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下了整夜的雨。
雨下得并不大,淅淅沥沥,一点一点敲打在营房宿舍外边的雨篷上,小夜曲似的,点缀了小久和谢铭诚的生活。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到了秋天,每下一场雨,天气便会多降一点温,京都市,飒飒秋风,越来越凉了。

宿舍的窄床上,邢小久的梦境被朦胧之中响彻营房的尖锐哨声惊醒了。

吁……

下意识地,她闭着眼伸手掖了掖被角,一只凉在被子外面的胳膊有些泛凉。这时候她并没有醒透,掖好了被角,她又习惯性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后缩了缩,贴在她背后的谢铭诚,那怀抱,很暖。

想到这个冬天,她都可以窝在他的怀里取暖,她脑子又醒了许多。

再几秒后,混沌的脑子似乎更清明了,一个窘迫的状况映入了她的脑子——

昨儿晚上回来后,两个人竟然荒唐地闹腾到了后半夜,而此刻……此刻他竟然还在里面安详休憩,似乎他原本就该这样生长似的,自从第一次她提出那个要求后,他似乎总是这么干。

她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黑暗里,耳边儿突然传来他低闷的声音。

“小久,你醒了?”

想到昨晚上的荒唐,她微微扭过头去,眼前的他眼珠子烁烁着,很显然已经醒透了,“谢铭诚,你不睡觉看着我做什么?”

呵呵傻笑一声,谢大队长手臂略松,放她一个呼吸顺畅,嘴里却哄道:“丫头,我这就起来给你做早餐,今天,你想吃什么?”

她低‘嗯’了一声儿,咬着唇闷声说。

“吃什么都行,谢铭诚,你能不能先……先拿开,我还想睡会觉,困死了,昨晚上都没睡好!”

“好,你睡吧,我又没让你不睡。”

谢铭诚的话说得十分真诚,按他的理论就是你睡你的,各不相干。可是,当他鼻翼间呼出的温暖气息拂在小久姑娘的耳边时,她该怎么睡啊?

如同接上了电源线,她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扭过脑袋。

“这个样子,我,我怎么睡得着?”

这话说完后,不得了。

原本他只想浅尝辄止就行,被她这么在心上一挠,小久姑娘啊,可真得遭殃了。他温柔地掰住了她的脑袋,俯下头去就堵住她的嘴,浑身像被开启了发动机关一般。

“我……谢铭诚,你疯了?不要!”

“好好好!”

嘴里应着,他动作却生猛,小久纠结,“好什么好?”

“你真好!”

“傻不傻啊你……喔……”

她没有机会再说话了,也想不起来有什么话需要说。

而她现在,越来越习惯与他这样的肢体纠缠,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享受,在这样悠闲的时光里,与他缱绻交付着彼此,爱上了这样儿的感觉。

室内的温度,升高了。

而在这样的闹腾中,秋日凌晨的凉意诡异地散去了,沉浸在周公之礼中两个男女身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被窝里哪儿会有凉意?

写到这里,又到了戛然而止的地方了。

史太公司马迁妙笔生花,曾用‘但闻玉环璧佩璆然声响……俯仰之间,弄得叮叮当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少儿不宜观看。直到战事终竭……

当通讯员小赵来叩门喊报告的时候,谢大队长还龙精虎猛,恋恋不舍,不愿自拔。

“谢铭诚——”

清晰的敲门声,让小久有些窘迫,咬着唇推了推他。

以往的每天早上,谢铭诚都会早早起来和战士们一起出操,再忙再累都一样儿的风雨无阻。可今儿,大概是宿醉的结果,他似乎真的贪恋这红帩帐暖了。

手臂收紧,他将小主紧紧地搂了搂,半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一边儿抚着她的脸,一边用浑厚的声音拔高了问。

“什么事?”

伫在门外的通讯员小赵是个懂事儿的,从他不太正常的声音里便判断出什么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报告,总部派过来接退伍老兵去火车站的车来了。我是,我是怕队长你昨晚喝多了起不来……”

“我知道,你们先开饭,我这会儿忙着,很快就来。”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小久又好气又好笑。

咬着下唇,等到小赵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才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谢铭诚,你的原则性跑哪儿去了?”

“我怎么了?这……和原则有什么关系?”谢大队有点儿不解。

“不出早操,你说你在忙啥?”

谢铭诚乐了:“呵呵,你说我在忙啥?我是忙着啊!”

噗哧一笑,小久真心招架不住他这么憨直的流丶氓行径。

“你赶紧去做事儿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好,我先给你弄点吃的!”

