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濆带领的船队在尼斯港停留了整整四天,法国人搬空了两艘商船的货物,卸下了大堆的军需物资,还有50门五斤炮和20门八斤炮,各种型号的火箭弹也卸下了三千枚。
整整四天才把这一切搞定,因为尼斯港的起重机不是被烧了,就是被拆了,一切运输都是靠着人力。并且码头也有损坏,伸入海中的栈桥都断了。土伦之战的时候,联军海军也炮轰了尼斯。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艘大商船,运货送货的速度自然就慢了。

在这期间,朱濆只是同拿破仑见了一面,其他时间,他都在带着水师战船巡哨周边海域,也的的确确跟西班牙人碰了两次。

只不过拿破仑在拿到火炮之后立刻就在海边布置了炮兵阵地,同时还整理了原有的海防工事。西班牙人不敢逼得太紧。

舰载炮射程比不得岸防炮,不是因为火炮有问题,而是因为射击角度。舰载炮的射角很小,没有岸防炮的大,自然射程也就不会有岸防炮远了。

尼斯港有了炮兵阵地,商船、战船都能得到良好的保护,西班牙人也就不敢直接出击了。但是西班牙人的地中海舰队主力就在外头逡巡不去。

朱濆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事情。

他决定在夜里,趁着天黑,突围而去。

四天的时间,隶属于国防军的水兵和随行的陆战队就没有下岸一步,倒是一些跟船的商人把尼斯逛了一圈,但他们对法国的印象普遍不怎么好。

法国人的军队太像乞丐了。

城市里也乱哄哄的,脏得很。

随船的商人几乎全部都来自陈汉的港口城市,这些沿海的港口城市可是整个中国最干净的城市之一,这些人看惯了自家的地盘后,再看高卢公鸡的鸡窝,那就有点无法接受了。

再说了,商人们么,手中的财富和自身的生活质量,那都不是一般的平民阶级可以比美的,就算这些人不是什么巨商富贾,那生活水准也是远远高出一般阶层的。生活质量突出,那干净整洁程度自然更高。

再看法国这污水横流,屎尿遍地,臭味熏天的城市街道,那就真觉得不堪入目了。

拿破仑也没有对中国的这支船队表示出太多的亲热感,虽然他知道,经过了这么一回后,他的背后有中国人在插手的事儿,就瞒不过有心人了。

雅各宾派刚倒霉的时候,拿破仑穷困潦倒,但没俩月他就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而且还有闲钱来挥霍。这在巴黎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要去查证很简单的。

但拿破仑还是不愿意跟中国人表现的太过紧密了。

而事实上,他现在跟中国也无法太过紧密。

历经了这么一回‘交易’后,下一次中国商船能够再在法兰西的国土上停靠,还不知道会是猴年马月呢。就连驻欧办都直白的点名了这一点,拿破仑能及时的获得这批物质的补充,这完全是碰巧了。

虽然这让陈瞻都不得不感叹拿破仑的好运气,可从另一个侧面也确实说明了事情的唯一性。

朱濆带领船队从尼斯港离开了。拿破仑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朱濆说一声,多给兄弟留一下东西吧。矮子也是有尊严的,拿破仑的自尊心更是比阿尔卑斯山都高。

部队这几日士气大涨。那么,趁热打铁,现在就是他带着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的做好机会。

……

下午的五点钟,西下的太阳还悬在半天空。

尼斯港口,第一艘中国商船升起了船锚,起航了。

当最后一艘商船也张满风帆驶出尼斯港口的时候,天色已经临近黄昏,血红的夕阳将自己最后的余光铺撒在蓝色的海面上。

船队驶出尼斯港的最初时刻是一段宁静的时光,所有人都欣赏了一段海上的黄昏美景。但是在天色就将暗下的时刻,先导船桅盘上的瞭望手敲响的警钟打破了一切的宁静。

“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八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四艘四级风帆战舰,还有十艘以上的双桅战舰……”这些军舰大部分悬挂着西班牙海军的旗帜,但小部分似乎是撒丁王国的战船。

“将军,情况看起来不妙啊!”

