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芝语塞,但旋即一挺胸,大骂:“臭丫头别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你妈的东西了?我看你妈是早就偷偷拿着嫁妆还有忠孝的钱去填穆家那个无底洞了吧!哎哟喂,我真是命苦——!拼死拼活帮你们家收拾烂摊子不说,你还要这样污蔑我——!”
她越说越大声,夸张地抹起了眼泪。

苏星羽沉下脸:“刘美芝,别给你脸不要,到底是谁在贴补谁你心里清楚。你要是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我请律师来查账!那些陈年旧账如果真的要查,也不会无迹可循!”

刘美芝蓦然吓得一颤,脸色陡然变了。

“都别说了!”苏父怒斥,“刘美芝,你们母女俩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统统住口!”

刘美芝不知想到了什么,缩了缩肩膀,果真就不敢开口了。

苏星羽难得见苏父冲这个老婆发火,微微觉得奇怪,然而那一丝怪异感也只是在心里一闪即逝,很快就没有踪迹了。

苏父三两下就在亲子断绝关系书上签了字,赶瘟疫一样塞进苏星羽手里:“走走走,赶紧走!从今往后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以后再也别回来了!”

苏星羽把那薄薄的几页纸抓在手里,虽然断绝关系是她主动提出,但亲眼目睹苏父如此毫不留恋、甚至如释重负,她还是觉得就像有一把利刃狠狠扎进胸口。她深呼吸,淡漠的脸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挺直背脊,带着律师走出了苏家。

待她离去,苏父赶紧关上门,怒声呵斥刘美芝:“你疯了!好死不死地去惹那丫头!她要断绝关系就让她断绝,提什么抚养费?要真惹急了她去翻旧帐,我看你怎么办!”

刘美芝也吓得脸色发白,嗫嚅着:“忠孝,你说那丫头该不会发现穆家当年……”

话还没说完,苏忠孝就狠狠瞪她一眼,那目光凶得就像要吃人。

刘美芝赶紧住了嘴,不安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苏星琪,还好,她那个妖妖娆娆的女儿只顾着捂着脸沉浸在被扇巴掌的委屈里,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对话。

那个秘密……

说好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的!

如果真相揭出来,大家都不好看!

苏星羽拿着文件上了车,盛夏的阳光艳烈明媚,街头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

可她却只觉得疲惫。

她现在算是净身出户了,没爹没妈,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怀中的文件轻若鸿毛又重逾泰山,冷冰冰的几行字,就勾勒出她不堪的人生。她无意识地伸手抱住自己,心想,世界那么大,还有什么是容身的地方?

车子平缓地在那幢开满白蔷薇花的别墅门口停下。

她下车,穿过繁花景簇的院落,发现陆时锋难得竟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青藤缠绕的回廊下,修长高挑的身影穿着惯常的黑西装,倚靠在平滑的灰白色外墙上,干净,简洁,如同光阴漫溢的时空中一抹不真实的剪影。

她的脚步顿了顿。

“回来了?”他抬眸看她,嗓音幽沉。

她点点头,身心疲惫,没什么多余的精力与他讲话,跨进屋子。

沿着旋转阶梯上楼,她来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伸手去取自己的耳环。忽然,眸光落在手边的某一点上——那里摆着一只细颈玻璃瓶,雅致的瓶身里放着清水,清水里供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红玫瑰。幽淡的香气若有似无拂过鼻端,恍若梦境。

“喜欢吗?”身后,传来陆时锋的声音。

她抬头,从梳妆台的镜子中看到他——依然是黑西装,白衬衫,高挑的身影看上去赏心悦目。她坐在原地没动:“为什么这里会有玫瑰?”

“不喜欢?”他走过来,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椅背上,也透过镜子望她。

苏星羽不知道自己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事实上,她现在的心情糟透了,根本没精力考虑这种事。她对着镜子一点点摘自己的耳饰,晶莹的紫色碎钻闪烁在指间,美丽若星光。

他从她手上接过,轻轻放在梳妆台上:“那你喜欢什么?钻石?珠宝?我都可以送你。”

苏星羽转过身子看着他:“陆时锋,你今天有点反常,为什么忽然想起要送我东西?”

“反常?”他似乎有点不解,“难道不该庆祝一下吗?庆祝你终于摆脱了那群所谓的家人,脱胎换骨,从此都是自由的了。”

庆祝?

原来……他竟觉得这样的事值得庆祝?

她的神色有些悲凉,“陆时锋……失去一个家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他却说:“那里从来都不是你的家,谈何失去?”

他的声音幽沉淡漠,如薄薄的刀刃划过冰面,留下细微却触目惊心的痕迹。她的心脏骤然收紧,刺痛传来,不堪承受。脸色微微苍白,她静了许久,才勉强说:“我累了。”

推开他,就要往外走。

陆时锋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真的不喜欢?”梳妆台上的那支玫瑰,是他特意吩咐人精挑细选送来的。前些日子,他路过裴家别墅的时候,发现裴子衡送了好大一束给夏绫,那个女孩子捧着满怀的玫瑰笑靥如花,就好像是全世界最幸福最幸福的人。

他想,他的小妻子和夏绫关系那么好,大约也是喜欢的。

没料到,这一支华美如丝的红玫瑰,却不能激起苏星羽的一点波澜。

是不是送的太少了?他斟酌着:“要不我让人换大束来。”

苏星羽:“……”

这个男人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些什么?

“我不要什么玫瑰,也不要什么庆祝,”她认真地看着陆时锋,有些生气了,“我只想要一个人静静,别来打扰我,好不好?”

他眉头微皱,望着她眼里不像开玩笑的神色,还是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放开了她。

苏星羽说:“谢谢。”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卧房。

该去哪里呢?她有些无目的,不知不觉来到二楼的小休息室,那里被临时改成了她的小空间,确切地说,是茶室加休息室加书房加工作间,她的相机就放在里面。

她关上门,走到桌边,拿起那台流溢着美丽金属光泽的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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