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要进一步行动下去的时候,宛如舅妈在客厅喊我:“小风,你在干嘛,快出来。”
舅妈这一喊,差点吓掉了我的魂。我赶紧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从厨房出来,问她说:“舅妈,你叫我?”

宛如舅妈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沉吟一会说:“小风,我想了想啊,你得去一趟省城。”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

“你也想想啊,刚才你跟萌萌说的话,我觉得非常在理。如果你们四个人一起结婚,该是件多么好的事啊。”宛如舅妈无限神往地说:“只要家潇跟萌萌结了婚,点点就可以生活在我身边了,你说是不?”

我不置可否地笑,陈萌在家也是一个独生子女,她的孩子也是陈书记夫妻俩的掌上明珠。也就是说,点点身上承载的不仅仅是何家的传宗接代,还赋予了陈家的延续香火。就算他们结了婚,孩子该在谁家生活,怕不是舅妈一厢情愿的事。

“舅妈,既然你也觉得好,就快叫家潇回来吧。”我耳朵里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想象着小梅姐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心里一阵阵的激荡。

“不行。”宛如舅妈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我的提议,眼睛看了我半天,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舅妈一笑,我心里顿时像是爬了一条毛毛虫,惶恐得几乎要冒汗。

自从认识我的舅妈以来,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对我笑过。她在我面前永远是一副家长的样子,不训斥我就要烧高香了。

“我觉得你要亲自跑一趟省城,如果家潇不回来,你绑也得帮我把她绑回来。”舅妈此话几乎就是下了命令,根本容不得我反抗。

“可是……”我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怕耽搁你自己的婚礼?”宛如舅妈脸上漫上来一层阴云。

“不是不是。”我矢口否认,却找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

其实我在想,黄家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安排婚礼了,我帮不上忙不要紧,这个时候还跑去省城,不是给黄家找堵吗?何况我的老丈人黄山部长已经替我在省委组织部请好了假。

“其他的都不要说了,你现在就出发,去一趟省城。”宛如舅妈不容置疑地命令我说:“你表弟家潇下辈子能不能幸福,就看你了。”

这句话就像一座大山一般,结结实实地压在我胸口。何家潇的幸福居然系于我身上了,这让我一时适应不过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再拒绝舅妈,除非以后再不踏进她家一步。

我的舅妈是个记仇的人,她不会容忍我敷衍她。

我只好起身,拍着胸口说:“舅妈,放心,我一定带回家潇。”

出了舅妈家门,站在门口的坪里,我一时找不到方向了。

抽了一支烟后,我拿出手机给黄微微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去一趟省城,最快后天回来。

黄微微在电话里叮嘱我注意安全,一句也不问我去省城干什么,这让我有些失落。挂了她的电话,我开始给钱有余打。

我现在需要一台车,去省城没车会很不方便。

钱有余刚好在市里,接到我的电话不到半小时,就将车开到了我面前。

“老弟,找我有事?”他嘻嘻哈哈地过来,要跟我勾肩搭背。

这是钱有余的标准动作,但这动作也只仅限于他能放心的人。不过我不喜欢勾肩搭背,这个乡下农民最喜闻乐见的动作,能充分表现出人的修养与素质。

因此我在他要勾过我的肩膀的时候,我侧身一闪站到了一边。我的这个动作让钱有余楞了一下,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尴尬地笑。

我告诉他我要去趟省城,需要借他的车用。

钱有余爽快地说:“我早就知道了,你打我电话,多半就是要车。”

他替我拉开车门,做了一个滑稽的请的动作。等我做好后,指着储物箱对我说:“老弟,我给你准备了一点东西,到了省城好用。”

我想打开看,钱有余阻止了我,神秘地笑着说:“领导,放心,不是毒药。”

我笑笑,也不再坚持要去看了,顺口问了一句:“小朱她们还好吧?”

钱有余犹豫了一下说:“你是说你的秘书?”

我点点头,打着了火。

“还行吧。”钱有余叹口气,转开眼去不再看我,挥挥手说:“走吧,一个人开车闷,听听音乐解乏啊。”

我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他似乎有话不好说,本来还想追着问,还没开口,已经看到钱有余拦了一辆的士钻了进去,一溜烟跑了。

钱有余的难言之隐在我心头留下了阴影,但我现在无暇顾及,当前任务就是赶去省城,将何家潇带回来。

一路上遇到两起车祸,一个地方堵了我几个小时。到了省城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这个城市似乎还没睡,街头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人。

毕竟是省城!我感叹地想。

这个地方我整整生活了四年,四年的时光里,我凭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将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都走了个遍。当年游走城市,是我课余最快乐的时光,我的梦想在这里启航!

曾经某个深夜,我站在这座城市的大街上喊,老子要活在这里!

理想总是丰满,而现实却是无比的骨感。

我不但没能在这座城市留下来,甚至差点就成了另类,成为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人。虽然我最终顺利回了衡岳市,却又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一个怀揣着大学毕业证的人,却成了无业游民,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唏嘘的事。更何况端坐于庙堂之高的,多少是连初中也没读完的人!

人一辈子,机会总是无处不在。我就靠着我爹,成了一个编外的临时工。

命运往往喜欢跟人开玩笑,我就是典型的命运开玩笑的果实。

沿着华灯璀璨的城市大街,我放慢车速,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这座城市已经变了,变得我一点也认不出来了。当年的阡陌小巷,再也觅不到半丝踪迹,原来街头高大的法国梧桐,再也看不到半个身影。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高楼大厦,原来幽暗的小巷灯光,被如繁星般的霓虹灯代替了。

这座城市对于我,现在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甚至让我心痛!

车过公路大桥,突然想起徐孟达来,于是掏出手机,试着给他打电话。

电话一打就通,我还没开口,里面先传出来徐孟达的声音:“陈风吧?在哪?”

我知道他是个夜猫子,没想到夜猫子到如此地步,凌晨三点不睡,说话口齿还如此清晰。

“徐哥。”我叫道:“还没休息?”

“你都知道我的。”他淡淡地说:“来省城了吧?”

我没回答他,眼睛看着前边走着的一个女孩子,女孩子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淫邪地将手搂着她的屁股,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往前走。

“要不来省城,你不会半夜给我电话。”徐孟达能掐会算一样地说:“过来吧,我在会所。”

就好像我一直就是在等着他说这句话一样,当即高兴地说:“徐哥,我马上到。”

徐孟达的会所我知道地址,小姨跟我一起住过。虽然这座城市已经很陌生了,但要我找路,还是轻而易举,毕竟这座城市的骨架还在。只要骨架在,我们就能看到历史,能听到历史的风声。

临下车时想起钱有余的话,我打开储物箱,看到里面一个大纸包,打开大纸包,就看到里面几沓崭新的百元大钞。

我笑了笑,拿了三沓塞进手包里,拉开门下车。

徐孟达的会所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几乎听到人声,看不到人影。

偌大的大厅里摆着一张金丝楠的椅子,一张两尺来厚,大约五六个平方的金丝楠茶几。茶几上摆着几样紫砂壶,旁边的开水壶在欢快的跳舞。

徐孟达斜躺在椅子上,他身后站着一个漂亮的姑娘,正在帮他捏着肩膀。

看到我进来,他动也没动,嘴里招呼我说:“坐!”

我在他对面坐下,眼睛去看他背后站着的女孩。

女孩一副小家碧玉的形态,看到我在看她,脸色一红,慌乱的将眼光移开不与我对视。

徐孟达挥挥手说:“你下去。”

女孩一走,徐孟达坐起来身子,盯着我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吓得我差点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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