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里气氛压抑的紧。
自从五年前,齐鲁临清、冀州固关、粤省高要、向南零陵等县被水成灾;闽地漳州海潮入城,城内水深丈余,衙署、仓厫、监狱、兵民房屋多倒塌,淹毙300余人,倒塌房屋五万余间之后,这一连好几年的时间就再没有爆发过天灾。

老天爷赏脸,每年都风调雨顺的。

但是就今年春天里,中原东南部和皖省北部地区,又闹起了旱灾。

虽然如今这年景的国人,家中多多少少都有余粮。一季受灾不至于如前清时候那样,百万苍生都要化作流民,离异失所。但黄淮平原受了大旱,小麦产量已经肯定是要大减,国内的粮价,尤其是小麦面粉价格,那是应声而起。

内阁无比头疼,黄淮平原是中国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别看地盘不大,受灾百姓却多达三百万人以上,但这里作为中国农业的重心之一,工商、贸易方面的发展却又远不比江南闽粤。当地的工商业根本吃不下这么多的劳动力。

作为农业主产区,黄淮大平原上的普通农民,如今吃饱肚子,甚至是吃好一点是不成问题的,家里可能还有几个余钱,储存着不少粮食,但现在粮食不值钱,要说这儿的人多么的富裕,可就称不上了。

不可能每家每户都有人去当兵去做工的,而不出去,只在土地里刨食,就算朝廷减轻了赋税,老百姓吃吃喝喝之后,一年下来还能落得几个钱?

这一次大旱灾影响还是很大的。

府县都在极力安抚民众,也在调集物资赈济灾民,并且组织抗旱工作,但内阁最怕的是这会儿的旱灾会不会引起蝗灾。

每年的春天开始,一直到中秋时节,这都是东亚飞蝗的繁殖季节。‘旱极而蝗’可不是说笑的。

是以黄淮大平原上的干旱非常被内阁重视。

这也是因为朝廷现在管的太宽了。恨不得城里头都不准出现一个乞丐。

这要是换在满清,中央以及地方根本没必要被俘这么大的压力,免掉当地那些本就收不上来的赋税,让灾民自己流离去外地讨生活,有条件的地方供点稀粥,注意着不让难民聚众闹事,这样已是朝廷最大的‘善政’了,反正黑锅都有老天爷背着。只要不想造反,没人敢把这灾难套到皇帝失德上,这是天灾嘛。

可现在陈汉一朝,官府对地方的掌控力是很深很深,那自然也要背责到底了。

没理由,风调雨顺的时候朝廷管着乡下,到了灾荒来临的时候,乡下就不再被朝廷管了。

陈鸣也没废话,转首向他的他侍从室主任问道:“内阁都有什么预案报来?”

国事已不必他来出主意,内阁会拟好了各类方案,就着等他定夺。如果陈鸣连这一点都懒得做,内阁也能立刻做出决断,只要陈鸣先把权利下放。

对于黄淮大平原的灾情,内阁一共报上了五套方案,前三个预案很老套,第一是老办法,以工代赈,地方修小水利,乡县道路,中央修大工程,将受灾没有了农活的百姓全都纳入临时的基建体系当中。这一方案的花费虽大,需要地方、中央以及工程受益者诸方协商,但对国家也弥足有益。

只是最近国家铺展的摊子有点大,除了美洲外,还有埃及,拿破仑已经从叙利亚退回埃及了。苏伊士运河的东段已经开始施工,中国的财政收入虽然很高,但预算也很紧张。

国防军百万大军的换装还没全面结束呢。

第二个方案是移民!

当今的中国,不管在美洲,还是南明州,那广袤无垠的大地,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人,简直是再理想不过的‘泄洪’之地了。将失了生计的灾民转给外头,那既是救灾,也是开发。

但这套方案同样需要一笔钱财。

黄淮平原是中国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之一,不大点地方就有三百万百姓受灾,要从里头选出多少人去移民?当地官府是不情愿的。

如今的中国已经很少在向外大规模的进行移民了。听说下一任内阁,移民局的牌子都要撤了,变成一个啥出入境管理处的。负责外国人来华出境入境、移民、留学、签证等。

这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廷想要保持本土的综合实力。

而这第三方案其实就是第一案的变种,朝廷在遭灾之地扶持新业,将灾民转化为工人,让灾民可以不依赖田地吃饭。这办法需要结合实地情况,要费很大精神,同时花费也很多。还要担心新立之工厂产业在离开了政府的扶持之后,能不能稳住也是个问题,风险难测。

而这第四个方案就是把黄淮之地的赈灾救济工作跟埃及苏伊士运河的挖掘工程联系在一块。把这里的难民直接拉到埃及去当一年劳工。

麻辣个蛋。

苏伊士运河的开工已经好几个月了,但奥斯曼帝国因为法国人的入侵,之前满口答应的一些事儿,半点也没有做到。不管是人力还是物质!

