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太后说了李玉华半日, 让她规劝着穆安之一些,裴家原不是外人, 何需这样生分。李玉华也奇, 平日里跟个八哥一般,话多主意也多, 平时瞧着更不是没主见的人, 偏生对穆安之的话言听计从。
李玉华道, “家里的小事我说了算, 大事都得听三哥的。”

这也是为啥穆安之有空就来慈恩宫接李玉华, 平日里对李玉华百依百顺, 蓝太后还无二话的原因。蓝太后真心觉着, 李玉华着实是给穆安之降伏住的。看这听话的, 穆安之说一,李玉华都不说二。

简直听话的要命!

难得这样听话,还特会过日子。

李玉华现在生意做风生水起, 晋国公夫人现在鞍前马后的奉承李玉华, 无他,她闺女穆惜今现在可是李玉华手下的得力大将,那是哗哗的往家弄银子。

现在大户人家不流行穿绸了, 流行穿棉, 三皇子妃的织坊里织的上等棉布,价钱比上等丝绸还要贵三成,硬是供不应求。

穆惜今自从巴结上李玉华,宗室贵胄家的这些生意多是她做的, 李玉华按生意额给她分红。穆惜今立刻升级为家里最有钱的大户,连带穆惜怡也在刑部谋了个差使,八品小官儿,却是个踏踏实实的实缺。尽管晋国公夫人自己也是胆战心惊,生怕儿女以后受了三皇子府的牵连,可眼下儿女都一根筋的跟着三皇子夫妻,晋国公夫人也没旁的选择了,里里外外的跟着李玉华,就盼着三皇子府形势好转,以后能跟着沾光。

“这梁太太说来也命苦,她是林大将军的长女,嫁的帝都有名才子,当年的状元郎梁状元,成亲三载,梁状元就因病过逝了,梁太太奉婆母扶陵回乡,如今是梁老太太过逝,梁太太方回帝都。”穆惜今道,“我和阅姐姐去静心庵,遇到梁太太到庵中跟师太打听戴发修行的事,她见到我跟阅姐姐身上着的衣衫,就说这料子没见过,听说是新时兴的棉布,让阅姐姐送些素雅的过去,她挑些做衣裳。”

李玉华说,“不是说林大将军方年过五旬么,他家长女能多大年纪,至多也就三十来岁,这就要戴发修行,不嫁人了?”

“梁太太对梁状元用情极深,听我娘说,当初梁状元过逝,梁太太膝下又无子女,原本林家是想梁太太归家另嫁的,梁太太不肯,硬是奉婆母回夫家守孝,如今婆母过逝,她才回的帝都。”穆惜今感慨,“咱们东穆向来不禁女子改嫁,梁太太对夫家当真称得上有情有义。”

李玉华心说,这算什么有情有义,要是遇着真心人,哪怕那人不在了,也是不会另娶另嫁的。不过,李玉华还是顺嘴儿赞了一回梁太太,同穆惜今道,“旁的料子都好说,今年的斜纹料都定出去了,是半点都匀不出来的。”

穆惜今压低些声音,凑近李玉华说,“娘娘,梁太太极得大将军钟爱,这次她回帝都,大将军把郊外御赐的田庄都给她做别院。旁的不及梁太太的女眷人家都有,独不给梁太太,是不是不大好?”

“旁的人家订的早,梁太太定的晚,今年的都定出去的,自然是没有了。”李玉华盘着腿,抚一抚膝上的裙子,“再说,林家是什么人家,林大将军是禁卫大将军,那是父皇的心腹,旁的臣子示好拉拢都无妨,不要去拉拢林家,那是在撩虎须。”

穆惜今惊的嘴都合不拢了,她自认聪明伶俐,但在朝政上的见识远不及跟着穆安之学习的李玉华。

穆惜今有些羞愧,“我险给娘娘闯下祸事。”

“你不是来问我了么。”李玉华很耐心的指点穆惜今,“你年纪尚小,多经些事就知晓了。”

“那阅姐姐去梁太太那里,我就不与她一道了。”穆惜今说。

李玉华说,“你跟朱阅很合得来?”

