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果然比第一站难走很多,因几个女生时而捻花惹草,走走停停,耽搁不少时间,赵渊却显得有些焦急,将行囊托给王襄,先轻装往前跑去。
一路电话偏是打不通。前几天,张东便嘱咐过,山中信号十分不稳定,要一众同学组队行动,此刻赵渊深悔方才没有把林文溪留下来。只是林文溪这性子,话往往只有一半,剩下的任谁都猜不透啊!

赵渊跑到方才和林文溪分开的地方,又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追了十来分钟,均未见人,不免有些焦急,扯开嗓门四处喊,这孩子不至于明知团队不能分开,非要一意孤行吧,可他又不像是王襄那样,能在一边藏起来,玩个躲猫猫游戏的。

“别喊了,下来!”赵渊听见张东的声音,寻声而去,才发现他正在一个离地五米左右的坑凹中,半跪在那里,使劲掐着林文溪的人中。林文溪躺在那里,紫胀着脸,双目紧闭。

“得做一下人工呼吸。快点下来!”张东一声呼喝,赵渊爬到离地三米时,松手直接跳下来,半蹲着落地。张东只略夸了一句,便指示赵渊做人工呼吸:“捏住鼻子,往嘴里吹起,肺部有起伏,再松开鼻子。”

“都多久啦!你怎么自己不给他做!”赵渊极为愤慨,林文溪显然是失足跌落,摔得背气了,这般人命关天时刻,张东本不是扭捏之人,更不应此刻尚在犹豫。

“刚发现,你赶紧别废话!”张东厉声呵斥。

赵渊深深呼吸,毫不犹豫地贴嘴下去,分毫不差地按照张东的指示去做。几番下来,林文溪的脸色果真渐渐缓和下去。赵渊总算放下心来,吸足了气,正要重复,眼瞅着林文溪忽然睁开眼睛,正待兴奋喊出来,只听得一声脆响,脸上火辣辣地疼。林文溪躺在地上,眼睛一瞪,双足一蹬,气得刚喘过气来,旋即又背过气去。

“你来,我不来了!”赵渊自幼便是同学里的老大,明暗两道皆通,况从小深得乃父器重,何曾记忆中便不曾捱过谁的巴掌,这番努力救人,自己一口气都未及喘好,竟活生生遭了林文溪不识好人心的报复。

张东狠狠摇着头,不,我不配,不配!

“快点!你一个人做人工呼吸自然坦荡,轮换着做,那不是真地玷污他了!”张东不免疾言厉色,指着林文溪:“你赵渊当真要见死不救?”

赵渊一个箭步上前,每每注入一口呼吸下去,便观察一番林文溪是否有醒来的迹象,以防再被偷袭。片刻后,林文溪长呼一声,终是悠悠醒转,赵渊却微微叹息,如此这般,林文溪等于是被淘汰了。

张东却拔腿就走,一溜腾挪跳动,借助陡坡上的藤条,石块等,很顺当地爬上去,大步而去。

“教官!你让我怎么解释!”赵渊忙呼喊。

“你不想他继续比赛,就再大声点。”张东只留下这话,旋即对肩口的传呼机说:“C区一切正常,继续巡逻,坐标。。。”

赵渊如梦初醒,林文溪显然是被迫求助了张东。。。只是张东这偏袒,实在不能做得再明显了。

林文溪两眼朦胧地看着赵渊,有些清醒过来,方才自己独自前行,走了许久,又兜回原地,如此反复,早已过去多时。他腆着脸跟着其中一个队伍走了片刻,被人发觉,便再拉不下脸来,另辟蹊径,按这地图不常用的标识去走,熟料一脚踏空,便不省人事。

好在这个坑洼尚不算高,且下面有灌木丛亦有一些软泥,方只得摔得背过气,晕了过去。他第一次醒来只觉得唇部冰凉,有个人正贴着自己的嘴巴亲吻,混乱之下,用足了残余的气力一巴掌甩过去。第二次醒来,再怎样,也知道方才攻击的人,正是救自己的,只是他不意,这人,却是赵渊。

赵渊冷冷地看着林文溪,不时用手指刮一下尚且生疼生疼的脸,搜出一支烟,愀然不乐地吞云吐雾。

林文溪休息了片刻,望着赵渊,面色如常,十分平静。

赵渊冷眼瞥了瞥林文溪,见他脸上殊无愧意,不由得重新在心中称量林文溪的脸皮。

良久,林文溪说:“烟头记得扑灭哦,不然要扣分的。”

赵渊正等着林文溪如何腆下脸来道歉,并暗暗准备了一番大度凛然的话,却又要让林文溪吃些小亏,比如帮他洗衣服,帮他揉一揉肩膀之类的事,不成想,林文溪说出这番话来。他狠狠踩灭烟头,恶意地说:“你不应该跪下来道歉吗?或者干脆自我了断,以解惭愧!”

“那你救我做什么?”林文溪缓缓地说。



赵渊抓狂地说:“那道歉总要有吧!”他已经放弃了方才的想法,只得退而求其次。

“救命这样的大恩,只能大恩不言谢了。”林文溪说。

“我不要你道谢,你打了我一巴掌,你总该道歉!”赵渊气势汹汹地说,颇以为林文溪好歹会被吓一吓。

“既然你不要道谢,那我们就公平论一论。你亲了我,我扇了你,不是两清了吗?”林文溪颇为疑惑地说。

“你!”赵渊一时如鲠在喉,无言以对。

“林文溪,我前世欠你的!”赵渊忍不住用力跺脚。

“我也觉得。”林文溪似笑非笑地说。

“你闭嘴不说话的时候,比你今天说这么多可爱多了。”

“我本来就不可爱,也不想可爱,那我还是多说些吧。”

“你闭嘴!”

“天晴朗,那花儿朵朵绽放。。。”林文溪张嘴便唱。

赵渊:“。。。”

赵渊苦恼地捂着脑袋:“林文溪,你。。。还是变正常回来吧,其他人要是知道你这样子,会被吓死。。。”

“你求我呀。”

“我求你了!”

“跪下来求我呀。”



“你不要太过分!”

“你打我呀。”

“你不要逼我!”

“来,脸在这里,你打呀!”林文溪凑过脸去。

赵渊一怒之下,一嘴亲过去,说:“你没规定不用什么工具吧,我用嘴巴打,还要不要。”

林文溪立在原地,羞红了脸,指着赵渊:“你。。。你这流氓!”

“我高兴,还要不要?”赵渊得意极了。

“我不和你吵,这里,怎么爬上去?”林文溪指着五米高的将近七十度的陡坡,一时没了主意。

“我肯定上的去,你求我呀。”赵渊说。

林文溪抿着嘴,坐下来一动不动。

“快点呀!”赵渊探身上前,又说。

林文溪寻思这般再吵下去,无休无止。方才他亦有些慌乱,竟突生顽皮心思,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林文溪素信奉“沉默是金”,自小在父亲的严厉要求下,几近残喘度日,是以寡言少语。这些话,从前,便是不可能说的。他见赵渊并无停战的想法,且这陡坡自己委实是无能为力,按着太阳穴,身子陡然朝后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赵渊忙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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