朱濆的分舰队参谋长,端着望远镜,有些忧虑地说道:“西班牙人的准备很充分,不仅有大船,还有那么多的小船。要是被近身了,可就糟糕了。”

“那也要打。咱们来不及回尼斯了。”朱濆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西班牙人的阵型。

西班牙人玩的是两路纵队,似乎想要把他们从左右夹住。打头和殿后的都是主力舰,另外撒丁王国的小船——五级风帆战船和六级风帆战船为主——徘徊在侧后。

朱濆脸色很难看,他知道西班牙人这是不打算放过一艘他们军舰,撒丁王国的中小型军舰更是拦截商船的最好‘轻骑兵’。因为海上交战,没有任何花巧之处可取,比的就是双方谁的船多、炮多,谁的战斗意志更顽强,谁的船只性能更出色!

商船的个头是比中小型军舰强,可战斗力就差远了。

“将军,咱们现在已经避无可避了。唯一的机会,就是击败面前的西班牙人,或者至少是杀开一条血路,掩护没什么战斗力的运输船队离开。”商船的舰载炮少,并且口径小,打在战舰上就跟挠痒痒一样,但是商船装备的都有火箭弹,保证敌舰不能靠近到五百米距离内,也不能直接跳帮登船、抢船,这就很大程度上保障了他们的‘安全’。

“只要他们通过了突尼斯海峡,进入到了伊奥尼亚海域,克里特岛上自然会有奥斯曼的海军接应。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朱濆思索着参谋长的话,然后默默地说道:“西班牙人的素质很差,就算他们有军舰和数量上的优势,咱们也不至于一定就要败。再说了,这天色已晚,咱们有的是突围的机会。”

朱濆很清楚自己已无退路,他选择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出港,也是打的夜间夜幕掩护的算盘。有着黑夜作掩护,西班牙人炮手的水准又有些堪忧,他们虽然在数量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但未尝就没有生机。

要是真的有死无生的话,朱濆也不会这个时候领舰队出港了。

已经参加过大小多次海战、经验丰富的舰队司令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开始发号施令。

伴随着朱濆条条命令传达下,中方船队立刻变幻了队形,整个军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六艘主力舰和两艘四级风帆战舰。

——六艘主力舰中有四艘是奥斯曼人的军舰,奥斯曼一世号和二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两艘,只有最后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才是陈汉水师战船,其中一艘还是朱濆的旗舰——李广号。

另外两艘奥斯曼人的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样是他们剩下的两艘四级风帆战舰,以及陈汉方面随行的两艘四级风帆战舰,以及两艘千吨级的飞剪艏战船,还有四艘五级风帆战舰【陈汉方面一艘】,大小12艘军舰,作为运输船队的护航舰队。

朱濆的旗舰李广号升起了战斗旗。

任何一支东方世界的军队都没有投降的传统和惯例,更不要说如今国势昌隆的陈汉了。

早在运输船队停靠在尼斯的时候,朱濆就已经同手下的各舰管带、统领统一了思想。

宁愿舰毁人亡,也决不投降。

列席的奥斯曼海军帕夏恩维尔表示奥斯曼人一样会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今朱濆的旗舰上在升起了战斗旗的同时,奥斯曼一世号上,恩维尔帕夏也升起了自己的战旗。

上头还挂着两撮马尾。

这是在表明恩维尔帕夏的级别,帕夏也是有分级的。

在奥斯曼帝国,苏丹及其附庸赫迪夫都有权授予帕夏官衔。这官衔本来独指军事长官,但后来却可用于任何高级官员以及法庭要求授予的非官方人民。

帕夏的地位在贝伊及阿加之上,在赫迪夫及维齐尔之下。帕夏又分为三个等级,以所持有的牛或马尾区分(三撮、两撮或一撮,这是突厥-蒙古的传统),有时会用孔雀尾。

在战时,持有者会展示在他们的军旗上,以展示其军事权力。只有苏丹可持有四撮马尾,象征具加王身分的军事指挥官。

恩维尔帕夏可以在象征着自己的旗帜上挂上两撮马尾,这是‘法历克’的标志——在奥斯曼语言中,Ferik,就是‘中将’的意思。

西历1796年的3月28日,晚八点20分。

随着一马当先的李广号战列舰船艏12斤长管加农炮发出的一发校正弹始,陈汉帝国——奥斯曼一行护卫舰队与西班牙海军地中海舰队的一部分之间,终于拉开了海战爆发的序幕。

“轰!轰!轰!”

