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紫色的衣裙极其眼熟,这是一身细腻的布裙,里衣领口雪白如霜,外裳长裙凝紫华贵,纤腰紧裹,三重衣襟层叠在胸前,拘谨得连锁骨也只能依稀窥见。
阔袖垂长,尺寸的相衬竟能如此精妙,多一分便显了累赘,少一分便损了曼妙。

墨发如瀑,只稍做浅髻,仅有几根紫色的丝绦盈盈点缀,唯有一支颤颤巍巍的美玉步摇。

这不是她,这是久让。

她曾在落仙阁废墟的铜镜中,见过这身衣裙,可以说细致入微之处分毫不差,这是白黎……送给来世久让的衣裙。

他终究觉得,他娶的是久让,送给久让的衣裙,也与百年前的一模一样。

“换一身吧。”陌浅幽幽道。

“怎么?姑娘看不中这件?”钟翠诧异问道。

“换一件。”陌浅果断坚持道,甚至一伸手,拽下了发髻中的美玉步摇。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争什么,事已至此,白黎会这样放下身段,如此殷切的要娶她,就因为她是久让的转世,这她心里早就清楚。

她期待着这桩婚事,一心只想让白黎娶她,如今婚期将近,白黎几乎给了她这世间最好的,此刻为了一件衣裙,她又在争什么呢?

“算了吧。”陌浅几乎喃喃自语道,攥紧了手中的美玉步摇,硌得掌心一丝丝的疼。

不是说好了,只要白黎能高兴,让她做什么都好,如今……她还能争什么?

她明明知道,白黎终究一心想要娶的,是久让。

…………

直到入夜,一整天的忙碌渐渐归于沉寂,江谷兰将钟翠安排在了客房住下,才转而到了陌浅的房间。

陌浅仍旧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巧夺天工的凤冠霞帔,怔怔的发愣。

江谷兰站在一边,眼含欣慰的笑意,不住打量着她,直到过了许久,才露出些为难的神情,欲言又止。

“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陌浅仍旧怔怔看着嫁衣,却没有忽略江谷兰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江谷兰有些吞吞吐吐的,半晌才为难道:“浅儿,眼看着你再有两日就要嫁人了,大喜的日子将近,娘本不该说些不中听的事。可是……娘还是想问问,宁儿……还能回得来么?”

其实听见这话,陌浅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该说的喜气话,今天一天江谷兰已经不知说了多少,直到这个时候才说的,必然也就只剩下宁儿的事了。

“娘,你不必惦记她了。我知道你要说她年纪还小,但是,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明白。”陌浅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道:“我与她曾经有些仇怨,不管中间有多少波折和巧合,也不管她是不是蓄意来报仇的,家里不能再留她。”

“原来……如此。”江谷兰深深叹息一声,终还是沾了沾眼角的泪,“我倒也听那白上仙说,宁儿万万留不得。只不过……我与她毕竟母女一场,她总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浅儿,娘求你一件事,就算家中留不得她,也别为难她,放她走了可好?”

听到江谷兰形容白黎为白上仙,再加上那一套紫色的衣裙,陌浅终于能认定,要娶她的,真的是白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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