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爽不爽?”瘦拳师又问了一遍,笑眯眯的接着道:“打爽了就咱就商量商量这事儿怎么解决。我那兄弟确实不太像话,骂人也就算了,还又是拍桌子又是砸板凳的,你看那牛肉,还有酒,都浪费了,多可惜!确实该打。不过……你们提的那个条件嘛~拍着良心说,五两银子,不讹人,值这些钱。”说着他蹲下来盯着掀倒在地的桌子看了看,咂咂嘴道:“木材纹理交错、结构细而匀,嗯,细闻还有股子清香气,这是花梨木吧?掌柜的是个厚道人呐,五两银子要少了。”
“就五两。”陈步文冷冷的看着他,依旧用不冷不热的口气道。

瘦拳师轻叹了口气,神情却还是懒洋洋的,道:“给你们说句实话,我们没那么多钱,把我俩全身上下扒光了,三十文钱顶天。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给我五两银子,再把刚才那小妞叫来,陪我玩两天。本来你们咬定了五两,我想让你们给五两银子就完了,可那小妞长得确实俊呐,水灵灵的跟大白菜似得,我也没读过书,也不知道咋形容,就是俊!一见难忘!我领出去玩两天,到时候再还你们。”

说完他也没再理会陈步文,转头很诚恳的等待张震答复,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有病!”陈步文嘴里挤出两个字,夺的将砍刀钉在地上,微弓身子朝瘦拳师疾冲而去,一脚横踢。

瘦拳师似乎慌了神,急忙架起左臂格挡,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重新站稳身子,掸了掸袖子上的尘土,正眼看了看身子微弓眼神阴沉的陈步文,称赞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陈步文一下子被激怒,骂了一句“找死”!再次冲上去。

但陈步文只是第一步的抢攻占了先机,攻守双方马上颠倒了过来,瘦拳师收起嬉皮笑脸,身上陡然爆发出凌人的气势,在用左肘顶住了陈步文右拳拳锋后右手几乎同时弹射而出,瞬间轰中陈步文的胸口,张震紧接着就听到陈步文发出一声闷哼。

瘦拳师丝毫不给陈步文喘息的机会,顺势侧身沿着陈步文中路长驱直入,右肘横摆扫中陈步文头部。陈步文下意识的缩起脖子想用头顶去迎击瘦拳师的右肘,谁料那家伙左手拳从陈步文目光不能及处向上一顶,正打在陈步文柔软的腹部上,势大力沉。陈步文登登的后退两步上身缩起,喉咙发出一声干呕,脸色有些苍白。

陈步文还没来得及缓两口气,瘦拳师再次欺身而上,出手依旧极快,一拳打向陈步文面门,陈步文上身后倾想要躲闪,瘦拳师瞬间变拳为掌,拍中他的胸口。瘦拳师一双手或掌或拳如疾风暴雨,陈步文一退再退,终于被一掌拍倒,嘴里喷出口血雾来。

这时趴在地上的壮拳师站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血,吸了口凉气朝瘦拳师抱怨道:“东子,你他妈的早点出手能死啊,害老子被打这么惨。”

唤名东子的瘦拳师没有理会同伴的抱怨,而是朝陈步文抬了抬下巴,懒洋洋的道:“诶!小子!没事吧?说句公道话,你挺抗揍的,身体底子好,真是个好苗子,可惜了。要不你拜我为师吧?在我手底下调教个百八十年,没准能练出点门道来。”

陈步文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口水,眼中阴狠的神色更盛,一挺身站起来。

但他的身子还是抑制不住晃了晃,接着猛咳了一声,被他强行绷住嘴忍住,血却从他鼻子了喷了出来。他伸手抹掉,握紧了拳头准备再次顶上去。

“够了!步文!罢手吧!”站在楼梯口的张震大喝了一声,瞎子都能看出来陈步文跟瘦拳师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再这么上无异于找死。

陈步文眼里死盯着懒洋洋的瘦拳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张震的话,或许他一直就没把张震这个掌柜的当回事。

瘦拳师咧嘴笑了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陈步文低喝一声挥着拳头冲上去,但是动作比先前慢了很多,瘦拳师很随意的将陈步文挡开,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行将他的脑袋摁了下去。看着陈步文露出来的后颈,瘦拳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右手抬起,立掌如刀。

在手刀刚要切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下意识的伸右手格挡。一个人影从斜刺里疾冲出来,死死的抱住他的腰,将他一路顶出去,直撞翻了雅间的花鸟屏风,一直顶到墙上。

