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月道:“我只能尽量延长她的时间,但是,我救不了她。”
“尽力而为吧。”叶宸黯然地道,不知道为何,她竟对叶青生出了一丝怜悯和感情来,这个前生害得她那么惨的女人,这个狠毒的女人。

叶青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叶宸,眼底的厌恶已经慢慢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陌生的冰冷和猜疑。

“王小姐,你出去吧,我想与叶宸说几句话。”叶青缓缓地开口。

王静月先为她施针,把她的力量提上,然后道:“你们慢慢聊,我出去了。”

她拍拍叶宸的肩膀,轻声说:“你所经历的那些,这辈子的她,还没经历过。”

叶宸默然点头,“我知道。”

但是,也没办法对叶青生出好感来,因为,前生的事情她今生是没有做过,但是今生的她,却也一直算计陷害自己。

她坐下来,坐在床边,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叶青的脸色好了一些,许是因为王静月用针,她伸出手,让叶宸也伸出手,两只手放在一起,手指是一般的长短大小。

叶青忽然古怪地笑了,然后深呼吸一口,“我一直那么讨厌你,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你是我的妹妹啊。”

叶宸说:“这是你我都无法选择的事情。”

叶青苍白地道:“是啊,我没得选择,你也没办法选择。”

她侧头,看着叶宸,“我知道你是重生而来的,也知道你前生杀了白擎夜,为了朱睿,这些,白擎夜都知道了,在豫南的时候,慧圆师太把前生之事,织造出一个梦境,白擎夜都亲身进去经历了一番。”

叶宸脸色陡变,“什么?”

“不止他,连我也知道了,前生的我,对你十分狠毒,还对杜元帅的家人下手。”叶青觉得很冷,不知道是因为受伤了,还是因为想起那些幻境。

叶宸也忍不住地打颤,心头陡然窜起了恐慌,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但是从豫南回来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并未改变,这是为何?

叶青继续道:“他说并不恨你,因为,他所看到的那些事情,他现实中没有亲身经历过,他只知道,在现实中,你对他很好,叶宸,你得到这样的夫婿,是你的福分,你真的比我好运多了。”

叶宸的眼泪夺眶而出,竟忍不住颤声地问叶青,“他真的这样说?”

“我都快死了,难道还要骗你吗?”叶青嘴角浮起一朵苦笑,“其实我应该继续恨你的,但是,我没有力气了,父亲只有你了,叶娴叶婉都不能托付,拜托你,好好照顾父亲,我多想……”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静月……”叶宸惊喊了一声。

王静月疾步走进来,命人把门关上,并且拦住要冲进来的叶隆。

她上前查看了一下,轻轻地摇头,“快不行了。”

叶宸犹豫了一下,“静月,真的没有办法吗?”

王静月看着她,缓缓地摇头。

秋霜逃了出去,她找到白擎夜,跟白擎夜说了朱睿的要求,白擎夜答应在十五行事,并且让人把秋霜送出城外,让她前去禀报朱睿。

朱睿听得秋霜回来禀报,大喜,至于秋霜说清平死了,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好好地留在本王身边伺候着,本王事成之后,绝不亏待你。”

秋霜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媚笑道:“奴婢一定会好好地伺候王爷的。”

因确定了白擎夜会在十五打开城门,所以大军开始缓慢地挺近京城。

十五的夜晚,大军抵达城外。

这一天的等待,对朱睿而言,像是要等一年,他太心急了。

与此同时,白长儒也在此时与他汇合了。

白长儒要求见朱睿,但是被狄永鑫挡住,说让他听命令攻城。

白长儒不疑有他,回去等待攻城的命令。

到了凌晨的子时,果然,城门被打开,白擎夜手持火把策马出来,会面朱睿。

“城门今夜由我接手,抓紧点。”白擎夜道。

朱睿策马走过去,哈哈大笑,“真是太好了,本王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他高举长剑,号令大军,高呼道:“进城!”

