心她安排府中的人来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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