谢铭诚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向都比较尊重邢小久的意思。‘好’字刚落,他很快便抽身起来了,匆匆冲了个战斗澡,一分钟后他便套上作训服出门了。

这幢宿舍楼的房屋不太隔音,很快隔壁的房间便传来锅铲与锅碰撞的声音。

很久以前,小久每次听着这种声音,汗毛都能竖起来。可是,现在同样的声音听到耳朵里,她心里的画面便是一个她爱的男人在为她做早饭,那种暖意又怎么能找得到词语来描述?

阖上眼睛,她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做好了两个人的早饭,谢铭诚匆匆吃了一口,进卧室里又换了一身正装常服,望了一眼睡过去的小久,他没有去吵她,而是挠了挠头,笑笑便先离开了。

这时候,天儿刚刚亮。

等小久睡饱了起来的时候,天儿已经大亮了,谢铭诚和送退伍老兵的车辆早就离开了。她洗漱好吃过谢铭诚做的爱心早餐,便拖着酸涩的双条腿出了天鹰大队的营房。

大门口的警戒线外,司机小王早就在那儿等她了。

她抬天,笑望着这片儿被小雨洗涤过的天空,再活动了一下胳膊,深深呼吸了一口雨后清晨特有的新鲜空气。

觉得这日子,真舒心。

然而,一到帝豪大厦,属于谢铭诚的那个邢小久便消失了。

换上职业套装,她,便是帝豪集团的执行董事。

坐在办公桌上,看着电话显示幕上颜色不一的数据图,还有办公桌上堆叠如山的各类报表和资料,她板着脸拧着眉的样子相当严肃。

如果此刻谢铭诚见到她,绝对无法与晚上被窝里那个小女人联系起来。

其实,她的工作真的半点儿都不轻松,单就今天,她都有两个会议要开,各种需要等着她处理的事务更是不胜枚举,这么大一个企业,需要操心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下午下班,谢铭诚要来接她去他父母家……

想到这个,她头发便有些发麻,心里忐忑不安。毕竟她不是谢家的第一任儿媳,都说人有先入为主的观念,那个家曾经有一个儿媳妇儿存在过,她很担心,万一在他父母的眼里,她做得不如王素花好,或者瞧着她不太满意,她该怎么办?

丑媳妇儿害怕见公婆,她这个漂亮媳妇儿也同样害怕见公婆。

几乎一整天,她都是在这种懦懦不安的情绪中渡过的。

……

有情人,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心里的小疙瘩,谢铭诚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没说,他没问,但是他做了。

他虽然名义上说是带她回自己父母家去吃饭,可是,他并没有把晚餐安排在那个家里。因为那个家里,的的确确曾经住过别的女人,不管他和王素花有没有夫妻之实,但到底曾经有过夫妻之名。家里的一切陈设,也都是那个女人用过的,他不愿意让小久受这种憋屈。

所以,他将晚餐定在父母住的那个小区楼下不太远的一个中餐馆。

中餐馆的档次不算高,和小久将出入的地方比较,确实有点儿草根。不过还算干净,也整洁,在这片儿也算得上是比较有名气的招牌饭馆。

关键,他除了照顾小久的情绪,还得方便眼睛不太好使的母亲。

实可谓用心良苦。

谢铭诚能混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对于谢家来说,真真儿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所以不管他说什么,谢家二老其实现在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儿子结婚的事,谢家父母是早就知道的,他俩领结婚证儿之前,谢铭诚就给父母打过电话。

不过,只能说是支会了一声,也仅仅只是支会,绝对没有征求他们意见的意思。对于这事儿,谢家二老心里清楚,他们干涉不了。到如今,也不想干涉了,因为王素花的事,谢家二老的心里对儿子始终是有愧的。

邢小久是被谢铭诚牵着手走进中餐馆的。

一对儿男女,从当初被人在媒体上狠狠批丶斗的‘奸夫淫丶妇’,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持证上岗的‘合法夫妻’,再回顾这段艰难的历程,他们俩,走得真的很难。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微垂着眼睑,邢小久和谢铭诚交握的手心里都溢满了虚汗。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与公婆见面这样的事儿,比起她见任何大客户都要紧张,心里,如同挂上了十五个水桶。

七上,八下,就怕人家对她不满意。

这段时间一直照顾谢铭诚父母的翠花嫂子是最先发现他们牵着手进来的,她其实是谢铭诚老乡来京打工的,因为乡音亲切,所以保姆中介一介绍,双方都挺中意的。谢铭诚给的工钱不少,谢家二老也不是那种太作人的老人,在家里更是没有把她当成下人或者佣人来使唤,大家相处很愉快,就像真是亲戚似的。

