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的爱国游行丝毫没影响到付局长和他兄弟们的吃喝,我叨陪末座,每个人都来与我碰杯,举着酒杯嚷,只要我陈风用得上他们,绝对都披肝胆,洒热血。
一顿饭吃下来,包厢里歪倒几个。付局长毕竟是局长,属于风吹草不动的主。看着歪倒的几个兄弟,他大手一挥说:“走,全部洗脚醒酒去。”

衡岳市有家连锁洗脚城,据说服务最好,技师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小媳妇。

付局长显然是常客,刚进门,就有一个油头粉面的经理迎出来,亲自带我们去包间。两个人一间房,轮到我时,居然只有单枪匹马。付局长就笑,说:“陈风,给你一个机会,单独一个人,可不能浪费。”

我说:“要不,我们换一下,我还是喜欢人多。”

付局长摇摇手说:“你第一次来,人多的地方不适合发挥。还是你单独。”又压低声音对我说:“这里洗脚,免单。你不要管。”

我跟着经理去了一间小房子,没窗户,屋顶上亮着一盏米黄色的灯。一张可以放下来就变成床的沙发,一台电视,墙上挂着一幅大路货油画。

空调开着很大,咝咝的冒着冷气。一进去,冷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经理抱歉地微笑,调整了一下温度,问我:“领导有不有熟悉的技师?”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走到沙发上躺下来,立时被一层温暖包裹。

“我给领导安排一个?”经理站在门边,走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

我点点头,闭上眼,作深呼吸。刚才的酒精开始慢慢涌上来,脑袋有点晕眩,肚子里感觉空空如也。

经理出去了,不多久,门被敲响。还没等我说话,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俊俏的小媳妇。

她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轻声问我说:“我来给你服务,好吗?”

我睁开眼,摆弄着电视遥控器,说:“随便。”

她就反转身关上门,把头顶的灯关了,摁亮了墙壁上的灯,屋子里就蒙上一层粉红的光来,朦朦胧胧,让人恍如置身于虚幻的世界里。

她款款走过来,弯下腰拉开我腿前的一张椅子。

她抿嘴一笑,并不说话,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木盆来,站起身对我说:“我去打水来。”

不一会,她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进来,飘着一股草药的气味,很好闻。

她把水放在我脚边,半跪下身子,托起我的脚,脱下鞋和袜子,从水盆里用手舀起一点水,洒在我的脚背上,问我:“烫吗?”

我摇摇头,说:“不烫。”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赶紧调整一下调子说:“很好。”

她低着头,把我的双脚慢慢浸到水里,起身把手在另一个盆子里洗净了,用毛巾擦干,走到我身边,温柔地说:“先泡泡,我帮你按按头部。”

她放下沙发,绕到我背后,她托起我的头,把一个枕头塞进来。

她在太阳穴的地方稍微用了一点劲,痛得我差点叫出声来。她似乎感觉到了,停住了手,柔声地问我:“痛吗?”

我说:“没事。”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淡淡地说:“你就叫我小红,或者你叫我88号就好了。”

我睁开眼,盯着她胸前的牌子看,确实是88号。我说:“我问你的名字呢。”

她又抿嘴一笑,说:“你问名字没必要啊。在这个地方做事,谁会说出真名来。我就是随便叫个名字,你又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假的?”

我微笑道:“也是。不过,像你这么好的胸牌号,怕是你们这个店最好的技师才可以拥有。”

她轻轻一笑说:“我们店里的胸牌都是带8的,从8号到188号。没一个其他号码。”

“为什么都要带8呢?”我问,问得很幼稚。

果然,她笑得花枝乱颤了。

“还不是你们这些老板喜欢么?谁不喜欢8啊,8发8发,多吉利的数字。”她从沙发上下去,拿起我的一条胳膊,开始捏拿。

“原来我们店的胸牌号尾数都是3,老板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后来有个搞建筑的老板来了,说3这个数虽然有生气,但不如8来得实惠。老板就按他的意思改了。其实在我看来,都一样,3也好,8也好,就是一个数字。你说是不?”

我说:“确实一样。”

她放下我的手,蹲在水盆边试了试水温,拿过一张小凳子在我对面坐下,把我的脚从水里捞出来,用毛巾擦干慢慢地揉搓起来。

“哪个叫老板改名字的老板好久没来了。原来他每次来,都是我给他服务。”她说:“他人很好,每次都给小费,还不让别人知道。”

她得意洋洋地笑:“她最少给过我这么多。”她比划了一下手势,我一看,五个手指,不知道是五百还是五千。

“他还说要娶我呢。”她吃吃地笑,说:“要不是我看他太老了,我还真想嫁给他。”

“他没老婆吗?”我问,没一点创意。

“死了。”她说:“他儿子跟我差不多大。我想啊,让一个和我一样大的男人叫我娘,不知道是他叫不出口,还是我不敢答应。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他姓钱吧?”我说,抽出烟来,准备点火。

她惊讶地抬起头,说:“是啊,你认识他?”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听说过这个人。”

她释然地一笑,说:“钱老板真的很有钱,听说他们哪里现在修高速公路,把一个村子的地都征了。”

“唉。”她叹口气,说:“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嫁给他也不错啊。”

“现在还有机会嘛。”我说,心里一阵乱跳。钱有余你个王八蛋,处处留情,老牛还想吃嫩草,该死!

“没机会了。”她说:“前段时间听我们一个小姐妹说,他现在遇到了一个女干部,又漂亮又能干,哪里还会看上我们。”

她洗好了我的一只脚,用毛巾包好放在一边,又换另一只。

“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嘛。”我给她打气,其实言不由衷。

“我有家,有老公有孩子。我可不想拆散家。”她又恢复到淡然的样子。

“你的想法是对的。”我说,非常肯定。

“听说钱老板准备要办厂了。”她吃吃地笑起来:“他原来就是个农民,后来做包工头,发了家。不瞒你说,我老公就在他工地干过活。这个人不小气,对打工的人好,从不克扣工资。”

“他知道你老公在他工地干活吗?”

“我没告诉他。我跟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闭口不语,开始假寐。

良久,她放下我的脚,站起身说:“洗好了。时间还有,我帮你再按摩按摩吧。”

我收起腿,感觉脚底下一股清凉,很舒服惬意。

“按哪里?”她问我,在沙发的扶手上坐下来,吐气如兰。

我说:“随便吧。打发时间。”

“你休息休息,我帮你按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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