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土黄色已经脏得发亮的麻布短褐,拉碴着胡子,深陷的眼窝,混沌无光的眼神,手上裂着血口子。
这一切都彰显着,他过得十分不如意。

王琳芝十分后悔。

若是璎珞和余氏在,肯定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可四胞胎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所以她将她们全留在了家里,而余下的几个丫鬟,都十分顽劣,要去寺院后山赏梅,没想到真会在这皇家寺院出了事情。

但只要她能坚持一时片刻,说不定便能获救。毕竟老太太身边跟的也有人,想必很快会发现她不见了。

她虽然这般安慰自己,但心中也明白,说不准那丫鬟会以为她觉得佛经枯燥,自己出来了。

可就算这样,她带的还有十几个护卫,可惜王十三被她派往京城打听消息了,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么细心。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会发现她不在而来寻她的!

可就是不知道陆阳春劫持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因为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陆阳春和凤香公主都已经葬身于火海,而他却跑来劫持了她,难道是他对凤香下了手,然后诈死,想要不做驸马吗?

可依照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又觉得此事不像他的做派。

这个人最是自私冷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如何肯放弃牺牲儿子换来的好处?凤香公主一死,说不定他会过得更为自在。

可他却无缘无故的诈死,又劫持了自己,他到底想做什么?

念头转换之间,她已经被陆阳春挟在掖下出了讲经阁的偏门,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里。

“你可不要乱来,不然咱们就玉石俱粉!”王琳芝说道,“我带了十二名护卫,就算你捉住我,可是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捉了你交给皇上处置。”

他好好的驸马不做,却诈死来劫持自己,可见必定是有所求,既然自己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一时半会儿,她就还是安全的。

陆阳春冷冷一笑,“我是想提醒我,我犯了欺君之罪吧?可你会舍得你那四个才刚刚一岁的儿子,跟我一起死?你若真这么想,我们就一起死算了。”

他的眼中,有一抹令人害怕的狂热。

是啊,陆阳春已经是亡命之徒,但是她却有父母亲人,丈夫妻儿,自己和这人渣一起死了,太不值得了。

“无缘无故,你为什么拉着我跟你一起死?”王琳芝反问道。

若说双方有怨,那也是前世陆家欺骗了她在前,今天她不过是没上当受骗罢了。

若不是自己推掉这门亲事,陆阳春能娶到一个公主?

被人架着刀子的滋味并不好受。

“陆驸马为了大义,牺牲了亲生儿子保住了边关,只怕不日就要得到陛下的嘉奖,可喜可贺。”她特意提起此事,希望陆阳春为了前程,千万不要一冲动,做了傻事。

“明明是我们订亲在前,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设计了凤香嫁给我!自己却跟野汉子苟且偷安,如今我愿意和你一起死,你竟然还不乐意?”

“什么叫我们亲订在前,明明是你家弄了假婚约想骗婚,被我识破没有上当罢了。你后来也娶了公主,还生了儿子,现在却又死乞白赖,和我说什么婚约?你当初若真想着婚约,会去娶公主?”

陆阳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在怨我娶了凤香公主对不对?我那都是被逼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虽不能成亲,但却可以一同赴死,来世再做夫妻。”

“你觉得我会丢下自己的孩子,和一个见不得光的千方百计算计我的人一起去死?”

“说到底,你还是在怨我,可如今我已经甘愿放弃驸马的身份,带着你远走高飞,孩子也可以再生!”陆阳春急切地说道。

若不是知道他手背上有胎记,确认是本人,王琳芝真要以为眼前的人是冒充的了。

“走,你现在就跟我走。”陆阳春说着,猛然推开门,一手扶墙,一手挟持着她,竟然跃过了院墙。

王琳芝暗暗心急。

也不知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她跟陆阳春啰嗦了这么多,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可过了这么久,怎么仍旧没人找过来?而陆阳春已经带着她经过了两个院落,后面就是山林,再想找人可就难了。

陆阳春,他真的是疯了!

而她,无论如何也要摆脱掉这个疯子,不能让他真把她给带走了。

可论武力,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是一个武举状元的对手?

他一意孤行,她根本没办法反抗。

正在王琳芝焦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陆阳春突然将她扔在了地上,背着她蹲了心来。

王琳芝爬起来就要跑,但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他抓到了,“你敢再跑,我打断你的腿!”

王琳芝老老实实地蹲了下来,“你看起来这么落魄,应该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吧,要不,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陆阳春一反手,匕首立刻到了王琳芝的嘴边,“再想套我话,信不信我马上割了你的舌头。”

王琳芝不得不安静了下来,只能暗暗祈祷跟着的人能发现她。

她一抬头,却发现陆阳春面容扭曲地抱着头坐在那里,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

“你该不是被重物砸到头了吧!”王琳芝试探地问道。

“少废话,给我安静地呆着!别仗着你是公主,就要高人一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陆阳春狠狠地瞪她一眼,凶狠地抬起手来,似要动粗。

“你该不会是将我当成凤香公主了吧?”

陆阳春瞪着她片刻,突然在地上滚了起来,“凤香,你这贱人,到底给我服了什么药?”

王琳芝几乎可以断定,陆阳春的脑子有问题,不仅如此,只怕还中了毒!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王琳芝转头便跑,有刀呼啸着从她头上飞过,扎在远处的大槐树上,但她已经来不及再看,只恨不得生出四条腿来,跑得越快越好。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听到一阵笑声,“这梅花开的真美!”

王琳芝平息了一下气息,理了理衣裳,慢慢地走了过去,“时间不早了,该去用斋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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