翠花嫂子嘻嘻笑着喊了声谢母,俯在她耳边小声说。

“婶儿啊,大兄弟和兄弟媳妇儿来了。我给你说,那妹子长得可真俊,就跟电视上演的差不多——”

失明很多年的谢母,因为眼睛看不见,现在正需要她这样的‘可靠情报’,听了这句话,那双看不见的混浊眼睛似乎也染上了光彩,脸上更是乐呵得不行,“好看是吧?他嫂子,我上回不是和你唠过么,这事儿都怪我,我儿有本事,要不是我和他爹硬逼着他娶王素花,他早就跟这城市的漂亮闺女好了。”

不多不少,小久姑娘刚刚好听到了谢母最后一句话。

原来当初谢铭诚娶那个女人,是他父母硬逼的,这一点儿谢铭诚从来没有提过。只不过,以此类推,她也相信了他说的另外一句话——他说他从来没有碰过她。

对于这事儿,虽然她点头表示理解,但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并不完全相信的。尤其是在领略了他雄赳赳的强烈生理欲念之后,更加不敢相信,他一个30多岁的大老爷们儿,而那个人又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哪有不睡的道理?

现在,想想,应该是真的……

这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桌子跟前,脸上一热,懊恼不已。

怎么这种时候了,她还有工夫想这事儿?

端正地站到桌边儿上,她也没好马上坐下去,而是先礼貌地问好。

“爸,妈,你们好,我是邢小久。”

很自然地改口,没有矫情,乐得谢家二老心花怒放。

翠花嫂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是那种性子憨直又热情的农村妇女,心里想什么,脸上便是什么表情,一根肠子捅到底。赶紧拉开谢母旁边那张椅子,她殷勤地招呼小久快坐。

“大妹子,快坐,快坐,哎哟,你爸妈可想死你了……天天念叨着想见见铭诚他媳妇儿。”

小久坐下,礼貌地点头:“谢谢!”

谢父是那种不太会说话的老头子,只是脸上带笑的乐呵着,完全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从这一点儿上看,他和谢铭诚绝对是亲生的,性格太像了。

老年人的眼睛不好使,耳朵其实也不太好使,说话的声音都会比较大。谢母循着她出声的方向,右手抬着胡乱地招呼她,声音洪亮。

“闺女,坐,坐好啊,妈眼睛不好使了,看不见你,要不然,我新儿媳妇儿来了,得亲自给你抬凳儿……”

“谢谢妈。”

她有些窘迫,不知道该说什么。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谢铭诚,只见他眼里也有笑意,仿佛在对她说,看吧,叫你不用担心的,我父母可好相处呢。

接下来,‘政审’开始了——

等着上菜的工夫,谢母和全天下的母亲一样,笑着一边唠嗑,顺便对小久问询起来,再加上翠花嫂子的帮腔,弄得小久有时候应接不睱,因为她们都太过热情了。

谢铭诚看不下去,时不时轻咳几声想要阻止母亲,却被小久拉着手阻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谁都是一样的。

于是,查户口开始了。

“闺女,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有父母,有哥哥嫂子,还有个侄女……”

“呵呵,好啊,好……家里人都做啥事的?”

“妈妈在家闲着,爸爸在,在,在政府单位上班,哥哥嫂子和铭诚是战友。”

“战友啊,好好好,怪不得我家小子有这福气呢。”听到这儿,谢母已经开心得不行了,转头想了想又问了,“闺女,你在哪儿上班儿呢?”

小久愣了愣,微笑着腼腆地回答。

“在一个公司里。”

“哦,好好好。”谢母又欣慰的笑了,有工作的闺女好,能给儿子减轻点儿负担。想到以前的王素花,花了儿子那么多钱,结果还偷野汉子,她心里就像长了根刺儿,这辈子都咽不下去。

先恨恨地在心里咒骂了一顿王素花,谢母接着又笑问,“你打工那公司挺大呢吧?”

“是,是挺大的。”

“哦,好闺女,你在公司里干点啥活计?现在的孩子都会写写画画的,还会摆弄那个什么什么脑?”

