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余味来接我上班,这小子不敢看我,低眉敛首的给我开车门,关车门,一言不发。
车到县委大院,余味才小心翼翼的说:“陈县长,昨晚您不是要用车吧?”

我没搭理他,对于他去麒麟山庄的事,我要找个好机会问问他。这个麒麟山庄看起来不简单,连余味这般地位的人都能进去,究竟有什么内幕在里面?绝对不是涉黄涉赌的事。

春山县不大,改革的第一缕春风吹来的就是黄。这在大街小巷里遍布的发廊就可以看出来,一个人口不到三十万的小城里,有大大小小三十家卡拉OK厅,几乎每家挂着宾馆招牌的都有桑拿,至于洗脚城,走路撒泡尿,就能看到五家。

春山县空前的繁荣起来,夜市一条街也应运而生。关培山曾经在报告中提起过这般繁荣的景象,归根于这几年改革开放带来的社会效应。全县要保持这样的发展势头,要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让想让外地的有钱老板能过来投资,首先要筑好一个好凤凰巢,让他们在春山县玩?展起来。

有了关培山的保驾护航,春山县的黄色产业一夜之间几乎盖过衡岳市。在春山县,开一家洗脚按摩店几乎不需要办任何手续,只需到派出所登个记,每月缴纳一定的费用,就能开门营业。

如果上头要来检查,派出所会逐门逐户打招呼,打招呼不听的,派出所会将他列入黑名单,强行关了他的门,而且从此不允许再操旧业。

因为春山县如此这般的繁荣,周边县城的一些人会赶来消费,甚至衡岳市有些人,不远千里也来。

我第一次听说这般繁荣,是孙德茂悄悄告诉我的。他盛情邀请我来县城消费,说现在的春山县,比起衡岳市来,在娱乐这块,是要上一个档次的。

但这些与我没太多的关系,苏西镇地处深山,村民们一年到头没几个钱收入。一个正常的养家糊口的男人,是不会舍得把血汗钱扔到看起来心痒,做完后后悔的发廊里去的。

遍地开花的春山县,被外地人叫“春城”,发春的春。这个字,能让无数的男人神往。

我径直上楼,办公室里朱花语已经泡好了茶,把一叠文件整整齐齐地摆在办公桌上。

我扫了一眼今日行程安排,上午县常委会议,下午一栏下面空白,表示没作任何安排。

刚坐下,朱花语进来,低声告诉我说:“陈县长,常委会在五楼会议室召开,时间在九点。”

我点点头,微笑着对她说:“好,谢谢你,花语。”

朱花语嫣然一笑道:“我是你秘书,不用谢。你以后有什么吩咐,直接交代我就行了。”

我抬头看一眼对面墙上挂着的钟,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四十五分。就随手拿了一个记事本,带着朱花语上楼开会。

会议室里已经来了几个常委,我看了看,县长到了,纪委书记到了,政法委书记到了,常务副县长到了,人大主任到了,政协主席也到了,团委黄奇善书记也到了。除了我,就只有书记刘启蒙没到。

我坦然地进去,与每个常委颔首微笑。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县委常委会,我得低调。

刚坐下,刘启蒙书记进来,与大家笑着打招呼。他身后跟着关培山,居然还有郭伟。

刘启蒙宣布开会,会议的第一个流程是关于春山县年关慰问事宜。

这些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每年的慰问无非都是走一些过场。我在苏西乡已经深有感触了。政府慰问,都是神仙下凡问土地,只要地方政府列出名单,按人头送些米粮就行,连上门的程序都省了。

常务副县长首先发言,说春山县需要慰问的人,除了过去一贯的军残家属,就是一些五保户,加起来大概在二百人左右,按照每家三百元的标准,需要慰问资金六万元。

刘启蒙提议举手表决,我第一个举手。

第二个流程是关于苏西镇人事安排问题。刘启蒙特别提到要听我的意见。

郭伟首先发言,他是苏西镇的第一任书记,他列席今天的常委会,就是因为苏西镇的人事安排。

郭伟说了半天,我没听懂他要表达什么,倒是关培山,在郭伟说完以后,说了一句话:“苏西镇的人事安排,还是听陈县长的意见。”

所有人就把眼光投向我,这突然的变故,让我一下措手不及。

刘启蒙开口说:“陈县长,关组长的意见很好,我很赞同。你是苏西镇的书记,你确实要考虑一下人事问题。”

我的脑袋懵了半响,这人事安排,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关培山鼓励我说:“陈县长,你大胆决定,只要你满意的,我相信县委县政府都会支持你。当然,我们经济领导小组绝对支持。”

我左右看了看,大家都看着我,黄奇善朝我挤了一下眼睛,手指在桌子上没声响地敲了敲。

苏西镇现在缺少一个镇长!

谁来做镇长?

我脑海里一团糊涂。

刘启蒙看我半天没说话,鼓励我说:“陈县长,你大胆提。现在常委都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商量解决嘛。”

我心里一动,说:“书记,各位领导,我先提一个想法啊,苏西镇人事安排,如果是县委决定,我个人坚决服从。如果是我个人意见,希望大家能支持我。”

黄奇善首先拍手道:“我们肯定支持你啊,是不?刘书记。”

刘启蒙只好点头说:“只要陈县长安排合适,县委自然会支持。”

关培山插进来话说:“我先提个思想啊。苏西镇与其他乡镇不一样,地处偏远,自然条件有些差。一个镇长,首先要熟悉苏西镇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带着苏西镇改变面貌。我们啊,不能再走老路,不能让一个对苏西镇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当镇长。哪样啊,只会害了苏西镇。我的这个意见,请刘书记考虑。”

刘启蒙只能点头,补充一句说:“事都是人干出来的,不懂的可以学嘛。”

关培山说:“苏西镇这地方啊,建国以来就是春山县老大难的地方。我倒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在苏西工作了一辈子,对苏西的山山水水,怕是没有人知道的比他多。”

刘启蒙问道:“老关,这个人是谁呢?”

关培山笑笑说:“刘书记,这个人你也很熟。就是老朱,朱仕珍同志嘛。有段时间还代理过乡长的。”

刘启蒙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把头转向我,问道:“陈县长,你的意见呢?”

我想也没想地说:“关组长推荐的人,自然信得过。只是老朱这人,组织上还没有个最后的定论吧?”

关培山急切地说:“什么定论?老朱这人,是经得起考验的老干部,能有什么问题?”

我就不言语了。与关培山发发生正面冲突,是最不理智的行为。我知道刘启蒙不会同意他的提议。

“没问题好!”刘启蒙果然接过话了:“不过,老朱这人,现在还不适宜上来?”

关培山一急,道:“为什么?”

刘启蒙不慌不忙地说:“虽然老朱在审查阶段没发现什么问题,但空穴不可能来风。特别是现阶段,总不能让一个有影响的人上来,这样对群众怎么交代?”

关培山道:“党安排一个干部,还要想那么多么?”

刘启蒙脸色就不好看了,说:“党要对得起群众!”

会议一下就陷入了僵局。关培山与刘启蒙掐起来,这是迟早的事,我们在座的都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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