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邹春秋却并无一点怪罪姜雨柔的意思,反而看向这位自己最小的弟子,淡淡笑道。
“老夫何时说过要责罚你的?”

他叹息一声道:“你这皇甫师兄,虽然对儒家忠心耿耿,但做事实在太过极端……”

“又坚持要在武帝飞升之后,把握机会向武道复仇,讨还血债……”

“就比如他这一次,以燕国为血食诱饵,引发七国大乱……”

“以此来争取儒家的崛起之机……”

“这等行为已不能算是君子所为了!”

邹圣无奈地摇头说道:“他的心本没有错,甚至比我们任何人都炽烈……”

“但他的道,却走得错了,太错了!”

“即便你不这样做,老夫也会派人破坏他这个计划的……”

“咳咳……这不是我们儒家的道,儒家的君子可以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但绝对不能去主动搅起腥风血雨!”

邹圣看向姜雨柔却有些心疼地说道:“但知道这计划的人,稷下学宫里,连上你我,只有十指之数……”

“皇甫奇不是傻子,他迟早会发现是你‘出卖’了他!”

“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你的皇甫师兄迎回来的‘新儒圣’,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

姜雨柔想起了一些外面的传言,不禁问道:“夫子,会不会秦枫只是一个天选门生?”

“虽然我们极力保密,但七国各地陆续出现天选门生的事情……”

“现在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姜雨柔警惕地说道:“天选门生,天生对儒道亲近,经典过目即可成诵,而且儒术无师自通……”

“会不会秦枫只是天选门生之一?只是恰好在真武学院而已……”

邹春秋听得姜雨柔的话,却是笑了起来。

“天选门生确实是有好多,可是他们经过圣道满月的加持,最高的文位也才到秀才境吧!”

姜雨柔微微一愣,点头说道:“是的,据说连那位‘新儒圣’,即便一直阅读诸位先前儒圣的书本,为他加持资粮……”

“但却迟迟没有办法突破举人文位,甚至用祭天文章召唤出天道举人试的试题都不可能……”

邹春秋听得姜雨柔的话,坐在轮椅上,摇了摇头说道:“他召唤不出天道举人试的试题是应该的!”

“虽然天道没有明说,但圣道满月是新儒圣应天道举人试,突破举人文位时触发的异象……则一点确凿无疑!”

“至于他被圣道接引走的文章,就在这几日,老夫就会祈求下来……”

姜雨柔听得邹春秋的话,更是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夫……夫子,您的意思是……秦枫他是……”

邹春秋看着姜雨柔,不肯定也不否定,淡淡说道:“他用的是举人文位的战诗!”

“若是不出意外,如今,能够使用举人战诗的人,只有我与他!”

话音落下,无需赘言,姜雨柔感觉自己头顶的天都塌了!

秦枫!

秦枫他是拥有真武圣脉的武者!

这个消息虽然只有姜雨柔知道……

但这的的确确是事实!

他不应该是武帝的继承人吗?

为什么又会是儒道的新圣贤!

这究竟是儒家,还是武家开的玩笑!

居然同时选中一个人做继承人吗?

邹春秋却是看向姜雨柔笑道:“如今,你不能再呆在稷下学宫里了,雨柔徒儿!”

“呃?”

就在姜雨柔错愕之时,邹春秋已是转动坐着的轮椅,到了监天台最中间的位置,望了望满天星斗中北方的方向……

他抬起手来,缓缓朝着北边的方向,对着自己的徒儿说道。

“雨柔,稷下学宫里,皇甫奇迟早会知道你的‘背叛’,你在这里只会越来越危险……”

“如果你在稷下学宫,皇甫奇会对你进行多么恶毒的攻击,恐怕连老夫都想不到……”

“毕竟在他看来,你背叛了整个儒道,将他们好不容易筹划的计谋,公诸于世!”

“去燕国吧,他身边一个儒家人都没有,应该很需要帮手……”

邹春秋看向姜雨柔说道:“听说那少年已经成为了燕国的重臣,若有可能,在燕国再建一个真正属于儒家人的稷下学宫吧!”

“老夫总有预感,皇甫奇会把这里的稷下学宫带上一条不归路啊!”

姜雨柔蠕动着嘴唇,似是想再说些什么,邹春秋笑道。

“正好你与他也有故旧,见了面也不会尴尬……”

“至于稷下学宫这里,你不必担心,如果有什么消息,老夫会用千里传音告诉你的!”

说到这里,邹春秋又张口吟道:“三缄其口!”

言出法随,顿时一道清光如狭长的一寸小剑,刺入到姜雨柔的识海之中!

邹春秋说道:“这样你就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了!”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套出你关于真正儒道新圣贤的秘密,无论是幻象还是毒药,都不可能做到了!”

“安心去燕国吧!”

“这里有老夫呢!”

“至于你父亲那里,齐国与燕国的外交工作,老夫会亲自给齐王写一封信……”

“老夫虽然是一个垂垂将死的老人,但这一点面子还是有的!”

姜雨柔忽地鼻子一酸,轻轻地在这位年老长者的面前跪了下去,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夫子!”

邹春秋看着面前垂泪的弟子,忽地笑道:“能够等到儒道真正的接班人,老夫已死而无憾了!”

“雨柔,老夫知道你回稷下学宫的事情,很不情愿……”

“傻丫头,你现在让你回到他的身边,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就哭了呢!”

姜雨柔却是哭得更伤心了,她抱着邹春秋如朽木般布满皱纹的身躯,哭着说道。

“夫子,你一定要等到我带他来见你的那一天!”

“请您一定要安然地活到那一天啊!”

被自己最亲近的小弟子抱在怀里,邹春秋浑沌的眼中慢慢流出一滴眼泪,用不知是喜是悲的语气说道。

“是啊,老夫一定会活到那一天的!”

“老夫……要向师尊……谢罪啊!”

“老夫是……是儒道的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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