白擎夜首先策马进了城,朱睿紧跟着进去,他先令三万兵马进城,先行取下皇城,怕城外有埋伏包抄,留下了七万人殿后。

然而,当三万人进了城之后,城门却陡然关闭。

城中陡然灯火通明起来,长街上,是十余名手持火把的阴兵。

慧圆师太首先意识到不妙,她策马上前,对朱睿道:“有不妥。”

“怎么了?”朱睿问道。

眼前并无不妥啊,阴兵手持火把,并没有武器。

然而,就在朱睿问了怎么了之后,所有的阴兵,悉数把手中的火把扔向了朱睿大军。

街道顿时一片火海,原来,在道路的两旁,都泼满了火油,火把点燃了桐油,三万余人,皆被困在火海之中。

朱睿大怒,在冲天的火海中,冲白擎夜喊道:“你竟敢骗本王?”

白擎夜没有回答他,而是飞快地策马而去。

梁王策马出现在火海的尽头,他身后,是两万铁骑。

与此同时,城外的七万与人,却迅速被三万阴兵和杜元帅的兵马包围。

这一场厮杀,直杀得暗无天日,血流成河。

而白长儒的一万多兵马,早就思变,如今见中计纷纷投降请求朝廷的从轻发落。

就像连锁反应一般,有人投降之后,其余不愿意做叛军的人也投降了。

当慧圆与朱睿带着一万多人突围而出的时候,看到阴兵从天而降,慧圆摇头,白着一张脸道:“不可能的,阴兵应该是丧失了战斗力的。”

她到临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任逍遥早就解决了阴兵的弱点,克服了阴兵在月圆之夜丧失战斗力的缺陷。

朱睿大败,他也在混战之中被梁王杀死,慧圆在朱睿死后,也被白擎夜取下首级。

这一场内乱,到此为止,总算平息了。

叶宸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了。昨夜的决战,白擎夜不许她参与,只让她在府中好好休息。

“小姐,有两个好消息,要听哪个?”桑娜快步进来,满脸喜色地道。

叶宸昨夜其实也没睡着,金戈铁马响了一夜,她怎睡得着?

“两个都是好消息,那就先说最好的消息。”叶宸笑道。

“最好的消息是朱睿大败,将军胜利了。”桑娜笑着说。

叶宸的心一松,虽然早就知道会胜利,但是却没想到这么容易。

“另外一个好消息呢?”叶宸问道。

桑娜说:“这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静月小姐说,叶青无碍了,命算是救回来了。”

叶宸哦了一声,“那就好。”抢救了好多天了,终于保住了性命,自然是好消息。

“将军呢?”叶宸问道。

“将军带着朱睿的人头入宫了。”桑娜说。

叶宸道:“准备一下吧,我们马上离开京城,去草原。”

桑娜愕然问道:“这是为何啊?”

“不要问,马上去准备。”叶宸说。

桑娜正欲下去,却听得外面有人宣,“国公爷到了。”

叶宸连忙宽衣,出去迎接叶隆。

叶隆一身的战袍,战袍上还染有血迹,他见到叶宸,就凝重地道:“我女婿被太皇太后扣住了。”

叶宸心中一沉,“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等是一同入宫复命的,但是太皇太后却不许他出宫,说是商议朝政之事,我特意前来告知你一声。”叶隆道。

叶宸沉思了一下,道:“我也要入宫去。”

“你先安心地在府中等待消息吧,为父会在宫中看着,若有不对劲,会不惜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的夫婿救出来。”叶隆深深地看了叶宸一眼,然后转身而去。

叶宸泪盈于睫,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受到父亲的保护和宠爱,心头有说不出的滋味。

叶宸在府中等了一天,直到天黑,才见到白擎夜回来。

叶宸什么都没说,上前就抱着他,颤声道:“回来就好,我们马上离开京城,去草原。”

白擎夜轻轻地推开她,哑声道:“任逍遥老前辈带着宁王离京了,太皇太后册立了苏皇后所生的儿子为帝,任命我为摄政王。”

“啊?”叶宸错愕地看着他,“真的?”

白擎夜望着她,见她眼底有泪痕,“怎么了?”

