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九百九十九名师弟也飘荡在云海之上,见状纷纷无奈的摇头叹气。
佛是不能喝酒的,戒嗔大师兄整天喝酒,不务正业,上善佛祖却依旧宠爱他。

师弟们忿忿不已,也没人去纠正大师兄脚下的云朵踏错了方向。

九百九十九名佛祖弟子,化作九百九十九朵流光,唰唰唰的落往人间东面,那座黑气腾腾的山上。

这山,便是现在的千佛山。

那九百九十九位师兄弟,化作石佛,镇压住了魔界。

却少了一尊佛,也就是戒嗔。

也因此,他少镇压了一个魔——这人,便是君无觞。

因此,戒嗔受到了上山佛祖的惩罚,罚他转世轮回,九十九世行善事,直到镇压住了君无觞,方可重新回到佛界。

当然,戒嗔是绝对不会把这个任务告诉若兰的,否则,若兰听了,只怕会毫不犹豫地反对。

他很清楚,如今的若兰,对待什么魔界什么佛祖、神界都是一致对待,不分敌我,那又何必让若兰苦恼。

反正,诛杀君无觞,是戒嗔的任务,是他必须的应劫。

要说,戒嗔、君无觞、若兰,他们这三人的命运,还真是从一千年前,就阴差阳错地捆绑到了一起。

那一年,若兰在山上上吊玩,却好巧不巧吊在了小魔尊君无觞化身的那棵树上。

君无觞被勒得透不过气,随手就是一挥,将小姑娘抛入云空中,小姑娘当时就死翘翘了。

这一段,若兰从君无觞那里听说过,便点点头:“这我知道,后来呢?难道,跟你也有关系?”

戒嗔点头:“当时,我只看见一团黑色魔气从我眼前迅速逃离,本想去追,可是,半空中又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只是个凡人,如果我不管她,她从空中落到地上,很可能连个全尸都没有。”

听到这,若兰恨的牙痒痒。

好你个君无觞,想不到千年之前你就谋杀过我一次,还是以这样凶残的手段。

难怪他说,他害过自己一次。

念在不打不相识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吧。

戒嗔当时心慈仁善,便上前接住了这小姑娘,但小姑娘还是死了。

也因为这小姑娘,他错过了镇压魔尊君无觞的最佳时机。

佛祖罚他转世轮回,九十九世都行善,而这九十九世,那个转世投胎的小姑娘,也因沾了魔气,命格凄惨,几乎是天生的魔星,克父克母克亲人,总之,每一世都不得善终,而且不能嫁人生子。

戒嗔就必须守护小姑娘九十九世,而且,每一世,他的佛法没有觉醒,也不知道小姑娘是谁,全靠念力。

这也导致小姑娘九十九世都是处子之身,世代累积,以致于这一世的若兰,是天生的玄阴之体。

如若不是这一世她的娘亲碰巧是若水仙姑,只怕她的命运,还将这么无休无止地悲惨下去。

听完了戒嗔说起这段前因后果,若兰总算明白过来了,难怪自己的运气总是这么倒霉,原来还是那该死的君无觞祸害的。

跟在两人身后的若水仙姑,眉头却是轻微地皱起来。

戒嗔,佛界。

君无觞,魔界。

若兰——半人半神。

她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三个人的缘分纠葛,远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也许,背后,还藏着巨大的阴谋。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也不知道目的何在。

既然冰山只露出一角,她这个做娘亲的,往后,就有责任守护若兰。

至于觉醒的戒嗔,他若要重回佛界,必定要应劫。

那么,他的劫难应是……

若水盯着戒嗔,不言不语。

戒嗔不肯对若兰坦白全部,若兰不懂,不代表若水仙姑猜不到。

夜半时分,千佛村。

整个村庄在夜幕下一篇黑漆漆的,只有天上黯淡的月光照着路,偶尔传来几声狗吠,除此之外,宁静极了。

“爹,我回来了,爹,开门。”

若兰在大门口使劲地敲门,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欣喜。

离家两天了,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

敲了半响,里面的花老爹才听见这声音,惊疑不定,点燃了煤油灯。

他连草鞋都顾不上穿,匆匆披了件打满了补丁的长袖褂子,打开柴门走出来,见到当先的若兰,顿时颤抖着一把捉住了若兰的手:“兰儿,你回来了……”

只是短短两日时间,爹爹憔悴了许多,若兰一把扑进爹爹怀里,“爹,是我,我回来了,你看,我还带了谁回来……”

花老爹早就看见了戒嗔身后的若水仙姑,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以为自己看错了。

若水仙姑冲花老爹微微一笑:“木头,还认识我吗?”

花老爹喜极而泣,“水……水仙姑娘?”

