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李莲在医院,我和黄微微出来,准备回我们的小窝去。
老莫拦住我,皮笑肉不笑地问我,他老婆李莲连换洗衣服都没带,要不要他回去一趟春山准备几件衣服?

我告诉他,李莲在衡岳市是政治任务。所有的一切会有人安排。老莫你最好先回去,耐心等着县公安局对你的工作调配。

老莫再一次确认他的工作有变动,神情显得兴奋,甚至差点要手舞足蹈。

我理解老莫,一辈子守着看守所,从普通干警做起,做到今天所长的位置,确实不容易。看守所名义上是公安内部架构,却是与警察的业务八竿子打不着。天天守着一堆未决犯,伺候他们的吃喝拉撒,是个女人都会厌烦!何况他老莫一个大老爷们。

这一辈子,年年看着几个犯人拉出去打靶。年年看着一批批的犯人发配到劳改农场,他却像脚下钉了个钉子,纹丝不动。

这几年里,虽然也出现过几次犯人自残,或者牢头称霸的事。总之没给他惹出大麻烦。县公安局每年给他评一个“优秀”,每年优秀过后,他又从头开始,周而复始地循环他的看守生涯。

我想动麒麟山庄,需要警察帮忙。放眼看去,乌泱泱的一大片警察,却没有几个能让我放心。

每个时代的警察,都是黑白通吃的人物。麒麟山庄虽然低调,影响却是很大。这些警察,如果说与之无关,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如果让左手去查右手,我想屁都查不出一个。

但不查,窝在我心里的疑惑,又始终无法释怀。想一个灯红酒绿的场所,出入的人非富即贵,里面要是没藏着些猫腻,鬼也不会信。

最让我心里有想法的是,老子派人出国,还要找他要外汇。这样的事说出来,丢的就不是我陈风一个人的脸,丢的是春山县的脸。

至于八指老残,我相信他不是老板!在他背后,一定还站着一个我无法企望的人。而且这个人比关培山大。

我的结论是因为关培山第一次去的时候,也如我一样的懵懂。但他去过之后,几乎就住在麒麟山庄,这又让我狐疑了许久。

因此,动一动麒麟山庄,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管结果如何,动一下,我就能看到山庄背后站着的人。

而能帮我动的,除了郝强,就只有老莫。

老莫马不停蹄要回春山,我也不阻止。毕竟他开的是警车,路上不会有麻烦。而且他们做警察的人,一夜不睡觉是家常便饭,根本不会影响到其他。

送走老莫,我和黄微微上了我的车。

赶了这么长的路,又在医院忙活了半天。任我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疲软下来。

我虚弱地仰靠在座椅上,侧眼看黄微微问:“老婆,我们去哪?”

“回家。”她一样的极度虚弱。陈萌要生的预兆出现后,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她。她们是那么多年的闺蜜,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秘密。

黄微微一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手忙脚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最后还是陈萌的妈妈莫阿姨提醒叫救护车,才单枪匹马护送着陈萌到医院。

这女人的身边,要是没个男人,总会觉得骨头是软的。黄微微安顿好陈萌后,就把电话打给了我。

“老婆,回那个家?”我问,准备出发。

“回我们自己的家。”黄微微柔情万种,伸过手来,摸了一把我的脸说:“你看你,黑了,瘦了。”

我笑,虽然我现在贵为常务副县长,毕竟还在乡下。这乡下的阳光,比城里的太阳要毒辣许多。何况,天天与一群面黄肌瘦的人打交道,受心理意识的暗示,我能白白胖胖?

我启动汽车,朝外开。

我们的家在衡岳市的开发区。衡岳市开发区当初立项的时候,打的是高新技术开发区牌子。可是立项后,没有引进一家高新技术的产业。眼看着规划的园区要荒废,市委万般无奈,决定将市委机关搬过去。

市委机关去了,配套的各局委办自然跟着要去。反正花的是国家的钱,大家就争先恐后选地盖房子。

不到一年,开发区初具规模,成了衡岳市的新行政中心。

有了行政中心,配套的社会设施必须跟进。于是房地产商一窝蜂涌进去,盖了无数商品住宅楼。

我们的房子,就在开发区。是我小姨斥资卖后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

开发区在城市的西北角。平常没有几个人。尽管是行政中心,商业气息却赶不上老城区一半。衡岳市本身是个内陆城市,外来的人口不多。人们习惯了老城区的生活,对富丽堂皇的开发区,并没有趋之如骛。

比如我们房子的那栋楼,住的人还没有一半。一到晚上,一栋楼基本黑灯瞎火。

车到半路,黄微微问我:“现在你该把馊主意说说了罢。”

我笑而不语。

黄微微急了,掐我一把道:“说不说?”

