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玉白木香夫妇回帝都述职的时间是明年, 不过,关于他二人的赏赐穆宣帝已派天使送了去。除去土地财物, 穆宣帝很大方的给两人升了官。
对于穆安之而言, 他关心的只有裴如玉和白木香,不过, 升官的不只他二人。原北疆唐知府升任北疆安抚使, 裴如玉直接跳了一个品阶, 升至正五品知府, 白木香是首功, 她升官速度最快, 直接跟安抚使一个品阶, 比裴如玉高四阶, 如今官居正三品。

穆安之把这喜事跟李玉华说了一回,李玉华也为裴白二人欢喜。

接下来帝都都是喜事,第一件是唐墨定亲, 虽则陆侯长女年纪略小, 今年尚未及笄,但这是御赐亲事,凤阳长公主就想早些定下来。偏生去岁没有上上大吉的日子, 一直等到今年。

李玉华也亲去贺了一回。

待唐墨定亲, 便是凤阳长公主嫡长女与永安侯世子的成亲大礼,顶级的世家豪门联姻,热闹体面自不必提,何况唐李两家自来亲近, 千年前便有极深渊源不说,。自慈恩宫、昭德宫、凤仪宫、东宫皆有赏赐,两家皇子府自然也不落于后,尤其李玉华当年成亲,还是永安侯夫人做的全福人,李玉华平时有空还常和永安侯夫人相约去静心庵,她与凤阳长公主关系也好,这次真恨不能□□两头去吃喜酒。

不过,凤阳长公主是诸皇子嫡亲的姑妈,喜酒还是要去唐家去吃的。但,礼却是要备两份。

这两桩喜事后,接下来就是江珣的亲事。

江珣论出身较唐、李、陆三家皆逊色一些,但也系出名门,更因他父母皆不在逝,穆宣帝对他颇是照看,还特意赏赐了贺礼。

江珣的婶婶也特意早早从丈夫任上来到帝都,给江珣张罗亲事,江家在帝都的亲戚也多有帮衬。何家送亲的人早早到了帝都,今年何大人升任陕甘总督,这次何夫人动身带着儿子送了闺女过来,也是很看重亲事的意思。

何夫人还特意请了姚国公府的老夫人给闺女做梳头长辈。李玉华听闻这事,与穆安之说,“真看不出来,帝都豪门多,何家在豪门中并不算起眼,一出手就不凡,姚老夫人这样的寿数,等闲事她老人家都不出面的。”

“旁人家的事也罢了,何姑娘嫁的是江珣,姚家是一定会出面的。”穆安之道。

“我倒是听说他两家是旧家,可帝都这些权贵人家,十之八.九都是旧家,哪家祖上没些交情。”

“姚家、江家、何家不一样,他们三家是贫寒之交。”穆安之斜倚隐囊,不急不徐的喝了口梅子饮,“那得是百十年前了,三家还都只是寻常官宦之家,那时,何家出了一位奇人,就是人称何小仙的何夫人,何夫人嫁的是江文端公,江家便是自这位文端公发迹,何夫人擅占卜,据说是青城山唐神仙的传人,参星悟道,洞知天机。何夫人曾与姚家祖上有大恩,相传,第一代老国公娶亲时,天象不吉,便是何夫人为老国公破了异象,老国公平安的娶到了媳妇。相传老国公一生中曾有三次性命之险,第一次是被悍匪一箭破胸,正被一块玉珏挡住,玉碎人安。老国公又向何夫人要了一块玉,这一次是近侍毒杀,那近侍是老国公极为信任之人,端起碗都要喝,突然心头就不舒服,他一摸那玉,平白无故便碎了,老国公当时没喝那药汤,着人一试,果然有毒。听说,后来,何夫人又给了老国公一块玉,这一次突然玉碎,可老国公既未遇刺杀也未遇险事,老国公十分相信何夫人的道行,着手下细查,方知他们行军经过的一道山谷发生山石崩塌,倘是早经山谷,怕要遇到山险,倘是迟了,被山石挡路,就过不去了。”

“这是真的?”李玉华好奇的问,她于这些占卜之类,多是半信半疑。

“我是听皇祖母说的。反正姚家对江家的确是极好。”

“要是何夫人还在,倒是能请她卜一卜咱们什么时候能生小娃娃的事。”李玉华有些遗憾的说。

“这急什么,我相信凡事都有天意,如玉他们比咱们成亲还早,阿秀不也刚出生没多少日子。”穆安之对于子嗣之事并不执着,“再说,咱俩圆房才一年,该有的,必然会有。孩子都有各自出生的时辰,急也急不来得。”

“也是,我们村儿有个嫂子,三十岁前死活生不出前,三十岁后,一口气给夫家生了五个儿子。”李玉华问,“你说,我不会三十之后才生吧?”

穆安之慢悠悠地,“五十之后再生也无妨。”

“呸呸呸!少乌鸦嘴,谁五十还能生小娃娃呀!”