谢母最后一句话,是转向翠花嫂子问的。

“婶儿,是电脑。”翠花嫂子抿着嘴笑。

“是的,我在公司就看看资料,写写字儿,没啥……”小久红了脸,说得言词含糊。

她不习惯撒谎,可是却又不想在这对老夫妻面前揭自己的家底儿,不仅完全没有意义,说多了他们不会明白,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在炫耀。

就这样儿,谢母也显得很开心。

“那敢情好,好啊,年青人本事都大,这活计听着很轻松,以后怀孩子了也不累心。”

说到这里,谢母颤抖着手笑着往自个儿衣兜里掏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她又摸索过来抓紧了邢小久的手,塞到了她的掌心里,合拢。

“闺女,嫁给我们家铭诚真是委屈你了。妈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你收着。”

在她的老家,新媳妇儿上门的第一次,男家都是得给钱的。可邢小久和谢铭诚的关系比较跳跃,一切程序从简从快,直接就领了结婚证。可谢母心里过意不去,特地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给掏了出来。

“妈,你这是……”

小久姑娘的手,纤细白嫩,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大的孩子,跟谢铭诚在一块儿之后,他也舍不得她做家务。现在被谢母那双粗砺得满是老茧的手握住,她心里真的感触良多。不仅没有丝毫嫌弃那双手,还特别特别感激这双手,养育拉扯大了她的谢铭诚。

接过那东西,她目瞪口呆。

掌心里,那个存单上,是三万块钱。

更准确说,是三万三仟多块钱。

对她来说,三万块钱也许仅是一套衣服的价格。但是,谢家二老这三万块钱却如有千斤之重,重得她快要托不起来了。她完全能够想象,这对老夫妻,攒这点儿钱多么不容易,一定是省吃俭用了好久才积蓄下来的。

可是,竟然一分不留,通通给了她。

小久眼眶红了红,慌不迭的将钱再塞回去。

“妈,这钱,我不能要,真不能要,你看我都没有孝敬你什么。”

她来之前,为谢家二老选的礼物,现在还放在谢铭诚的汽车上。其实单就那些东西的价格,也远远不止三万块钱了,但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如这三万块钱来得珍贵。

“闺女,拿着,拿着。你和铭诚都结婚了,也就是一家人,给你也就是给他的,你俩在这城里办婚礼,得花不少钱的,到时候用得着。”见她不要,谢母却很坚持,非得将存折塞到她手里。

说到婚礼这些,她更加兴奋起来。

“闺女,在我们乡下啊,结婚的时候,选个黄道吉日,铺个红毡,又吹喇叭又放鞭炮的,十里八村的乡亲都伸着脖子出来看新娘子,可热闹了。唉,要是你俩在乡里办酒席,其实也能省不少。”

小久一听,愣了愣,求助似的看向谢铭诚,见他傻乐着冲她点点头,意思是让她收下钱。

盛情难却,她也跟着笑。不再推辞,收下了那三万块钱。

说到底,那不是钱,而是做父母的一番心意,她非得执意不收,反而不亲热了。

这个中餐馆生意挺好,但是菜也上得很快。

不知道是心情的原因,还是什么,邢小久觉得这餐馆的菜味道其实真不赖。

整顿饭一家人吃得很欢乐,她听着谢母高声唠叨着他们老家乡里那些趣事,有些懂,有些不懂,但她说一句,她也跟着笑一笑。心里却在不停的寻思,她该怎么偿还二老这分情意?

作为谢家的儿媳妇,她觉得真应该想办法给谢铭诚的父母安顿得更好一点,让他们安享晚年。

——★——

因为离特种兵大比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邢爷又忙碌上了。而接下来的日记,他的日常工作主要就是到各大战队督促搞好大比武的准备工作,另外就是强化军事训练。

不过,不管走到哪儿,他都看得出来,他红刺的兵,绝对没有一个愿意在这种大规模的比武中认怂的。

所以,不需要得到上面的命令,战士们都自觉地把自己的训练强度拉大,不管他走到哪儿,瞧到眼里的都是汗流浃背和挥汗如雨。

很欣慰,可是心里,始终悬着。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警方那边儿关于银行保险柜的调查情况。

然而,一天过去了。

二天过去了。

到了第三天,他耐不住性子了,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催促,可是那边儿说他们还在紧急排查。京都市大大小小的银行网点太多了,而客户的数量更是庞大,要把她找出来,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毕竟警力有限么。

心里再惹气,他也不好指责警方办事不利。

这么一转眼,一周就过去了。

日历翻到了十二月一日。

这时季,正值京都市初寒的季节。

警方那边儿还是迟迟没有消息,邢爷心里长了草似的阴郁。以前他或许没有那么急迫,有的是时间和他耗着……

但是,现在,不同与以往。

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把这个对于连翘来说,永远是个安全隐患的东西给解决掉。每每想到这个堂弟虎视眈眈的躲在暗处觑觎着他的媳妇儿,他就怕时间来之及。

他必须为了他的媳妇儿和孩子,给她们营造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

心里一直憋着那件事儿,还有这团火儿将他压得有些烦躁。他甚至想,如果事情到了万不得已,他必定不再顾及邢家人的想法,甚至奶奶的想法了,即便什么证据也没有,也得把邢子阳的羽毛剪掉。

此时……

红刺总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邢爷脑子里一直在思忖着这件事儿,拧着眉头的样子,看上去整一个包文正转世,谁只要靠近了他,立马便能感觉到那股子嗖嗖直冒的冷气。

不过,这都是他在部队时候的表情,只要回到家里,他半点儿都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来。能多笑,就多笑。因为连翘怀孕了,他能把自己的情绪传染到她的身上么?

