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抬着眼皮,眼神冷冽的看着梁焘,道:“如果,让你暂代三司使呢?你要多长时间?”
梁焘一惊,忍不住的抬头看向赵煦,对上赵煦的目光,他心里顿凛,头上冷汗更多,呼吸困难,片刻,忽的热血冲头,一咬牙道:“若是微臣,有政事堂的配合,十天!”

赵煦冷哼一声,道:“五天!你给朕筹集一百万贯先送过去,朕派殿前司亲自押运!”

梁焘立马就惊叫道:“官家,五天根本来不及,何况”

赵煦伸手,阻止他说下去,沉色道:“就五天。五天之后,你做到了,你就没事!你做不到,就去陪苏辙!”

梁焘口干舌燥,眼前回忆起苏辙被押走的画面,身体陡然冰冷,剧烈一颤,连忙道:“臣遵旨!”

赵煦一挥手,道:“去吧。”

梁焘此刻心里被恐惧占据,哪敢多言,抬手应着,急匆匆转身,一边走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

赵煦看着梁焘出了慈宁殿的门,转向周和,道:“朕问你,宫里的内库有多少?”

周和一直在旁边听着,明白赵煦的意思,却呐呐不言。

赵煦目光冷冽,道:“内库的钥匙在你这里?”

周和挡不住,硬着头皮的道:“官家,内库非私库,想要动用,需要依照规矩。”

宋朝的国库分为两个,一个是国库,由三司衙门管;一个是内库,正名是‘封桩库’。这封桩库说是天子私库,但大部分也用于国事,皇室用度并不多。但说是国库,每次支出,都是‘借’给三司衙门的,很难定性。

既然是天子‘借’给朝廷的,那自然有一套规矩。

赵煦懒得理这些,直接道:“交出钥匙,其他不用你管。”

周和瞥了眼还在昏睡的高太后,低着头,第一次反抗的道:“钥匙不在小人手里。”

赵煦也不管周和说真的假的,冷哼一声,道:“没钥匙,朕就砸开。”

周和缩着头,一个字不敢多说。

赵煦这么说,也是这么打算的。

坐在高太后床边,他心里犹自在不断思索。

拿下了苏辙,撬动了朝局,加上控制了开封城的禁军,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倒向他了。

‘也不知道,吕大防等人会怎么营救苏辙’

赵煦心里低语,苏辙是三相之一,不管是品轶,威望,权力还是士林声望都不容小觑,更何况三司衙门这么重要的位置,吕大防等人不会轻易罢手,必然想方设法的营救!

环庆路那边倒是不用特别担心,毕竟还有内库,即便梁焘筹集不到,他还可以动用内库解燃眉之急。

就在赵煦思考着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真正阵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有密集脚步声,有哭喊声,有惨叫声,还有厉喝声。

周和听的浑身冰冷,缩着头,大气不敢喘。

赵煦皱眉看了眼,便没有再管。

此刻,童贯命令禁卫四处抓人,在各个殿内外奔走,忙的不可开交。

孟美人的院子里。

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十分害怕的道:“娘娘,您快阻止一下吧,那童贯抓外面的人就算了,连娘娘院子里也敢抓,还打死了,太过分了!”

孟美人面色有些僵硬,却极力的温和笑道:“没事,宫里有些居心叵测之徒,童公公是奉了官家的旨意,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娘娘,他都敢来您这里抓人了”

宫女话音未落,被孟美人一眼瞪了回去,连忙请罪道:“奴婢知错。”

孟美人没有说话,眉头不自禁的皱起。

她对外面的情况毫不了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忧心。

另一边,童贯亲自来给朱太妃通气,好生安抚,朱太妃知道赵煦没事,这才松口气,催促着童贯好好保护赵煦,不要在她这里耽搁。

小半个时辰之后,庆寿殿前的广场,站着几十个黄门,宫女,一个个瑟瑟发抖,满脸惧色。

在他们前后左右都是煞气凛冽的禁卫,手里的刀寒芒肆溢,另外,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还有四五具尸体,是刚刚,活生生被杖毙的!

童贯站在他们前面,打量着这群人,神情冰冷,道:“现在,还有人要见周公公,要见太皇太后吗?”

一众人噤若寒蝉,身体剧烈颤抖,蜷缩在一起。

那几具尸体还有着余温,惨叫声还在回荡,谁还敢多嘴半句!

童贯见没人说话,就淡淡道:“听好了。掖庭局新任掖庭令,方奇。”

一个矮小瘦弱的小老头,连忙出列,道:“小人谢童公公。”

童贯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宫闱局宫闱令,管守。”

这是一个很年轻,不足三十的内监,颇有些不卑不亢的出列,道:“谢公公。”

童贯对他微微点头,继而道:“奚官局宫杭。”

“谢公公。”

“内仆局”

“谢公公。”

童贯重新任命了内侍省的六局主官,不到一个时辰,就大体稳住了皇宫,并且正在快速的清洗。

赵煦坐镇慈宁殿,一边照顾着高太后,一边不断听着宫内外的动静。

到了深夜,陈皮终于从宫外回来了。

他有些疲惫,也有些兴奋,瞥了眼还在昏睡的高太后,低声道:“官家,基本控制住了。不听话的被禁卫杀了十几个,换了一些人。我已经严令他们,没有官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乱动。”

赵煦嗯了一声,皇城司是一大杀器,必须紧握在手里。

“对了,宫外有什么动静?”赵煦问道。

陈皮神色顿时有些怪异,道:“官家,有些奇怪。本来还很热闹,准备闹事。但那刘世安出宫之后,就没了动静。没人闹了,小人在皇城司听说不少人准备写奏本,后来突然不见了动静。”

赵煦眉头皱起,道:“真的?”

陈皮点头,道:“小人特地去查问了一下,确实没动静,政事堂那边,一切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赵煦抬眼看向政事堂方向,暗暗吸了口气。

他还是小看这位宰辅了,本以为‘旧党’内部会有一番争斗,却没想到不但没有,反而更加‘团结’了。

赵煦心生警惕,瞥向陈皮,道:“就没人给你送礼?”

陈皮神色微惊,连忙道:“小人不敢,若是真有,小人第一时间就告诉官家了。”

赵煦脸角绷了下,摆了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已经将三司衙门都给封了,三相之一的苏辙下狱,却没人主动靠过来,这不对劲!

综合两件事来看,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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