“我以为,飞鸟尽,良弓藏,太皇太后要杀你。”叶宸轻声道。

白擎夜轻笑了,“怎么会呢?傻瓜,太皇太后不是此等残暴的人。”

他把她重新拥抱入怀,却想起了宫中的一幕。

太皇太后确实想要杀他,是任逍遥阻止了。

他们关着门谈了许久,最后太皇太后出来宣旨,任命他为摄政王。他本不同意,但是,太皇太后说若不同意,则白家一门,抄家灭族,株连九族,这便等同国公府与叶宸都在受株连的范围。

而太皇太后宣旨之后,便跟着任逍遥离宫而去了,她放弃了守护朱家的江山。

太皇太后临走前,对他说:“若有一天,你觉得小皇帝不合适当皇帝,便拿出哀家留下的懿旨,废黜皇帝,你登基为帝吧!”

说完,把懿旨交给了他。

他在出宫的时候,把懿旨摧毁了。

他不愿意当这皇帝,若是可以选择,他宁可带着叶宸奔赴草原,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两人相拥良久,叶宸忽然抬起头问他,“我听叶青说,慧圆让你看了前生之事,你心里就一点都不恨我吗?”

白擎夜微微一笑,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那不是什么前生之事,至少,我没有经历过,我怎么可能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而憎恨我深爱以及深爱我的妻子?”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叶宸问道。

白擎夜轻声说:“不过是幻境而已,不是真实的,你也该忘记了,我们只要把握现在,至于以前或者以后,都不是现在要想的。”

叶宸泪盈于睫,“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他的眸色变深,一把抱起她,“你说呢?”

“你……”叶宸含羞地道:“有人看着呢。”

桑娜和阿依塔齐齐转身走出去,“我们不存在的。”

白擎夜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一天一夜了,我累得很,想好好地抱着你睡一觉而已。”

翌日,平常侯府的牌匾被摘下,换上了摄政王府。

同日,洛阳剑手持太皇太后御令,斩杀白长儒父子。

白擎夜与叶宸都知道,太皇太后此举,是怕他为难,所以,留下懿旨,先杀了白长儒父子。

白擎夜行贤政,大举推行农业发展,再扶持经济,在未来的几年内,大周国竟是无比的强盛,一时威震四方。

十八年后,白擎夜还政皇帝,带着叶宸也家眷,离开大周,前往草原,过他的逍遥自在的生活去。

而在草原的高山上,一名银发老婆婆手持龙头拐杖,看着远方白茫茫的云层,道:“可见天命并非不可逆,白擎夜虽是帝命,却没做成皇帝。”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头坐在树杈上,道:“唯一可逆转天命的,是人心,白擎夜仁德厚道,不愿意夺取朱家的江山,若换做其他人,这天下只怕在你离京的那一年,就改了姓氏。”

老婆婆得意一笑,“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封他为摄政王的原因,我没有不放手,只是让他自己选择,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天命不可逆?狗屁,只要人心坚持,只要人心向善,什么不能改变?”

任逍遥哼了一声,“是的,你本也是天煞孤星的命,按理说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但是,不还有我和洛阳两个老头陪着你吗?”

老婆婆展颜一笑,咧开没牙齿的嘴巴,显得十分得意。

“吃饭喽,你们三个神主牌,赶紧回来吃饭!”

远处,传来年轻人有气无力的喊声,这十八年来,他从宁王沦为煮饭公,现在可不知道多后悔没坐上那皇位了。

至少,做了皇帝,便有人给他做饭,而不是他伺候三个老油条。

两人对望一眼,神色皆有些惶恐,“赶紧地去吧,晚了那小子发脾气,又把大粪放我们碗里了。”

两道身影飞快地掠过天际,落在另外一座高岗上。

那里,一排院舍,鸡飞狗跳。

“快吃啊,吃完我还得喂猪,大黄,你别欺负小黑啊,再这么凶我今晚就吃狗肉,遭了,今天还没喂鸡,哎,你们先吃,吃了把碗搁灶台,我回来再洗碗,哎,这日子没法过了,操蛋的人生啊。”

一个年轻人在一群鸡狗中跳跃,忙得是满头大汗。

忙完一切之后,他躺在草地上,看着天际的云卷云舒,自己也舒了一口气,多美好的人生啊!

身边有脚步声响起,他定睛看了一下,忽然跳了起来,“大白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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