绝对不行,因为他是那么那么的珍视她。

所以,邢子阳,不得不除。

此时他的面前,摆满了需要审核或者签署的文件,一摞又一摞的叠着,换以往,他总是能以极快的速度处理完,可是今天,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气氛,很凝重。

办公室内,很静,很安静,安静得站在旁边的小武,连呼吸都很谨慎。听着纸张不停翻阅的声音,望着老大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冷硬和寒气,小武心里直合十祷告。

就在小武以为世界都要冷透了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邢爷从思绪里惊醒过来,他接起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透着冷。

“喂。”

电话正在负责易安然案子那个刑侦处长打过来的,他记得很清楚,之前与他联系,一直都是打手机的,而且,他也没有告诉过他办公室的电话,红刺电话并非114可查询的。

今天,他怎么会打这个电话?

职业的敏感度,让他对一切不适常理的事儿都会产生怀疑。

“说吧。”

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沉寂,电话那端的人像是捡到了宝似的,语气明显的兴奋:“老大,我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那个女人租用的是民生银行的保险柜,现在,我正在让银行方面凿锁——”

找到了?像是等待了许久,突然有了结果,邢爷心里骤然一紧。

拿着电话,他将身体慢慢地往后靠,揉着额头躺在椅背上,眸子里的温度降到了极点,那样子看着冷酷得如同地狱阎王,就连淡淡出口的几个字说得都夹着冰雹似的寒冷。

“消息先别扩散,等我下午过来再做定夺。”

“哦,好的,好的,那我等你。”对方似乎略略松了一口气,这么大的事儿,有人出来撑头自然是最好的,最都不愿意担事儿。

“行,那就这样。”

冷硬的唇角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邢爷直起腰挂断了电话。

接着,再次将身体偎在椅子里思索了几秒,他开始翻找起自己的手机来。

这才发现,他的手机压根儿就没有带出来,应该是遗忘在了家里。

而这个号码,应该是连翘告诉他的吧?

……

彼时,已经冬装孕妇装的连翘挺着个大肚子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正研究纳兰女士留下的那些医书。

自从那天在游乐园回来,她便被禁足了。现在没有他的陪同,她压根儿就不能再单独出门儿,三七上学的车辆接送,他都安排两个随从,弄得三七傲娇得不行,走哪儿都是保镖。

火哥想的没错,他的手机的确落在家里了。连翘听着它叫唤了好几次才接起来的。呼得这么急,她怕有什么大的急事儿。结果一听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她就知道是为了易安然案子的事儿了。

于是,她告诉了那个人火哥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这些天火哥为了这事儿着急上火她不是不知道,既然现在来电话,那指定是有眉目了。

她的心下,不免也有些惴惴。

更加期盼的是,抓到了邢子阳的犯罪证据,找到021,再证明杀死易安然的是邢子阳,那么,是不是就能够证明艾擎的清白?

想得越多,心就越乱。

平静了一下自己,她随手又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搂着自己的肚子窝进了卧室阳台的软椅里,拿了个枕头靠在头上,酝酿着进入胎教的好情绪了。

不多一会儿,火哥的手机又响了。

她撑着腰又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慢腾腾地走过去拿起手机。

微微一愣。

国际长途?!

没错,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国际长途会是谁打的呢?她有些犹豫了,手机毕竟是火哥的私人电话,她不知道自己当接不当接。

可是,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手机不知疲惫的叫唤着。

她又瞄了一眼,她怕对方真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儿,于是还是接了起来。不待对方说话,她先做了自我介绍,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喂,我是连翘,邢烈火的手机放到家里了,请问你哪位?”

哪边儿,短促的惊呼了一下,再没有出声。

但是,对方也没有挂断电话。

似乎正在静静地听着。

她的耳边,能听到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她的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她竟然也反常的没有挂掉电话,拿着手机静静地倾听着那呼吸,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

很熟悉的一种感觉,到底是谁……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冷静地低低说:

“喂,请问你哪位,你再不说话,那我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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