他怎么会不认识呢,这位貌若天仙的仙子,就是十六年前,他从山上捡回来的仙女。

仙女做了他的老婆,给他生了个仙女一样的姑娘,然后仙女就离开了。

十六年了,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十六年了,她一点都没变,还和十六年前一样貌美如花。

不,她比十六年前更美了,她的笑容,有了些暖意。

若兰观察着爹爹的表情,感受到爹爹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由一叹。

“爹,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吧。”

“好,好……进屋吧,小七,你也来了……”花老爹似乎这才看见戒嗔似的。

进了里屋,花老爹忙里忙外地端茶倒水,又问几人饿不饿,见他喜不自禁的样子,若兰无奈:“爹,你就别忙活了,你看你,连鞋子都不穿,也不怕伤风!”

说着,去找了一双自己做的新棉鞋,道:“这是我前些天给你做的,穿上看合脚不。”

若兰弯腰去给花老爹穿鞋,花老爹乐得合不拢嘴,低头看看自己那双如同树皮一样的脚,又有些难堪地搓着手,尴尬地望向若水仙姑。

若水仙姑见此,心下涌起一股莫名的嫉妒。

若兰对她爹爹的亲热孝顺,与对自己的冷漠敌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转念想想,若水仙姑也能理解,毕竟是他辛苦十六年,抚养若兰成人。

戒嗔看着这里没自己的事,就想先回山上寺庙,花老爹担心天黑路不平,怕他遇到豺狼虎豹,坚持要他留宿。

他不知道如今的戒嗔,已经今非昔比。

若兰呵呵一笑,也劝戒嗔:“小七哥哥,今天累了一天,你就将就着,跟我爹睡一个屋吧。”

戒嗔只好应了。

若水仙姑四处打量了一眼,只见这屋子仍和十六年前一样,寒酸破败,除了后院一间厨房,这个院子就是一个堂屋,南北两侧各有一间厢房。

这么说来,若兰要和我睡?

心下竟有些喜悦,却不料,若兰转头瞅着她,冷冰冰地说:“你是仙人,仙人应该就不用睡觉了吧?”

若水仙姑一窒,不知该说什么好。

花老爹急忙道:“若兰,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那个……水仙子,要是不嫌弃的话,你睡我那屋?戒嗔,咱爷俩睡柴房成不?”

戒嗔挠着脑袋,憨厚一笑:“老爹,跟我就别客气了,我睡哪都成。”

“那不成!你睡柴房可以,我爹身体不好,怎么能睡柴房!”

还不等若水仙姑说话,若兰就先开口阻止了,颇不高兴地瞪了“娘亲”一眼,道:“那你就还是跟我睡吧!”

这话说的,仿佛让若水仙姑睡她的床,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事实上,仙子确实可以不睡觉,也可以随手幻化出一张床,若水仙姑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又唠嗑了几句,花老爹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问若兰:“兰儿,你们是怎么回来的?还有,你怎么会遇到你娘?”

若兰眼神一黯,不愿说出之前的戒嗔是个魔尊假扮的,便强笑道:“也没什么,小七哥哥听说我被乡正送到宫里去,半路拦截,又把我给带回来了,遇到她……也是巧遇。”

她还是不愿称若水仙姑为“娘亲”,那两个字,堵在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心里都不舒服起来。

花老爹听了,先喜后忧,愁容满面地搓着手道:“那乡正没达到目的,会不会再来?那可是圣旨呢……”

若水仙姑淡淡道:“既然我回来了,这些就别担心了,我会处理的。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这一夜,若兰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眼前都是君无觞临去时,那深邃冷凝的黑眸。

若水仙姑静静伫立在床前,看着她,柔声道:“不如娘亲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吧。”

若兰猛地睁开眼,气呼呼地瞪着她:“不听!我不听你的臭曲子!”

她这副样子,像极了一个向娘亲耍无赖的小孩子。

若水仙姑呵呵一笑,手从虚空中抓住一副古琴,叮叮咚咚地奏响了乐曲。

乐声宁静安详,就好像隔壁胖婶哄石头睡觉的曲子,若兰听着听着,渐渐就流出眼泪,又听着听着,不知何时就进入了梦乡。

若水仙姑将古琴放好,坐在床边,爱怜地抚着若兰的额头,脸上带着呵护的笑意:“睡吧,我的小姑娘。有娘亲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娘亲会把这十六年来你所缺少的,全都弥补给你。”

睡梦中,若兰依稀听到一把好听的女中音,在缓缓地叙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那话音的含义,可心里却舒服极了。

早晨,院子里的公鸡咯咯地叫唤着起床声,若兰一睁眼,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菜飘香味。

起床梳洗,堂屋里,爹爹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笑意,坐在上席,笑眯眯地看着戒嗔大口大口地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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