我吃痛,夸张地喊:“你要谋杀亲夫啊。”

黄微微抿嘴笑道:“老娘今日就谋杀你了,怎么样?哭呀。”

我被她逗得一乐,作势要伸手往她胸前抓。她一惊,松开手,躲到一边咯咯地笑。

“老婆,我在想,要是我们现在给萌萌办一场婚礼,算不算名正言顺?”

“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说,轻佻地吹一下口哨。

“我的意思是,谁是新郎。”黄微微忧虑重重。

“除了郭伟,还能有谁?”

“他在国外啊。”黄微微担忧地说:“总不能办一个没有新郎的婚礼吧。”

“当然不会。”我把郭伟在美国招商引资的情况说了一遍,特别说了一句,刘密斯来春山投资,是冲着我来的。

黄微微无限崇拜地说:“老公,你真厉害。”

说完,甜甜蜜蜜地靠过来,隔着车子中间的排挡位,将头靠在我的手臂上。

我的心里也是甜蜜万分。她这样的一个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我的脑海里闪过月白她们的身影,心里像被虫子咬了一样,隐隐生起痛来。

“你家的表弟,不会出什么意外吧?”黄微微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问。

“不会!”我十分肯定地回答。我知道何家潇爱着陈萌,但他没办法对付我的宛如舅妈。在亲情面前,爱情给亲情让了路。

何家潇说过,爱情可以追求,亲情无法抹杀。爱情失去了,还可以重来,亲情失去了,一辈子永远无法再得。

我很赞赏何家潇的这句话。我有时也会想,要是亲情和爱情摆在我面前,这两种情必选其一,我会选择爱情?还是亲情呢?

“郭伟没问题吧?”她又问我。在她意识里,这些人都是未知数。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让我们的计划付之东流。

“郭伟不会有问题。”我告诉她说:“我们谈过了。”

她哦了一声,沉吟一会道:“最后就只剩下萌萌了。要是萌萌不同意,怎么办?”

“她必须同意!”我拍一下方向盘说:“除非她不想让陈书记活。”

“奉子成婚呢。”黄微微笑,坐正身子。

“不!”我纠正她道:“我们还要去民政部门疏通一下,把他们结婚证的日期往前挪一年。”

“风,你想得真周到。”黄微微由衷赞叹。

到了楼下,找块空地停好车,我们相偎着上楼。

分别了几个月,一堆干柴,只要半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我们两个人心照不宣,黄微微的脸红了起来,如一朵娇艳的桃花般灿烂。

一进屋,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搂在一起,互相找着嘴唇,深情地亲吻。

吻了一会,我放开她说:“老婆,我还打个电话。”

黄微微还沉浸在儿女情长里没出来,不高兴地咂砸嘴说:“你怎么那么多事啊。”

我笑笑道:“人在江湖啊。”

我给余味打电话,让他带着县政府的中巴车,去中部省机场接人。

“这事不能缓。”我在电话里说:“你必须在中午十二点前要到达机场。通知团委黄奇善书记,请他带队。”

挂了电话,我回头去找黄微微,没看见人。

正疑惑,耳朵里听到一阵水声。去推洗手间的门,里面反锁着,传出来她轻轻哼着乐曲。

我叫道:“老婆,开门。”

她在里面问我:“干嘛。”

我说:“洗澡啊。”

她笑骂道:“流氓,没看到我在洗啊。”

我嬉笑着说:“老婆,我们洗个鸳鸯浴吧。”

“滚!”她丢出这个字,接着就大笑起来。

我跟着笑,眼光却四处看我们自己的新房。这房子我才来过一次。也就那一次,我们最终突破了底线,黄微微成了我真正的女人。

看了一会,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郭伟有新房吗?倘若没有,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产生,就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直到黄微微裹着浴巾出来,我还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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