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他再次在海玉兰屋里出现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照在窗户上,染红了屋子。
屋里的光线柔和,海玉兰越发妩媚动人。

她穿着一身湖绿罗衫,笑盈盈看着他,李慕禅笑道:“如何,郭少谷主离开了吧?”

海玉兰抿嘴笑道:“悄无声息的跑了,是你出手了么?”

李慕禅道:“教训了他两下,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这小家伙实在狂妄,这点儿修为就在宗主跟前无礼!”

海玉兰笑道:“小家伙,人家可不比你小!”

李慕禅摇头道:“也不知道落霞谷怎么教的,教出这么个无礼的东西,不通人情世故,好像世界围着他转的一般。”

海玉兰道:“上一代的谷主练功走火入魔,所以更宠着这一个少谷主吧,慈母多败儿!”

李慕禅道:“照理说谷主夫人该更严厉一些,怎能如此!”

他摇头不已,却无可奈何,自己再强也管不着落霞谷的事,而且这位谷主夫人对儿子溺爱,对外人却心狠手辣,死在她手上的风雷门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才惹急了风雷门,大肆反击,压得落霞谷喘不过气来。

“谁知道呢,这般人物还要这里,这位夫人也昏聩了!”海玉兰摇头道:“咱们九天玄女宗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慕禅笑道:“我可没看到你们有什么表示。”

“会的。”海玉兰道。

李慕禅道:“你别出面,落霞谷的实力强横,远胜过九天玄女宗!”

“嗯——?”海玉兰皱眉。

李慕禅道:“这绝不是虚言,我是看了独孤家的情报,落霞谷底蕴丰厚,远胜你们九天玄女宗也胜咱们云霄宗一筹,否则他不敢如此放肆!”

“难不成落霞谷真有大宗师?”海玉兰道。

李慕禅摇摇头道:“虽无大宗师,但老一辈的高手众多,一旦打起来,你们九天玄女宗打不过。”

“……我会跟师父说。”海玉兰慢慢点头。

李慕禅笑道:“那我便放心了,傅前辈还不同意?”

“嗯。”海玉兰无奈摇头。

李慕禅笑笑道:“也没什么,咱们慢慢等就是了!”

“就怕还有这样的事。”海玉兰哼了一声,脸色不好看。

这次的事纯属无妄之灾,最终还是连累到了李慕禅有这一次难保没下一次,九天玄女宗这是拿李无忌当挡箭牌。

她冰雪聪明,看得清清楚楚,一直拖延不答复,一者是怕落霞谷,二者也是在等云霄宗。

李慕禅笑道:“再有下一次,那我就把你抢了!”

“这倒省事了!”海玉兰抿嘴笑道。

她一直舍不得师父也斩不断宗门,这一次的事却伤了她的心,对宗门的感情黯淡了几分。

李慕禅回了独孤府,倒也不是闲来无事,一边与冯明雪参悟那套剑法,发觉其中的心法很难与其如此,不如将剑法精髓融入其他剑法中,增强剑法威力。

这草书剑法最玄妙澐的是其转折变化,往往出人意表,令人防不胜防,一旦将其融入别的剑法中,自然提升剑法威力。

不过这绝非一日之功流传下来的剑法往往是凝结数代人的心血与智慧一招一式精练纯粹,丝毫不能改动,否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们两个悟性高,但想改动剑法仍不容易,好在李慕禅当初遇到明师,蓝纯和授他剑法时,另辟蹊径给了他自创武功的经验。

上午与冯明雪参悟剑法,下午他则静下心来读书晒着太阳,懒洋洋的,悠然自在。

这天下午,他正在后花园的水榭里读书,四面窗户敞开着,清风徐徐,阳光从西边照进来,落在他身上。

他正看得入迷,书上的奇闻真是令他大开眼界,没想到世界之大,竟有如此之多的奇异,远非他能想象得到。

若不是看了这些书,他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如此巨大,这大离朝不过是十五国之一,还不算最大的国家。

他虽知这个世界广大,远胜过原本世界,但没想到大了这么多倍,是原本世界的上百倍上千倍甚至万倍。

他没亲自体验过,无法弄清,书上写了无弗远,这个世界的人们这么多年也没弄清到底多大。

他神游八表,心驰万里,自由自在的游荡,忽然脚步匆匆响起,独孤恒远远叫道:“李兄!李兄!”

李慕禅扬声道:“独孤兄弟,进来说话!”

他懒洋洋的放下书,朝着回廊望去,脑海里仍在思索一则大宗师的奇闻,这位大宗师竟然斩平了一座小山。

他一直读这些奇闻秩事,是想找到大宗师的修炼之法,还有了解一下别的大宗师,或者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心不在焉的答应一声,脚步声匆匆响起,独孤恒跑进来,怀里抱了一人,浑身的血渍。

李慕禅起身皱眉:“怎么回事?”

独孤恒脸色如金纸,摇摇晃晃:“咱们被人偷袭了,棠棠她伤得太重,我直接带过来了!”

李慕禅皱眉看看他身后:“护卫呢?”

