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待遇诚然不错,按销售的比例给予提成。
赵渊作为新侍者,甫一出现,立时吸引众多熟客的眼球,大至中年妇女,小至青春少女,无不殷勤召唤。只是侍者售酒,亦陪酒,当中顾客,华贵显赫者有之,偶来尝鲜,实则经济不足者有之。

赵渊却往往一视同仁,唯一片赤诚陪客,客人购买几何,并不能多增添他脸上的微笑,客人的小费几何,亦不会多让他驻足,一个客人便是一陪到底。只是,赵渊这深不见底的酒量,着实让人惊奇。一晚上陪十几个客人,灌醉数个,赵渊仿若没事人一般,安安静静,面带微笑。

只是,赵渊相对很多侍者,更为不同的是,他可以任由顾客对其手脚不干净,无论是女士,还是先生。拦腰抱住他,他摊摊双手,以示坦然,伏在他的手臂,他静默相陪,甚至拍他的屁股,他只是淡淡一笑,如此,他被人称为“赵无骨”。

可就是这样的赵无骨,却将这里的一个老主顾大大得罪。

那贵妇一定要向赵渊索吻,赵渊百般不肯,脸上挨了贵妇一巴掌。赵渊不还手,不低头,只是道歉。然而贵妇不允准,非要将满唇的红膏在赵渊的嘴上留下印子,赵渊再三不从,又挨了一巴掌。彼时赵渊一个冲拳,将贵妇直接打得仰面躺在沙发里,半天动弹不得,直到叫了120。

意外的是,赵渊被酒吧奖励“谦守奖”。这几个连锁酒吧,对员工的福利是极多的,但最让人艳羡的奖励,却是两种。一种,是“谦”字开头的,无论是谦虚,谦守,谦荣,谦勇等,虽然奖金不多,但是意味着基础工资和对应销售提成都会提升。第二种亦是最重要的奖励,是“墨”字开头的,无论是墨攻,墨成,墨让等,意味着高额的奖励,甚至有机会入驻酒吧核心领导层。

受奖的员工,会挨着一个个去瞻仰墨字奖的名字和事迹。赵渊走到一个鎏金挂玉的柜子边,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墨护”奖中,那上面写的鎏金大字“张东”。

张东?此张东?彼张东? 赵渊不欲再多看,这酒吧,似处处透着神秘的气息,总觉得,像是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

赵渊并非多想,确然是有人不时在酒吧,柜台等各处,录制着他的一切。

这人,很清楚赵渊的酒量何以如此大。赵渊每陪玩一个客人,便去洗手间主动用手指刺激喉咙,让喝下去的酒皆尽吐出。他很清楚,赵渊呕吐时的痛苦声音,出来时的一脸平静,他也很清楚,赵渊如何在被难缠的顾客泼了酒以后,用拳头猛然打着外走廊的墙壁,随后默默洗干净,旋即一脸诚恳的笑容。

他将这一切,如实地传给陈婉馨。

陈婉馨几乎流下泪来,却知道,自己能做的,仅限于此了。不,不仅限于此,她却有些不知道赵渊不时在操心着什么——他每每去兼职,但凡路过任何琴行,必要进去看。赵渊不会钢琴,但是林文溪看上去却很熟练。听顾曦说过,林文溪在每一家琴行,都会弹同一首歌,据说十分娴熟动听。

琴行里,有什么呢?他要替文溪买钢琴吗?不,不大可能,他现在不大可能花任何一分钱!

也罢,也罢,好在赵渊并不似从前了。自己想陪着他去哪里,陪他呆多久,他都不会介怀。他当然不介怀啦,他教散打,我只安心在外面等着,她教篮球,我只帮他捡球,他销售电脑,我只帮他介绍顾客,他去酒吧,我只送到楼下。林文溪虽然很惹人讨厌,但是他的那句话,说得很对:“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他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安安静静地走开。”

似乎,这样竟也是幸福着的。我本来已经满足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他对我几乎有求必应,可是身上却如此冰冷呢?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呀!我央求和他合影,我往他怀里靠着,他亦不拒绝,为何我走在人群中,都觉得如此孤寂?为何,我从未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他那般激动地,要求我去救林文溪时,认真,愤怒,担忧乃至惊惧的眼神?!可我偏偏,只在那个木脑袋郑凯眼里看见过!他帮我占座,帮我打水,帮我给舞蹈班的一众姐妹搬运道具,甚至出面帮忙收拾其中一个姐妹的负心汉!他看见我在雨中等着赵渊来给我送早饭,那眼神,是悲凉,是怜惜?为什么偏偏是郑凯!

只有林文溪,不是吗?林文溪,到底有什么好的呢?除了性格坚强些,有那么些之乎者也的才华,笑得,好像好看些,气质好一些,他有什么好处呢?长得没顾曦好看,才华亦非绝世,家世更是惨淡,脾气倒还不小,要人脉没人脉,要处世能力没这能力,他有什么好!

陈婉馨痛苦地摇着头,却从骆扬那,又得到了一个更为气愤的消息。

林文溪本来觉得电脑短期无望,不料小城的光福屯有家电脑行,忽然送货上门,给他送来一台配置在当时还算不错的电脑。

“这。。。”林文溪对于这“天降横财”除了欣喜,更多的是警惕,他以为自己的父亲林子伟绝对不会这般“浪漫”,大事听从林子伟安排的母亲,亦不会自作主张,弘轩压根就不会管这回事。

他认为是赵渊。可赵渊分明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地,还有空操心这等事吗?

及至电脑组装好,接通电源,开机,林文溪不由得大为错愕,继而愤怒得感觉血气喷涌——电脑的默认屏保上,竟然是陈婉馨和赵渊的合照!背景是大街,车辆人海,各自纵横,赵渊并未有甚表情,陈婉馨笑逐颜开,但是陈婉馨分明是躺在赵渊的胸口,这是。。。何时。。。何地,为何又会出现在电脑屏幕中!!——陈婉馨,是你?

林文溪跳起来,抡起显示器便狠狠往地上砸去,继而一脚将主机连着线和插座踢到墙角,犹不解气,跳上主机,狠狠地踩着。他发誓,他许久不曾这般愤怒,许久不曾这般失去理智。

赵渊彼时正在上篮球课,累得满头大汗,手机短信来了:“赵先生,订单号XXXX,您购买的电脑,显示器型号:XXX,主板XXXX。。。已经送至XXX路XXX号纪夫大学计算机系宿舍大楼216号。”

赵渊不禁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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