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上前扶起鹿万里,感叹道:“爱卿不愧是梁国皇子,知晓仁义礼智恕的道理,朕与爱卿想必,真是自惭形秽啊!”
鹿万理热泪盈眶,毕恭毕敬地说道:“皇上折煞微臣了。? ? ? 微臣不过是亡国之人,在中原已无亲人,承蒙皇上收留提拔,才能有今天的地位。臣无时不刻都想为契丹效力,身为契丹之臣,死为契丹之鬼。”

耶律德光拍拍他的手,推心置腹地说道:“爱卿有此忠心,朕甚为欣慰!南征不是儿戏,朕心中自有分寸。你尽可放下心来。”

鹿万理走后,耶律德光思索再三,决定不与晋军正面交锋,下令暂时退兵到瀛州暂驻,整顿军务之后再出兵。

耶律阮本以为耶律德光会让中营统帅耶律屋质前来支援,千盼万盼等到圣旨传来,却现是下旨退兵的命令。

耶律阮心有不甘,心想:“皇叔既然出兵南征,为何又中途而返?就算晋国援军赶到,我契丹军士人数众多,又都是久经沙场,胜算还是有的。如今未与晋军决战,就不得不退兵。真不知道皇叔是怎样想的!”

众将士早已听闻圣旨的内容,一直对皇上的决定议论纷纷。前营的将军担心士兵哗变,此时聚集到金顶大帐中来,却现主帅神色凝重地坐在帅台之上,一言不。

方才说话的那个将军是耶律阮的心腹,名叫察木诃,今年才二十七岁,他身材魁梧,力盖众人。察木诃十五岁的时候,在山林中遇到一只老虎,竟然徒手将老虎撕成数块,有契丹第一猛士之称。

察木诃的父亲当年参与支持耶律倍做皇帝一事,事情败露之后,被皇太后述律平下令处死。因此,察木诃对述律平耿耿于怀,对继任的皇帝耶律德光也心存芥蒂。他与耶律阮同病相怜,两人年龄又相仿,因此相交甚欢。耶律阮当上南征前营统帅之后,即刻任命察木诃左将军,一起讨伐晋国。

众将军听完之后,心中都很不甘,又有一人站出身来,愤愤地说道:“王爷,我等在战场上拼死厮杀,前后有三千将士横尸荒野,现在好不容易才攻到恒州,只要我们再进攻几次,恒州必破。到时中营、后营的数万大军与我们会合之后,再长驱而下,攻到晋国都城指日可待!谁知道皇上却突然下旨让我们撤到瀛州,目前我们进不能进,腿不能退,只能蜷缩在这荒郊野外。他日有何面目面对死去弟兄的家人!”

那人名叫萧也金,是耶律阿保机皇后萧氏的侄孙,此时在军中任职右将军。他与耶律阮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萧也金说得声泪俱下,在场众将都深有感触。

耶律阮听后长叹了一声,良久才说道:“各位将军,我们只不过是奉旨行事。皇上让我们攻打恒州,我就攻打恒州。皇上让我们撤兵,我们就立即撤兵,实在是别无选择啊!既然皇上让我们整顿军务,我们不可有丝毫懈怠。你们各自管好麾下的士兵,过些日子本王要亲自检阅。”

那些将军“诺”了一声,转身走出金顶大帐之外。

耶律阮在门口叫住察木诃和萧也金,小声叮嘱道:“军中人员众多,耳目复杂,以后说话要注意一点,若是被小人抓住把柄,传到皇上耳中,你们就有危险了。”

察木诃与萧也金互相望了一眼,面面相觑道:“王爷,有句话我们一直藏在心中,不知当讲不当讲?”

耶律阮示意二人回帐内说话。三人走到大帐中央。耶律阮说道:“木诃、也金,我们对外是上下的关系。若无旁人在场,我们便是三兄弟。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与我听。”

察木诃先说道:“王爷,我觉得皇上此次撤兵,不会这么简单。”耶律阮问道:“依你之见,却是什么原因?”察木诃轻声说道:“我们前营一路所向披靡,在恒州所阻竟有一月。当时晋国援军尚未赶到,若皇上让中营大军支援,我们早就攻下了恒州。如今杜重威已到,要想再攻打恒州,却是难了。我思前想后,终于想通,原来皇上是故意不让王爷立下大功。”

耶律阮愀然说道:“木诃,你说的有道理。南征大军北撤,虽说是皇上的旨意,但究其原因,仍是我前营进攻受阻所致。如今不光是前营中的将士议论纷纷,恐怕中营、后营的将士都对本王有所微词。”

萧也金安慰道:“王爷不必过于自责。如果皇上下旨追究,我等愿与王爷共同承担。”

耶律阮摆摆手,苦笑着说道:“木诃、也金,这是皇族内部的事情,你们不必参与进来。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尔虞我诈。自从我掌握了前营的兵权,就有许多人处处提防我。如今我无功而返,正好让他们所诟病。等不了多久,就有人去皇上那里说我的坏话了。”

察木诃与萧也金上前握住耶律阮的手,低沉着声音说道:“王爷,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以后不管生什么事情,我们两个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耶律阮望着二人,心想:“如今我在皇室中势单力薄,他们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待我,确实是我的好兄弟!”于是真挚地说道:“木诃、也金,多谢你们一路的支持,我才能够坚持到今天。”

察木诃与萧也金微微一笑,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才离开金顶大帐。

耶律阮送走二人,独自坐在帅台之上,用手抵住额部,闭着眼睛,细细回想近来生的事情。

耶律阮素来用兵全无顾忌,所以能够迅攻占晋国的定州。契丹前营大军到达恒州之初,本来可以不慌不忙地布下阵来,死死地围困住恒州城,久而久之,晋国守军自然会粮尽而降。不过耶律阮一心想要为父亲报仇,此时不想耽搁时日,急忙让军队强攻,导致晋国守军的顽强抵抗,契丹大军伤亡不轻。

恒州还未攻不下来,契丹南征就戛然而止。耶律阮担心皇上会降罪于己,因此这几日行事都是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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