穆惜今眉眼弯弯,“是啊,她人很聪明,我们也合得来。”

李玉华面料生意做的大,她手下掌柜来往各大家族,不知不觉,消息也格外灵通。二皇子置外室的事,险没把穆安之吓着。

“你这是说真的?”穆安之险险的将茶盏放到几上。

“当然是真的。”李玉华把那茶盏扶正,“置的那宅子就在楚世子家长孙的外宅隔一条街的春风巷,那妇人一个月光衣裳上的花销你猜有多少?”李玉华伸出五根手指,“这么多!”

“一个月置衣裳就得五百两!二哥这是置了个银人儿啊。”

“亏得三哥你还是皇子,”李玉华鄙视穆安之,“是五千两!”

穆安之堂堂皇子,如今自己开府,阖府大小开销加起来,一月也没这些数目。五千两,便是在帝都繁华地界儿也能置处不错的宅子了。

“你这消息真的准?”

“再错不了的,是严琳亲口跟我说的。”李玉华道,“你不晓得,这位外室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衣裳就做了二十套,账是从二殿下在朱雀街的当铺走的。还有二十套男子的衣裳,那身量尺寸与二殿下相仿,不是二殿下能是谁?难道不相当的人二殿下能给她付账?”

穆安之心下算了算,问李玉华,“咱家铺子,一套衣裳要百多两银子啊?”

“不是啊。我说的五千两是外室自己衣裳的开销,加上二殿下的,得一万多两。”李玉华跟穆安之算,“你瞅瞅咱家用的料子,那是寻常的料子吗?那是挑的顶顶好的大棉桃织出的顶顶好的上上等的料子,织这一寸料子你知道得用多少工?你去瞅瞅咱们料子那光泽那贴身那舒坦,咱家做衣裳的绣娘,哪个都是十年以上的老绣娘,那做工那绣工,能是寻常有的?从里到外一套四五件衣裳才二百多两,这贵吗?”

李玉华拍着手跟穆安之算,穆安之连忙说,“不贵不贵。”

“就是啊。”李玉华也觉着不贵。

穆安之说,“二哥这不是被人骗了吧?”甭看穆安之在权贵圈看来所行所为都非正常人能理解的,但穆安之当真是个传统男子。

穆安之对女子的审美一直是李玉华这样的,厉害、好强都没关系,能聪明明理当然更好,但最主要的就是人品端正,上能孝敬长辈,下能管理内闱、生儿育女。穆安之对李玉华也很大方,俸银家业直接就交给李玉华打理,花用都随李玉华。

虽说经常不够用,但借钱什么的,也是穆安之出面,他从不让李玉华犯难。

不过,穆安之绝不是个穷奢极侈的性子,衣裳用度,舒服就好。

两百多银子一套衣裳,在穆安之看来绝对是冤大头。

穆安之再次问李玉华,“这消息真准?”

“绝对准。你都不知道那宅子的来历,是何家送给二殿下的,知道何公子的营缮郎怎么来的吧?”李玉华不屑的撇撇嘴,“算着日子是二嫂做月子的时候。”

“这事你可别跟二嫂说。”穆安之道,“叫二嫂知道该不痛快了。”

李玉华挑眉,“我倒不是那多嘴的人,只是这事难道能瞒过二嫂?眼下二嫂不过是要带孩子抽不出手,就那位外室这种花钱的速度,一年十万打不住,不用旁的,二嫂难道不过问家里的账?”

“这就不干咱们的事了。”穆安之与诸兄弟情分都寻常,只是同太子格外恶劣,倒显着跟旁人好似的。穆安之觉着有趣,不禁道,“你这生意做的,消息倒比我还灵通三分。”

“底下掌柜都知道我爱听些新鲜事,所以他们听到什么事也爱跟我说。”李玉华摇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本当年太子妃给太子安排人,我还觉着二殿下人品出众哪,如今看来,倒不如太子大大方方的把事做在明面上。”

穆安之不以为然,“我看就冲二哥在黄白之物和美色上的偏爱,他迟早得栽这上头。”

“不管他们,”穆安之一李玉华的手,“咱们吃咱们的饭去!”

结果,因着二皇子这事,整个年都没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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