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天歌从沧海界收回目光,看了眼白袍白发白须白眉,但实则修炼的是暗无天日的永夜大道的永夜大圣。
他眉宇间颇有凝重,沧桑老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热血与战意。

永夜大圣这个级别的强者,终于能够让他正视了!

但缓缓之后,他又摇了摇头,寂寥说道:“听说上古有个永日大帝,代表世间极致的光明,你修炼的是永夜大道,相当于那位大帝的对立面,敢问阁下跟他是什么关系?”

永夜大圣如幽井般的平静眼眸中划过一丝波澜,轻叹道:“永日,是我大兄。”

丘天歌身子一肃,起身恭敬朝永夜大圣一礼,道:“后辈小子丘天歌,见过前辈。”

虽然丘天歌依旧不认为永夜大圣是他要等的对手,但对于上古那场波澜壮阔的最后一战,他心往神矣,对上古那战遗存下来的人物,有着由衷的敬佩。

永夜大圣黯然:“我大兄成名之时我还在襁褓之中,最后一战爆发之时我还只是一个仙王,并没有为那战贡献多大的力量,且在最后的封仙之战时怕死逃生,不敢与大兄一起血祭仙界的人,我愧对人间界愧对大兄,当不得阁下这一礼。”

丘天歌摇头,道:“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加艰难。”

永夜大圣心头一颤,数千年的大圣心境在丘天歌这句话下差点崩溃。

是啊,他活着,他逃了,但那是永日大帝要他逃的,因为人间界需要留下一点火种,必须要有“畏死者”将人间界的精神给传承下去,必须要有“畏死者”在那末日之后带领人族筚路蓝缕的披荆斩棘,再造辉煌。

所以,他逃了!

但即便如此,永夜大圣这几千年来依旧活在无限的愧疚与自责中,认为自己是个懦夫,不敢陪大兄一起去死,即便他已经做得够好,兢兢业业的在沧海界为人族争取到了最好的地盘,但却依旧难挡他心中的愧疚之情,这几千年来诞生的人族后辈更是无一人知晓与理解他的苦衷,或许绝天通等仙圣表面上对他无比恭敬,但恭敬的只是他的实力而已,

对于他的畏死逃命,从来都是沧海界人族不敢公之于众的话题!

但如今,在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回到故国见到的第一个人,却对他说,活着,比死去更加艰难。

这让他怎能不崩溃?

可终究是有着大圣之心,甚至若不是绝天通也影响到了沧海界,虽然有仙但却很难诞生大帝,他早已经突破大帝了。

所以短暂之后他平静了下来,看着丘天歌颇有感慨道:“看来天不绝我人间界,几千年前有大兄与神幽帝等大帝,几千年后有你,我人间界薪火传承源源不绝源源不灭!”

他目光一闪,忽然又笑道:“你想救那个小子?”

丘天歌重新落座,与永夜大圣对视,他虽对永夜大圣恭敬,但也仅仅只是恭敬而已,若事关原则,他分毫不会让步。

他轻轻道:“那是我亦师亦友的故人之子,故人已逝我不会让他的儿子再逝。”

永夜大圣点头:“即便要与整个沧海界,甚至整个人间界为敌吗?”

丘天歌点头:“即便要杀了沧海界的所有圣者,甚至我主界这边的所有强大之人,都不会更改。”

永夜大圣心头颇有动荡,不知是怎样的亦师亦友,竟让这个即便放眼上古都绝不会逊色他大兄的男人,如此情深义重?

但他却依旧摇头,缓缓闭上眼眸道:“我认为,如此不好。”

“你叫楚天是吧?你在等我,是知道必死所以不逃了吗?”此刻沧海界一座有仙王坐镇的人类城池上空,绝天通自远远悠悠踏步而来,他一步踏下便是百里,几个起脚就来到了这座城池边缘,他看着正站在城池最中央淡淡而立的楚天,冷漠说道。

绝天通是个威严且冷漠的中年人,他身着一袭金色长袍,头上束着朝天冠,一根银色发簪穿过天冠,将他的发丝紧束。他无悲无喜的朝楚天看来,眼神冷漠,如打量一条小狗般,即便楚天在沧海界已经闹出了如此动静,但他却亦没有正眼看过楚天哪怕半眼。

因为他是仙圣,且还是仙圣之中极为强大的存在,在这个大帝不出的时代,只要四尊大圣不出手,这个天下还没有他不敢战之人。

哪怕是奇石阁秦未生,他都只是忌惮但若真的生死决战,他不会惧!

楚天赞叹,透视灵眼早就全力运转,但即便如此他对绝天通从远方走来的身影,也看的很是模糊。此刻与一尊仙圣面对面,他更加赞叹,知晓自己遇上了真正的高手。

若真要将主界与沧海界做个比拼,其实仙圣之下,皆与普通抱丹无异,强的只是修为真元而已,唯有仙圣之上,才算是对一种大道真正明悟到了极深处的强者!

他在出关之后也听到了绝天通的通告,所以他知道在一尊仙圣的全面攻杀下,他绝对不可能逃得出沧海界,所以他才在这座人类城池的上方等他,因为只有如此,他才有跟绝天通谈判的资格。

是的,他一个小小抱丹境,要跟一尊仙圣进行谈判!

此刻,借由下方那座城池中的人类,楚天与绝天通在此地决战的消息如狂风般飞快的朝四周狂奔了出去,他们虽然对两人的战斗很是惊颤,但却也有种兴奋的味道。

因为楚天与绝天通都是传奇级别的强者,能亲眼目睹这等强者的决战,他们觉得即便是死也不枉此生了!

