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天气晴好,秋阳高照。
今日一早,本来已成为一座死镇的黄岩镇上突然就涌入了上万之人,把个小镇挤了个满满当当,不但街道上满是从曹县,乃至外县赶来的百姓,就是那些低矮的民宅屋顶之上,此时也站了不少翘首之人。

这让本来因为数千人残忍被杀而显得死气沉沉的小镇顿时就变得热闹非常,所有人都互相讨论着一个问题——那些杀千刀的凶手到底会不会在今日于此地明正典刑?

这一问题的答案在辰时之后就出现了,因为大批的官军在百姓之后也押解驱赶着数百名垂头丧气,身着囚服的汉子来到了镇子里。在看到这一幕后,许多百姓都沸腾起来,喝骂声,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还有那激动的,甚至再次捡起了身边的石头向着那些犯人身上砸去。

直到那边分出了一批官军上前喝阻,百姓们的这一行为才算停歇下来,但叫骂声却依旧此起彼伏,让一干犯人看着脸色越发难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有不少官员在官兵的护送下进入镇子,并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桌案之后。随着他们的一番安排,那些随意乱站的百姓也被请出了被划作刑场的区域,随后兵丁们迅速围出了人墙,把有些激动的百姓挡在了外头。

等到巳时将尽,一身绯色官服,神色严肃的陆缜才在不少百姓的跪拜下走进了镇子,并迅速进入到刑场的高处,坐在了监斩官的主位之上。

在他一声令下后,官军终于把一干犯人全部押到了数里方圆的刑场之内,在一番施为后,这些本就已失魂落魄的家伙便已全数跪倒在地。此时的这些人,已完全看不出以往的凶狠残忍,有些个更是不断颤抖着,都快要瘫倒在地了。

人之本性就是贪生怕死。或许一时的兴奋可以让他们暂时忘却生死,但当死亡真个要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很少有人能坦然面对,更多的,则是被恐惧所吞噬,做出各种丑态来,以求得以苟延残喘。

在场的这些犯人的情况也是一般,在确认自己大限将至时,已有人开始痛哭忏悔,频频向着高坐上方的那些大人们磕头求饶,说自己是受人之命,被逼无奈才会干出此等灭绝人性之事,现在已知错了,只求放过。

不过他们此时再说这些显然是已经太迟了,别说陆缜了,就是那些监斩台上的其他官员,甚至周围百姓,都未曾对他们生出半点同情之心。

杀人偿命,此乃亘古不变之定理。当这些人举起屠刀残杀镇子里的无辜百姓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不能称之为人。被人斩杀,便是他们赎罪的最终归宿。

在犯人们的高声求饶中,陆缜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方向,随后便站起了身来,高声宣道:“就在数月之前,在这黄岩镇,以及相邻的临山镇里,发生了一桩都叫人不忍再细说之惨事。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居然残杀了满镇上千口无辜百姓。好在,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些凶徒他们终究难逃恢恢法网。

“今日,为告慰满镇冤死百姓的在天之灵,本官就要用这些贼子之血来祭奠镇中百姓。也要告诫天下为恶之人,今日你或可逞凶一时,但他日,必将受到朝廷律法之严厉制裁。望天下人引以为戒!”

陆缜这番义正词严的说话又被周围大嗓门的官军大声朝四边复述,从而让整个镇子里聚集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楚。在明白他话中之意后,满镇百姓都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还有那激动的更是再度跪地,朝陆缜叩首相谢,谢他为自己的亲人报仇雪恨。

百姓的思想还是相当淳朴的,只要当官的能做出一些利国利民之事来,他们就会无条件地拥护崇拜对方。

而那些临近崩溃边缘的犯人们,则更是惶恐起来,个个都抖成了一片片秋风里枯萎的树叶,他们的脸上已堆满了绝望之色。

唯有一人,虽然同样脸色惨败,身子不住发颤,但眼中却还带着一丝企盼,口中也念念有词:“不……不会的……我对侯爷忠心耿耿,他一定会想法救我,很快地,他派来救我的人便会赶到了……”这个到了此时依然固执相信自己还有救的人,正是薛长庆。