苏伊士运河距离尼罗河三角洲可是很近的,距离曼苏拉要塞更近。拿破仑自然不会跟中国真正的撕破脸皮,派来军队突袭这里,可是伊拉姆和奥斯曼在彻底解决拿破仑之前,也没办法组织人手‘增援’运河工程。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想保证进度,今年陈汉必须多向那儿派遣员工。

人拿破仑手下的军队虽然不多,但斗志昂扬,野战能力极强。奥斯曼帝国在天方半岛西部沿地中海区域组织兵力,与拿破仑进行了两次大的会战,是两战皆败。哪怕第二战中的奥斯曼军队兵力比拿破仑军两倍还要多些,但还是落得战败。

埃及的战事还有的要麻烦。

而最后一个方案,就是汇聚上述四策,因地制宜,兴办工业,建设工程,劳工输出,外加移民对外。就是把四个方案都糅合起来,那里适应什么方案就用什么方案。这个方案或许用不了那么多的前,但这需要地方和中央投入海量的人力去规划、管理和监督实施。

陈鸣是最不喜欢‘抢险救灾’的。这东西事起突然,数据统计起来太费事太麻烦,光花掉的钱还不算什么,但用掉的人力精力呢?有的时候陈鸣都想成立一个专门的救灾抢险应急部门,或者把灾后重建、善后工作也归入其中。

中央各部门的统计人员可都是陈汉官场的新时代精英。

“朕以为前四策,单行其一,皆只有不足之处,而并行各策,成效最大,花费也最少。未来还可期待着莫大好处。唯一顾虑的就是于中央牵动太大。”

从心底里讲,陈鸣是倾向于第五种方案的。但要做第五种方案,内阁可就有的忙了。后者并不怎么涉及军事,可是对内各下属的各部门来说,就有的麻烦了。

而且还是工作计划之外的麻烦。

陈汉的财政支出可以做预算,全年的工作可以做计划,但碰到这种计划之外的灾害,谁也没办法。

更重要的是,春旱并不见得是一桩单纯的天灾,它随后往往还伴随着夏涝或者是蝗灾。可以预见,承天二十五年的黄淮大平原,是没得安宁了。

当然了,如果老天爷要使劲的作践黄淮,那么抛开道德不谈,就现实层面来看,这场天灾,以及后续多半会有的其他灾害,回为陈汉带来了一桩莫大的财富,那就是几百万‘活动人口’。

这些人要是投入到了工业生产当中,绝对会对社会造成莫大的刺激作用。而即使最后只能有其中的一小部分人投入到工业大潮中,也弥足珍贵。

当然了,美洲、南洋、南明州等地肯定会紧盯着这些人不放。这几年里,移民工程是越来越疲软了,很多很多海外的肥沃土地都无人去垦殖。

甚至吕宋、马来的一些移民还有从农业上流逝的状况。

这些新土的田税很低,种田可得温饱平稳,但得不到富足。在那些地方,想要挣到更多的钱,几乎就只有挖矿一条路。谁让这粮价又平稳了下来呢。

现在在南洋,最后得钱的门路不是去种田,而是到矿场挖矿,那比伐木场都能来钱。

某种程度上奴隶制已在吕宋和安南渐渐兴起了,一些国人为了获得廉价劳动力,诱骗甚至捕虏土人为苦力,运到矿上去干些挖矿背砂一类的低技术劳力活。死了就往矿坑中一扔了事!用起来比国人、日本人、暹罗人等方便多了。

三百万人受灾的大事儿,陈皇帝最先想到的竟不是灾民起乱子,而是要收拾‘灾害’会废去他太大的精力。这就好比事情出来了,不是摆得平摆不平,不是陪多少钱,而是要操心受累。这绝对是够财大气粗的!

但如今的陈汉就是有这样的资本。

三十年的发展,以去年的数据为例,陈汉发展了几十年的海运,截止到承天二十四年,陈汉注册的海员数量不下五十万,同时拥有大中小型海船七千艘,总规模超过300万吨。

本土的人口水准还是处在两亿水准,但城市人口不下4000万,南京、上海、广州的人口已经不止是百万了,而是两百万。燕京、武汉的人口也超过了百万规模。其余的如各省省会和鲁山、扬州、天津、烟台等城市,人口多在五十万以上。

而最能体现陈汉已一只脚步入近代工业社会的数字,就是钢铁和煤炭产量。

陈汉一年的钢铁产量已经接近了100万吨,达到了英国的四倍。煤炭产量也在4000万吨上下,对比英国人的1200万吨煤炭产量,可以说是绝对超越。

后世人常说,19世纪的国力就看钢铁、煤炭,这绝不是简单的数字。而且随着轮船和火车在中国国内的影响力日益加大,煤炭的产量还会更高。

马车的底盘,吊机的铁架,枪炮刀剑,以及蒸汽机为代表的诸多机械,甚至是造船上的用铁,以及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一个国家对钢铁的需求是无处不在的,就这一条,就能显现陈汉和欧洲各国国力上的巨大差距。

每年的财政岁入只是一个很直接的表现罢了。

陈鸣决定回南京。在杭州处理事务,毕竟没有南京方便。他来杭州可不是带着一个小朝廷来的,身边顶多是侍从室和各部随员。

本来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老天爷这么不给脸。、

想到回南京,陈鸣就想到了陈鼎,想到了那几个儿子。这一回墨西哥给拿下来了。趁早,把那些无心于大位的儿子,早早的分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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