当然,即便没有他们两人决战的消息也能在瞬间传遍沧海界各处的,因为各大势力早就派出了仙王级别的斥候远远跟随绝天通,为他们实况直播这一场战斗,只不过因为下方那座城池中的人所以将这场战斗的所知性,传播的更广罢了。

此刻,在各大圣山圣地圣城中,皆有人通过秘法在播放楚天跟绝天通的对峙。

古猿圣山内,小猿王紧盯着画面中那个男人脸色颇有些不好看,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超过那个男人了。

所以对于他不可能超过的男人,他当然希望楚天去死。

可,真看到楚天被仙圣追杀,即将死在一尊仙圣手里的时候,他不知怎地又有些惆怅了。

毕竟不管再怎么说,楚天也是和他同辈的人物,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要被老一辈人给虐杀,他多少都有一分感慨的。

若是可以,他宁愿希望楚天是被金何骄或是宁星月所杀,甚至哪怕是死在游无涯绝山海等人手里都行啊!

这样莫名其妙被仙圣所杀,算是什么?

“呵呵,我家大剩,终于长大了啊。”旁边一尊道袍鹤发,看似慈眉善目的老猿,抚着老须轻笑。

小猿王脸色黑沉无比,咬牙切齿,沙包大的拳头握的咔咔响,对他爷爷的怨念都比对楚天的还深了。

宇宁圣城中,雨圣和洪圣虽然封锁了这座圣城,但却恶趣味的并没有禁止往来消息传输,甚至还饶有意味的主动在圣城上方播放着楚天和绝天通对峙的一幕,在随意的嬉笑怒骂的点评楚天能撑过几招,又或是几息。

“我看三息。”洪圣说道。

“不对,应有十息,我研究过那个小子,还是有点奇异之处的。”雨圣说道。

“哼,再奇异又怎样?不入圣者皆是蝼蚁!顶天了五息!”洪圣冷厉说道。

下方宇宁圣者脸色颇有阴沉,淡淡道:“如果楚天撑不过五息,洪圣,我跟你不死不休!”

隐没于封锁之外的洪圣脸色一僵,讪讪不敢再说话。

宇宁圣府一座自楚天走后就一直空置从未打开的客房中,今日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青绿色衣裙,容颜不算绝世,可却给人莫名安宁气息的女子缓步走进来。

她在房间中一张凳子上坐下,恍若这里曾经坐了某个人一般,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久久不换的凉茶,好似那个人也曾经这样给自己倒过一杯茶一般,茶里杯中,皆是他的气息。

宁星月闭上双眸,她为宇宁圣城天资绝纵的公主,她为人族乃至于整个沧海界年轻一辈第一骄女。

但此刻,能否以她的不世天资,为那个男人换取一分活命契机?

金乌圣山之外,一头耀眼金乌与一团漆黑魔气大战的天崩地裂,金天兮虽是女子,但却比任何一个男子都刚正,从来都受不得半分耻辱,不久之前竟被天灵大圣堵上山门,这让她无法容忍,哪怕同为大圣级别的存在,她都将天灵大圣打的不断倒退。

那团漆黑魔气更加混黑,但却不是天灵大圣变厉害或是施展某种绝招,而是他吐血了。

天灵大圣心头怒骂,对自己贸贸然堵上金乌族的山门有些后悔,他娘蛋的,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啊!

如此恐怖甚至事关金乌一族生死存亡的大战,自然引起金乌族上下举族金乌的注意,可金乌大殿中,却有一脱下战袍只换上居家服饰,脸蛋精美不似世间物的女子,她看着一副影像双腿并在一起,缓缓跪坐了下来。

她双手合十,闭目祷告,听说在远古修炼法还未开辟出来的时候,洪荒猛兽作乱,各族各家的强大者会祈祷冥冥中的神灵,用些祭祀之品来祈求一族平安。

今日,她金乌一族金何骄也向冥冥中不知存在与否的金乌大帝的帝灵祷告,以她自身为祭品,若是楚天此次不死,她愿常伴祖宗左右,一步不离金乌祖祠。

此时,人族某一个小城市,一个身着红裙脸蛋娇艳,一袭红裙将本就火爆的身材勾勒的更加妖娆的女子,看着城中央那个直播影像,看着影像中那个独自立于风中于是便显得颇有些凄清孤冷的男人,怔怔出神。

此时,天绝圣城之外,一个身材高大魁梧,但却长相憨厚,时常咧着一嘴大白牙好似很好欺负的男子,漫不经心的踏步进城。

他抬首看向整座圣城都在观看正在直播的那幕,憨厚的笑容忽然有了些许凌厉之感,好似……一头猛狼下山了般!

此时,常年笼罩在黑暗之中,近乎是所有人类妖兽的禁地的天灵圣山之外,一个斜跨桃木剑嘴角叼着一根小草好似吊儿郎当的青年,看着这座魔山颇有头疼。

唉,真是的,好多个灵仙王好多个灵仙圣呢,该怎么办呢?

师弟啊,别怪师兄不去救你,实在找不到你啊,此时去……最多也只能给你收尸了……但,有这么多强者为你陪葬,你应该不会孤独吧?

此刻,人族无名城池的正上方,楚天一身玄白长衣猎猎,手头忽然浮现一座黑色小山与一块半尺见方的墨盘。

他看向绝天通,嘴角悄然浮现一抹讥讽,声音清冷但却如晴空雷霆炸响:“绝圣,我知道你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两件帝器罢了。但现在,我给你,你可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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