突然,咚咚的一阵鼓声响了起来,每一下都如擂在了这些犯人的心坎处一般,让他们的身子都禁不住跟着鼓声颤抖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即将行刑之前的送行鼓,也是他们的催命鼓。当鼓声停下时,就说明午时三刻已到,就是他们人头落地之时了。

伴随着鼓声,几十名膀大腰圆,手持鬼头刀的壮汉就大踏步地走到了那一干犯人的身后。这些人,乃是从山东各州府县抽调而来的刽子手。

在咕嘟嘟地把一大碗烈酒喝下以壮自己胆色,并把最后一口酒水扑地一声喷在刀身之上,使鬼头刀漾出一片寒光后,他们的手猛地向前一按,就把跟前犯人的头给按得低下,从而露出了后脖颈来。随后,他们手中刀也跟着高高地举了起来,只等上方一声令下,便可挥刀砍下。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时间上,等待着行刑的午时三刻的到来。传说,那是一日间的至阳之时,这时辰里被杀之人,其魂魄将彻底烟消云散,再难兴风作浪。

陆缜眯起了眼睛,又看了眼头顶处耀眼的太阳。说实话,在没有钟表的这个时代,他还真个很难估算到底何时才是真正的午时三刻。好在身边还有其他人,他们自会提醒。

“大人……”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让他差点以为是时间已经到了呢。但转头一看,却发现是姚干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说。”陆缜点头。对于这个在此番之事上帮了自己许多,但最终却未能彻底把仇给报了之人,他还是有些惭愧的。

“小人想亲自动手斩杀薛长庆和霍青两个贼首,以告慰死去的亲人。”姚干小声求道,说话时,他的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陆缜略作沉吟后,便点下了头去:“好,你去吧。”

“多谢大人成全!”得到允许的姚干精神就是一振,在冲陆缜磕了个头后,便拿过一口大刀,快步进入了刑场之内,直接来到了位于众犯人头列的薛长庆的身后,而本来站在其身后的那名刽子手会意地闪到了一旁。

这一换人让周围百姓为之一呆,不过他们并没有提出什么质疑来。只要能杀了这些凶手,管他是什么人动的手呢。

“侯爷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薛长庆还在安慰着自己,不断小声嘟囔着这么一句话,同时目光里充满了渴盼地望着镇子的入口处。就仿佛下一刻,他的救星就会快马赶到一般。

“姓薛的,你省省吧。”身后突然就传来了冰冷的声音:“石亨现在只求自保,怎会再来救你这个累赘?不单是你,就是你的家人,恐怕也会被他下令除掉,以策万全了。”

听到这话,薛长庆的整个身子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眼里已布满了绝望,口中却说道:“不可能……我为侯爷做了这么多事,他不会弃我不顾的……”只是这话里,明显已没有了多少底气。

“石亨到底是个什么为人,你比我更加清楚。你现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今后再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不利了!”

“你胡说……”绝望的感觉,让薛长庆竟迸发出了最后的一丝勇气,猛然回头,大声反驳,随后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目光里满是杀意的姚干,以及其手中高高扬起的钢刀,正在阳光下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是你……”薛长庆的眼中全是怨毒,因为就是此人,使自己落到如此地步,想不到最后要取自己性命的,居然也是他。

就在这时,鼓声骤停,一名官员大声喝道:“午时三刻已到……”

陆缜当即就抓过面前签筒里的火签,拿朱笔在上头猛地一勾,再往跟前的地上一抛:“时辰到,行刑!”

边上军卒闻声也高呼了起来:“时辰到,行刑……”声音滚滚而出,充斥在了这天地之间。百姓们则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刑场这边望来,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闻得命令后,姚干不再废话,腰上猛然发力,就带着胳膊迅速下挥。呼地一下,手中刀已如闪电般劈进了薛长庆的后脖颈里,将他那颗面上还带着愤怒、惊恐和诧异的首级给一刀砍离了身子。

就在薛长庆失去头颅的身子砰然落地的同时,姚干已一转步来到了面色发青的霍青身后,也一刀挥落,将他斩首。

与此同时,数百名犯人一一受刑,人头落地。泊泊鲜血不断从脖腔中涌喷出来,迅速浸染了整片街道,一如数月前,他们血洗小镇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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