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言,你看我们已经出了东京了。我从来没有出过东京,我的意思是从来没有以这样游山玩水的心态出来过,上次出来还是坐着牛车被卖过来呢,一晃七八年过去了……”
翠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冲淡了惜言的忐忑,她掀开车帘子,看到前边坐着的如月和彩云,外边骑着马的暗卫赤影,以及驾着马车的小山,突然觉得自己虽然离开了,但是并不是一无所获。

有这么多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前路再忐忑似乎也可以面对了。

三年后……西南云州最大的郡天运郡,东城门外早早就站立着一对男子装扮的主仆。

虽说是男子装扮,但是无论是主还是仆都是秀丽的脸庞,玲珑的身段,天青色的直缀挡也挡不住青春少女的气息,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一对小姐和丫鬟站在哪里,仿佛在等候什么人的到来。

“姑娘,你看别人都偷偷盯着我们瞧呢。我看大家一定都认出来我们是女儿身了。哎……这一年你发育的越发玲珑有致,已经不适合着男子衣裳了,偏我劝说你还不信,这下你信了吧?……”彩云在惜言身后絮絮叨叨。

虽说彩云比惜言身量还高些,但是站在她身后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越发衬托出来惜言出众的气质。玉臂轻垂,洒脱自然,一看就不是常人。

“我着男装不过是为了方便罢了。女子的裙衫太繁复了,每每我出门你们又要给我头簪玉坠的华丽打扮,偶尔为之还好,每日这样我的头皮都受不了了。索性穿了男装,看你们还给我插不插满头珠翠……”

惜言回头和自己的侍女低语,旁人只听她嗓音说不出的风流婉转,定力稍差些的,竟然再也迈不动脚步。

“嘘……姑娘你小点声,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姑娘的嗓音是越发的柔媚了,连我这日日侍奉身侧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心都化了。可想其他人什么感受,怪不得咱们王氏商行的生意,只要有姑娘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人……”

彩云一边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陌生男子窥探惜言姑娘的目光,一边和惜言悄声低语。

惜言听罢不再说话,只是抿嘴低笑。自从来了云州,在二皇子安排的天运郡安置下,惜言不仅接盘了二皇子所有暗中的生意,自己更是用自己的本钱开了一家王氏商行。商行借助二皇子原本就经营好的人脉,迅速就扩张起来,主要经营女子成服,首饰,鞋包等物,不过两年功夫,在西南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期间东京也陆续有消息传来,太子联合韩丞相试图请永昌帝禅位,但是被三皇子识破。带兵保卫了太子东宫和韩丞相府邸,最终永昌帝敌不过形势所迫,在新年伊始禅位于三皇子叶宗鼎,人称康武帝。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惜言,震惊的摔破了一盏琉璃茶碗,她虽然不知道太子是如何的人,但是韩丞相这个传统守旧的人会支持太子逼宫,这本身就引人怀疑。再有三皇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令永昌帝禅位,更是引人怀疑。

在惜言看来,这就是永昌帝晚年迟迟不确定国祚而导致众皇子相争的恶果又降临到了他自己头上。原本因为头部肿瘤就没有几天好活的他,还要在有生之年被自己看重的儿子拉下皇位,不得善终。

只是永昌帝如果不满意太子,他内心中意的人到底是谁呢,他到底为了什么才迟迟不下定决心,惜言只觉得乱急了。她请二皇子打听丞相府的动向,并且在能力范围内,保住丞相府一家人。不过书信整整去了两个半月才收到了回信。

信中只说新皇登基后要拿韩丞相开刀,如此行为寒了老臣的心,以四皇子为代表的势力和新皇权形成了抗衡,朝中很是混乱了一阵,不过如今都已经尘埃落定。永昌帝最终死在了汤山别院,临终有遗命他不得脱身,所以大概来年七月紫薇花开的时候就会到云州来找她。

惜言一边忙着自己的生意,一边耐心等待。虽说她做好了不会按时到达的准备,但是七月,八月,九月,甚至十月都是杳无音信,别说人影,一封书信的没有的时候,惜言面对着满塘的残荷还是忍不住有些感伤。

她想了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二皇子在纷争中做了牺牲品,所以没能履行两个人的承诺。也想了不太糟糕的情况,他被新皇委以重任,所以脱不开身。再有其他的可能,他有了新欢忘记了自己?

不过是惜言自己的胡思乱想,她有时候忍不住气呼呼的对翠儿说,他不回来也罢,反正如今他暗里的产业都交给了自己,如果他不回来找自己,自己就让他分文不剩。最少分手了自己还有这样一笔巨财作为分手费,也不算是亏了。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惜言不得不独自面对自己的脆弱。她不怕他移情别恋,不怕他被俗物牵绊,她心里最怕的还是是否能够平安。

整整三年快要过去,东京还毫无消息传来的时候,惜言已经暗中安排好了云州的一切,准备只身往东京去一探。但是在距离岁旦还有半月日子的时候,二皇子来了信。

说岁旦之前必会来云州相会,让她平安,勿念。

惜言喜极而泣,拉着如月哭了好大一会才高高兴兴的收拾屋子,并且每天都带人来东城门外候着从东京方向而来的人马。每日如此,乐此不疲。

今日已经是腊月的二十八,除夕夜除旧迎新的日子。过了今晚就是新年了,惜言带着彩云从朝阳初上一直等到日暮西沉,眼看东城门就要关闭。

心中的失望无以言表,但是惜言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悲态。也许两个人终究是无缘吧,转身带着彩云就要往城内走去,一个嘶哑的男子声音却在这时从身后响起。

“前边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请问是否许配了人家?如果没有,可否考虑下叶家的公子呢?……”

所有一年来伪装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崩塌,惜言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她盈盈转身,不及抬头整个人就被带入了一个充满熟悉气息的怀抱中,喜极而泣。良久后,她才抬头摸索着他黝黑的脸庞。

“为了我放弃这江山,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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