威力巨大穷的20斤长管舰炮发出了令人颤抖的轰鸣声,朱濆带领着六艘主力舰和两艘四级战舰以巨大的勇气,直接向着西班牙人分开的裂痕中钻去。

对比舰队可能遭受的重创,朱濆更希望自己手下的军舰能彻底的发挥出自身的火力来。

这又不是一二百米的‘贴身肉搏’。水准再差的炮手也有很大的几率把炮弹送到敌人的军舰上,如今彼此的间隔都在六七百米——西班牙海军的左右间隔在三华里左右,彼此考验对方的可不仅仅是军舰的火力密度,这还考验的有军舰炮手的射术水准。

西班牙海军的水兵训练不足是朱濆正面迎战的信心之一,另一点是,西班牙海军的炮手有一个很大的毛病——跟法国人学的。

他们喜欢把炮口对准敌人的风帆。

这是战术传统上的差异。

谁让火箭弹被发明后,这个时代的海战更加漫长而又缺乏杀伤力了呢。

在如今这个年头,海战对于交战双方而言都是一桩烦心事。由于火炮主要分布在船舷两侧,指挥官也常常会把战舰排成一线长列,以利于发扬舷侧火力。这样的作战对舰船的适航性和火力的要求压倒一切。可是这个时代的炮弹还是实心球形炮弹为主,少许的开花弹,也爆炸力有限,战斗往往长时间难分胜负,多数情况下战斗力比较强的一方会把对方击退。因为炮弹形成的破口较小,军舰上都带有木匠,一旦漏水立即修补,除非运气好,否则击沉一艘战列舰其实相当困难。

在之前的七年战争和美国独立战争中,交战双方要想俘虏对方的军舰,跳帮战依旧是一个强力手段。那就像是陆地上的刺刀战,杀伤力巨大,战果也会辉煌。

法国人对海战有着跟别的国家不同的理解,自从路易十六以来,法国军舰在航速上占有了优势,因此奉行机动战术,发明了专门攻击对方索具和风帆的铁屑弹,法国炮手瞄准时通常选择较高弹道,以加强破坏力。这种战术实际上是弱者的选择,因为失去索具的舰船也就失去了机动力,法舰就算战斗不利也可从容逃跑了。

而与法国只隔着一道海峡的英国人,还有陈鸣建立起来的中国水师,那战术是都着眼于击沉敌舰,因此舰炮的弹道较低平,主要攻击水线处,以求造成严重的破坏。

西班牙人师从法兰西海军,法国人的习惯他们也有,但是法国人的坚毅和斗志他们却没有。

别看法国海军在近代历史上似乎就没有打赢过与英国人的海战,但就算革命后的法兰西,流失了大批的海军精英之后的法国海军官兵的斗志也是非一般的顽强。原时空历史上的阿布基尔海战就证明了法国人的勇敢和坚韧。

——海军司令布律埃斯头部受伤后不久,又有一颗弹片打在他身上,接着一发炮弹炸断了他的左腿,侍从想把他扶回舱内,但被布律埃斯拒绝,他说:“一个法国海军上将应该战死在后甲板上。”弥留之际的布律埃斯依旧继续指挥各舰抵抗,虽然他的愚蠢布置让法国海军几乎全军覆没,但就个人来说,这位上将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旗舰东方号周身燃起大火,5艘英国军舰展开围攻,东方号的主桅落入水中,后桅也被打断,周身千疮百孔,但它仍拼死抵抗。军舰的甲板上躺满了燃烧着的尸体,军舰的前后都在燃烧,火炮快烧到发射24磅炮弹的大炮边了,但是36磅大炮边,炮手好像对危险全然不知,他们继续全力奋战。

法国人的勇敢是真正的勇敢,就算在绝望中,他们也会奋战到最后。但西班牙海军却不是这样。

西班牙人在战斗之初,往往也会很勇敢。

但是当局势转变为对他们不利的时候,西班牙人鼓舞起的勇气就会迅速的一泄如注。

32磅、24磅、18磅炮弹如雨点般落下,期间更夹杂着一些炽热弹、铁屑弹。

中方这边一马当先的李广号在西班牙多艘战列舰的轮番蹂躏下也伤亡惨重,上层建筑多处被击中,艏楼、艉楼更是分别被直接命中了十多发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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