死里逃生的陈步文抬起头,看着平日里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张掌柜此时状如疯虎,嘴里呼号不止以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将不可一世的瘦拳师死死地顶在墙上。

陈步文嘴巴微张,一脸不可置信。

陈步文跟一个老师傅练过点长拳,在瘦拳师手底下走了两轮,也摸清楚了他的路数,瘦拳师使得似乎是一种极具爆发力的贴身短打,夹杂着一些擒拿,拳掌始终不离人中路。陈步文拳脚学的一般,可在他那群乡下兄弟中间,是出了名的抗打,没想到自己和那不起眼的瘦拳师只交手了片刻,这会儿就已经感觉胸腔气闷,肠子仿佛都绞在一起,整个人站都站不稳。瘦拳师拳脚的威力,可见一斑。

陈步文看着张震,这个一向乐呵呵的平庸男人,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可他知道,跟瘦拳师这么个境界水平的人近身打斗,真的是在送死。

陈步文喘了口气,弓下身子想冲上去去帮忙。

“走!快去报官!”张震用头死死的顶着瘦拳师的侧腰,朝陈步文大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步文犹豫了一下。

“不想我死就快点!”张震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已经能感觉到他有几分脱力。

瘦拳师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身子一拧,由侧脸贴墙变作背靠墙壁,正对着张震躬下来的后背,继而肘子抬起。

陈步文一咬牙,跑了一步直接从楼梯口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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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步文强忍着胸腹的剧痛,两步一踉跄的把第一眼能看到的一个正在调戏卖菜小姑娘的捕头几乎是连拉带扯的带回了张家面馆。

一只脚踏进门,另一只脚就停在了门外。

店里的场景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准确的说,是大不一样。

没有鲜血淋漓,没有哀痛惊惶,也没有瘦拳师那张懒洋洋的胜利者嘴脸。

那个被他打过的壮拳师四仰八叉的躺在一楼楼梯口,下半身还搭在楼梯上,额头淤青一片,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本以为会被打得半死的掌柜张震正坐在离壮拳师不远的一张桌子上,眼睛茫然的看着地面,瞳孔没有焦距,六神无主的样子。面馆里的帮工都围在他身旁,有人忙着端水,有人低声安慰。

陈步文怔怔的看着,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很快他眉头皱起,仔细看了看张震,没有伤痕,起码脸上没有,神情里也没有痛苦的意思。

“怎么回事啊到底?人呢?你说的那俩江湖强人呢?”身后衣服快要被扯烂了的邢捕头不满的叫道。

“怎么回事?”陈步文看着张震,也跟着问了一句。

片刻之后。

“什么?你是说这个大个子莫名其妙砍了那个瘦拳师两刀,然后他俩自己就打起来了?”陈步文不可思议的道。

“对啊。”

“后来这个大个子从二楼楼梯滚了下来,那个瘦的自己跳窗户跑了?”

“对啊。”

“不是,你是说,本来他们在打你,后来就自己打起来了,最后瘦的那个跑了,把他扔在这儿?”陈步文指着兀自昏迷不醒的壮拳师,目瞪口呆。

“对啊,我……我也挺纳闷儿的,他俩是不是原先就有什么过节啊?”张震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拿过茶碗来猛灌了一大口。

跟来的邢捕头不明白情况,倒没有多惊讶,听张震说完,走过去在壮拳师身上踢了两脚,又蹲下来扯着他的衣服走马观花的打量了打量,眼前突然一亮,似乎想起什么来,直接定性道:“嗯,是个叛军,你瞅瞅他这身板,怎么也得是个头目,终于遇见个大案子了——回头我叫人来把他拖走,张老板,你可立了一件大功啊!”

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面朝人群,打着官腔喊道:“乡亲们,今天,就在刚才,有两个叛军的细作潜入到本城想要作乱,幸亏本捕头明察秋毫识破了他们的伪装,这才在张震张老板的帮助下将他们捉拿归案,保了咱们通禹城的一方平安。本捕头不敢居功,张老板这种见义勇为,誓死与恶势力斗争的精神,街坊们要多多学习!”

张震站起来,走到邢捕头身边,有些忧心的小声道:“邢捕头,还有一个跑了的,我怕……”

“哎~”邢捕头拍了拍张震的胳膊,小声道:“有本捕头在,你放心,跑不了他!”说完马上换了张笑脸,转头看向街上,接着刚才的话道:“街坊们要多向张老板学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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