“都被杀了!”独孤恒眼中熊熊怒火燃烧,恨恨的道:“他们为了救咱们出来,舍身相拼。”

李慕禅伸手接过唐棠,她一袭鹅黄罗衫,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露出痛苦神情,身子不时的抽动一下。

他将唐棠放到榻上,轻点几指之后,摇头道:“伤得不轻,要好好将养一阵子了,我瞧瞧你!”

“棠棠她不要紧吧?”独孤恒忙道。

李慕禅道:“还好,能保住性命,不过想恢复武功难了些。”

“武功废了?”独孤恒点点头,没太在意:“只要性命无碍就好,请李兄帮忙救治吧!”

李慕禅点点头:“伤已经稳住了,我先看看你。”

独孤恒忙道:“我不要紧!”

李慕禅哼了一声:“我看你挺要紧,……坐下!”

独孤恒看他沉下脸,无奈的坐到绣墩上,嘴里犹道:“这帮家伙,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李慕禅搭上他右腕,皱眉道:“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都有损伤,再耽搁一会儿,你也没命了!”

他一招手,东南边的矮榻平移过来,李慕禅一指:“躺下吧,我先稳住你的伤,再救唐棠。

“先救棠棠吧!”独孤恒忙道。

李慕禅道:“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放心吧,既然到了我跟前,性命就保住了,别废话!”

“……好吧。”独孤恒无奈点点头,躺了下去。

李慕禅轻点几指之后,来到唐棠跟前,阖眼结印,飞快结了数个手印,然后轻点唐棠身体诸大穴。

指影闪动,他一口气点了三百多处穴道,几乎点遍周身各大穴,唐棠慢慢浮起来,衣衫猎猎滚动。

待李慕禅停歇,唐棠的鹅黄罗衫仍抖动不已,好像站在烈烈大风里。

李慕禅转身来到独孤恒跟前,独孤恒瞪大眼睛,看到唐棠仍悬在空中,衣衫抖动,颇为奇异。

他被李慕禅点了几指之后,只觉温润的气息将身体包裹,只有温暖的感觉,再无其他,眼前不再一阵阵发黑,恢复了精神。

李慕禅来到他身前,摇头道:“你中的指力至刚至阳,是神龙手,是朱家动的手吧?”

“没见过他们,真不知道是不是朱家的。”独孤恒摇头。

李慕禅叹了口气:“看来是我连累了你跟唐棠。”

“李兄说这些做甚!”独孤恒哼道:“咱们与朱家本就不对付,再说也未必是朱家!”

李慕禅皱眉道:“但愿如此吧。”

他轻轻拍几掌,宛如玩耍一般,随即收掌:“你跟唐棠服下的药效果不错,不然的话也撑不过来。”

他救独孤恒的动作与唐棠截然不同,一个沉凝肃重,一个轻松自“嗯,我服了秘药,可惜……”他摇摇头:“老李他们几个……”

李慕禅道:“带我过去,我看能不能救回来。”

“……好!”独孤恒迟疑一下赶紧起身:“得快些去!”

李慕禅道:“在哪里?”

“清河街与汇通街转弯处!”独孤恒道。

李慕禅扯起他一闪消失,再出现时,正在一个拐角处,地上躺着六个灰衣老者,都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李慕禅上前探看,一个还有气息,其余五个都没了气,独孤恒恢复如常,好像没受伤,也探看了他们,愤怒而悲痛。

这些护卫是一直跟着他的,感情深厚,如今却因为救他而舍身丢命,他心里又惭又痛,恨不得仰天长啸。

“李兄……?”独孤恒抬头望来。

李慕禅点点头道:“别让人打扰我!”

“好!”独孤恒双眼一亮,纵身扑上屋顶,仰天长啸一声,顿时数道灰影飘飘而来。

李慕禅不再理会这些,双手捏成鹤嘴形状,轻啄六个灰衣老者胸腹间,很快施展完。

独孤恒看他轻巧的点了几下,脸色却一下煞白,好像掏空了精气神一般,忙伸手去探六人口鼻。

他大喜过望的望向李慕禅,李慕禅摆摆手:“把人弄回去再说,还要好好的医治一番。”

“李兄你……?”独孤恒担心的望着他。

李慕禅摇头道:“死不了,好好修养几天就没事了,走吧!”

独孤恒吩咐一声,众人上前背起六个灰衣老者,他上前扶住李慕禅胳膊,能感觉到李慕禅的虚弱,真是掏空了精气神,身体好像轻了不少。

李慕禅在他的搀扶下回到独孤府,独孤景华已经听到消息,正在大厅内等着,马上迎出来。

冯明雪跟在她身边,看到李慕禅的模样,顿时色变,上前扶起他,一道精纯的内力汩汩注入。

李慕禅精神一振,两人内力同源,她这一道内力不仅是内力,还夹着一丝精神,最是大补。

“师弟,怎么回事,跟人动手了?”冯明雪蹙眉问。

李慕禅笑道:“没呢,我只是救人,没动手,倒是独孤兄弟,被人暗算了。”

“什么人下的手?”冯明雪蹙眉望独孤恒。

独孤恒摇头苦笑:“他们都是生面孔,认不出来。”

李慕禅道:“看武功,应该是朱家的神龙手。”神龙手?”独孤景华皱眉道:“是朱家的?”