李玉华虽然很盼孩子,不过并不急,她与三哥一向恩爱,而且,三哥从没给过她压力。总之,穆安之这种很放松的状态,让一向有些急性子的李玉华也缓和了。

穆安之同李玉华说一句,“江珣成亲,陛下必有赏赐,咱家也备一份贺礼。不用太厚,也别薄了。你跟二嫂商量吧,咱们两家一样就成。”

江珣成亲很有面子,非但穆宣帝有赏赐,慈恩宫东宫亦都赏赐了东西,不过,这些赏赐都很符合江珣四品武将的身份,并不逾制。

杜长史非但给江师弟送了份重礼,而且,他还特意在穆安之这里请了假,做了江珣八位迎亲使之一。

杜长史那风骚,不,风流的相貌,叫许多夫人太太瞧在眼里,还有不少打听他呢。

不过,当天出风头的不只杜长史一人,纪然纪百户的风头半点不比杜长史差,纪然那唇红齿白一脸灵气的模样落在中老年太太奶奶眼里,登时比风流倜傥的杜长史更博好感啦。

无他,杜长史那相貌,好的让人觉着不踏实。纪然不一样,他相貌不比杜长史差,却是给人一种很乖巧很体贴的感觉。

尤其,江珣成亲未久,纪然就弄出个大事件。先时,玄甲卫不是出了贪墨军饷之事么,纪然任百户后,第一次军中发饷。

纪然亲自领回银子,亲手一份一份的发给下头兵士,告诉他们,“我在一日,我麾下将士,绝无克扣饷银之事!”

非但纪然如此,自魏家两位将军起,玄甲卫都改成这样发饷银。不再各俸银管领回去,让兵士自己去领,直接改成百户一级将领亲自发放,该多少就多少,一目了然!

魏大将军没忘在御前大大赞纪然一回,无他,这样当众发饷银的法子就是纪然想出来报给魏大将军,经魏大将军同意,玄甲卫全军施行。

因贪墨军饷给玄甲卫带来的不良风评,经此一事,大大改观。

纪然处事为人上的乖觉灵动,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穆安之道,“凭他这份乖觉,纪家这样的出身,先前竟只在陆侯军中任百户?”

杜长史扇着小茶扇煮水,嘴里道,“他是他爹的老来子,小时候就宝贝的不得了,记得纪将军可是个威武人,当年在陆侯父亲睿侯麾下就是难得猛将,至今继续追随陆侯在北疆驻兵,那样的铮铮铁汉,小时候一回纪然跌了个跤,纪将军心疼的虎目含泪。纪将军教子甚严,前头三个儿子都是摔打着长大,到纪然这里,听说生他之前,纪将军梦到天上落下一颗宝珠在他掌中,纪夫人生下纪然,果然如珠似宝。纪将军四个儿子,最疼的就是他,一向不肯让他涉险。一辈子的私心都用在这个小儿子身上了,原是想让纪然在陆侯那里露个头角,偏生陆侯治军严明,无战功不升迁。这不,纪将军又把他往御前送,这一送倒是送对了。”

一面说着纪家事,杜长史泡好茶,亲自奉予穆安之一盏,“要我说,纪然做武将可惜,他那钻营本领,在陆侯那里施展不开,在帝都才是如鱼得水恰逢其会。”

果真如杜长史所言,纪然很快成为与江珣比肩的新一代年轻将领,他年纪还比江珣略小两岁,尽管纪然不比江珣官高,但,纪然这种乖觉伶俐的性情比一向不苟言笑的江珣人缘儿更好也是真的。

而且,没几日,纪然还到了太后面前,无他,被俘获的大食王子被送到帝都,纪然因以往在北疆任职,奉命进宫给太后娘娘讲一讲大食风物。

他这个人选,还是魏老夫人推荐的,魏老夫人说的,“新到军中的百户,那孩子生得着实可人疼,说话也俐落。那天过府给我请安,说是北疆诸事,活灵活现。听说北疆就有许多大食人,他刚从北疆来,知道的定比帝都鸿胪寺这些官儿们清楚。”

纪然那种极具好感的相貌,再加上他口齿伶俐,说话有趣,有时穿插着说上一两句自己的见解,蓝太后竟也看他不错,听他说一回西域之事,还赏了他一柄好刀。刀鞘缀满宝石,满满的皇家华而不实风格。

纪然从此弃了军中常用的佩刀,改佩此剑,以示荣宠。

纪然如此招摇,直接招至上官冯千户不满。冯千户斥他道,“军中按军衔有相应佩刀,大将军在军中也只佩军刀,你什么身份,别仗着大将军宠你便不知东西南北!你是军中百户,不是外头戏台上一身花里胡哨唱戏的戏子!”

这话说的相当难听了,尤其当着麾下将士,直接将纪然骂了个狗血淋头,颜面全无,纪然还得自行请罪,直接在军中挨了十棍。他自幼娇惯,又因伶俐,此生从未受此重责。被自己的侍卫背回帐中,已是疼的脸色惨白,额角沁汗。

这顿下马威可是给足了的,魏将军听闻后还亲自去瞧了纪然一回,安慰他道,“老冯那个粗人,我千万交待过让他好生看顾你。你说说,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也怪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哪里能怪冯大人,他也是好心指点我。将军若责怪冯大人,属下以后哪儿还有脸回玄甲卫当差。”他身后受责,简直是坐立难安,躺着不成,趴着不雅,如今一头冷汗咬牙强撑的模样,魏将军瞧着都心疼。

“哎,你这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这般替人着想。”魏将军心疼的直叹气。

待魏将军告辞后,近侍端来止疼的汤药,“这也太欺负人了。军中还不是什么刀箭最顺手就用什么刀箭,从没见过这样臭讲究的!在军中还就得用军刀了?陆侯的□□还是着铁匠另打的哪,这岂不是故意寻个由头发落您么。”

“你有所不知,玄甲卫是四禁卫之一,专门负责陛下安危,别看他们不上阵杀敌,不论盔甲还是战刀都是一等一的配置。他们出行,多是做个摆设,故而勿必求整齐好看。”纪然接过汤药,咬牙吃了,吩咐近侍道,“打发人出去盯着姓冯的!”

纪然唇角如刀锋般翘起,他那张乖巧可人的脸庞陡然也变的极外锋锐起来,“既然有人要试我的深浅,就让他们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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