李慕禅摇摇头:“那倒也未必,朱家的神龙手不仅仅是朱家会吧?”

独孤景华道:“神龙手是朱家的独门绝学,旁人不会。”

李慕禅笑笑,指了指北边:“大内呢?”

独孤景华脸色微变,明眸闪了闪不说话,独孤恒吃惊道:“李兄,你是说,是大内高手下的手?”

李慕禅摇头道:“这是一笔糊涂帐,不过这些人武功奇高,真是朱家的高手,想必你该认得出!”

独孤府的耳目之灵便李慕禅深有体会,朱家的高手绝瞒不过的,他也相信,独孤家的事情也瞒不过朱家。

经过这么多年的对立,彼此渗透,彼此收买绝不会少干,各自的虚实都明明白白,所以互有顾忌才不会死拼。

这一次李慕禅横冲直撞,直接杀了朱家一半高手,独孤府大胆收容自己,认准了朱家不敢乱来。

独孤恒摇头道:“我没见过他们。”

独孤景华想了想,摆手道:“算啦,先不说这个,胡老他们如何?”

“保了性命,我待会儿再来一遍。”李慕禅道。

独孤恒抱拳,歉然道:“李兄,有劳了。”

他看得出来李慕禅耗尽了精气神,绝对有损修为的,把一个死人救回来,这绝非随意可做到,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李慕禅笑笑:“没什么了,举手之劳,,‘…,好好安置他们,傍晚会醒过来,我再过来。”

“好。”独孤恒感激的点头。

这些人因为救自己而死,没想到还能救活,自己也不必再愧疚难安了。

李慕禅被冯明雪扶着回了自己小院,冯明雪淡淡看他,虽怨他不爱惜身体,但是为了救人,也不能多说。

“真是皇帝动的手?”冯明雪问。

两人来到李慕禅的卧室,李慕禅躺到榻上,冯明雪坐到榻边,给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轻声问道。

李慕禅仰躺着,笑了笑:“师姐,我没这么娇贵,坐一会就好了。”

“还是睡一觉吧,耗神太过了!”冯明雪道。

李慕禅无奈点点头道:“八九不离十,否则的话,谁敢冒这么大的险?朱家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朱朗外硬内软,没这气魄!”

“是挑动两家火拼?”冯明雪蹙眉,摇头道:“委实险恶!”

李慕禅笑道:“机会难得,皇帝不会坐视。”

冯明雪道:“朱贵妃不是他的宠妃吗?”

李慕禅笑了笑:“身为帝王,这点儿心性还是有的,朱家是朱家,朱贵妃是朱贵妃,不能混为一谈。”

“真是无情之人。”冯明雪摇头。

李慕禅道:“帝王所思是皇位,在皇位面前,一切皆可牺牲。”

“当这个皇帝还真是无趣。”冯明雪叹道。

李慕禅笑道:“那倒未必,……师姐,我不要紧了。”

“要我帮你一把吗?”冯明雪道。

李慕禅点点头道:“也好。”

他坐起来,冯明雪脱下靴子,盘膝坐到他身后,双掌抵他背心,两人运起功来,还玉经缓缓流转。

一个时辰过后,李慕禅恢复如常,然后与冯明雪一起到了大厅,独孤景华正等在那里,玉脸阴沉。

看到他们来了,她勉强笑笑:“先生,老胡他们安置在听雨轩里。”

李慕禅道:“弄清楚了?”

独孤景华摇头:“什么也没查到,看来先生猜对了。”

李慕禅笑了笑,摇头道:“你准备如何做?”

独孤景华深吸一口气,叹道:“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吧。”

李慕禅叹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如此甚好!”

他当初被大内高手追杀,以破神箭射中,也只能忍住,虽一直在思忖破解圣器之法,以期报复回来,现在却不敢妄动。

大内高手如云,而且武功个个奇绝,自己不怕,师门却受不住,为了自己他可以快意恩仇,为了师父却只能忍辱负重。

独孤景华勉强笑道:“反正这不是第一遭了,没什么的。”

李慕禅却能感觉到她的怒气与不甘,摇头叹道:“独孤兄弟该努力练功了,一味学事务也不成。”

独孤景华用力点头:“嗯,过两天让他闭关练功!”

三人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往东转到一间小院,独孤恒正在院里练功,他的伤被李慕禅几掌拍下去,好得差不多。

看到他们来了,独孤恒收势迎上前,李慕禅点点头,没多说,进了屋后,着手开始医治,他右掌按上每一个人膻中,慢慢渡气过去,修复他们五脏六腑的伤势。

他下手如神,半个时辰后,六老者醒来,精神有些萎靡,但气色红润,已然生机旺盛。

他刚收手,外面脚步声传来,小西匆匆而来,凑到独孤景华耳边细声细语说了几句,独孤景华脸色变了。

李慕禅皱眉,他听到了小西的话,暗自摇头叹了口气,果然不愧是帝王,果然有手段,这一次,朱家与独孤家不可能不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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