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军的突入,大元帅王经隆撤往新城、总兵王亮阵亡,守卫临清旧城的常胜军已经不可能再有成建制的反抗。
肃清城中顽匪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即便如此,常胜军依旧涌现出了英雄。

聊城木匠、宣行官汪魁同兄弟汪胜、汪勇、汪全四人与数倍于己的清军,在旧城原税关衙门前展开了激烈搏杀。

汪氏兄弟之所以参加常胜军,只因连年旱灾,官府却不恤民情,横征暴敛,走投无路之下闻听清水教起事,方铤而走险举家响应。

兄弟几人身后的老税关衙门内,三十多口汪氏一族的老弱妇孺尽在其中。

围攻汪氏兄弟的是河道总督所属的汛兵,他们用火枪打中了汪勇小腿。

见弟弟中枪,汪魁不顾危险,奋勇冲上执刀贴近清兵,连砍二人,吓得那帮汛兵连连后退。

“小四子,碍事不!”

“大哥,莫管我,同清狗拼了!”

汪勇挣扎欲冲上去帮兄长,可中枪的右腿根本无法支撑,动一下都疼的撕心裂肺。

“坐着别动,我们帮大哥!”

汪胜、汪全兄弟二人一人执刀,一人执枪,紧随大哥汪魁同那帮汛兵厮杀在一起。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汪家兄弟三人视死如归,然而清兵实在太多,赶走一拨又来一拨。

汪胜左胸被清兵长刀砍中,肋骨断了好几根,血流不止。

汪全也被乱枪打中,扶着墙在那大口喘息,每喘一声,胸前都牵出无数鲜血。

眼看兄弟几人都要死在这里,汪魁凶性大发,挥刀连砍三名清兵,被火枪打中后仍挥刀朝那帮清兵扑去,终是因力气不支被清兵用长矛扫倒在地,继而几杆长矛同时捅穿他的身子。

一杆长矛更是笔直从他脖子中穿过。

汪魁竟欲伸手拔出穿过脖子的长矛,但矛身实在太长哪里拔得动,发狂的他竟猛的一刀斩断了前面的矛身,在清兵惊恐的目光中伸手从后缓缓抽出断矛。

鲜血浸满整个矛杆,矛头更是不住往下滴着血。

“呃...”

气管已断的汪魁没法说话,更没法呼吸,他不甘心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们,最终,身子摇晃倒地。

“扑通!”

倒地的汪魁身子不断抽搐,喉间如露气的皮球不断发出“噗哧”声。

几度挣扎之后,这个聊城的木匠终是停止了心跳,唯独那两眼还睁得大大,犹自是死不瞑目。

“死了,死了!”

众清兵一涌而上,对着尚未断气的汪家其余三兄弟一阵乱砍,尔后撞开了老税关衙门的大门冲了进去。

里面立时传来老人孩子、女人的尖叫声。

冲进城中的清兵眼眸中满是野兽的兽焰。

在索伦兵簇拥下入城的超勇亲王拉旺下令屠城。

天津巡抚徐绩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劝道:“王爷,不能屠城啊,这临清城中可是有十几万无辜百姓的!一旦屠城,百姓皆无生理,他们何等无辜要受这刀加脖颈之苦!下官恳请王爷收回成命,饶他们一命吧!”

“本王命令已出,焉能收回?”

马上,超勇亲王拉旺淡淡的说了句,并不理会天津巡抚的劝阻。

见拉旺不听劝,徐绩不敢再言,只得命人赶紧将此事通知总理山东军务大臣。

有了亲王的屠城令,清军入城之后即在城中大肆杀戮。

百姓为躲清军砍杀,互相拥挤践踏,道路很快被人流堵塞。

清军由四面八方挥刀杀来,霎那间,临清旧城成了人间地狱。

尚有数百常胜军负隅顽抗,清军哄他们扔下兵器免死,结果却是尽数被屠戮。

副元帅、米铺伙计蒋德林力战不屈,誓死不降,最后被清军围于一座院内。苦战后,蒋德林与子蒋义安纵身投入井中。

清军但见男子,不问是由皆一刀杀之,割其首级以手拎之,彼此招摇嘻笑。

看到女子,则几个士兵一拥而上,不顾女子反抗将其拖至街上,也不管四周人群,脱下裤子便公然逞欲。

女子稍有不从,清兵便提刀断其手断其脚。

城中最长的一条街道上,一眼望去随处可见被砍断脖子,没了手脚的女人,无头女尸更是数都没法数。

屠刀之下,百姓无从反抗,大多束颈待死。

更有若干被清军搜出的女人用绳子串着押到城外,等待她们的结局必然悲惨。

清兵甚至连孩童也不放过,到处都是大人的尸体,也到处都是婴儿的尸体,那些可怜的婴儿有的甚至还没有睁开眼睛。

尚在东城的贾六不知道超勇亲王拉旺竟下令屠城,他刚命人将那位从城上跳下的贼总兵王亮掩埋。

随后带人到城中欲往老税关衙门去,因为梵伟说这老税关衙门里可能藏有常胜军缴获的金银。

路上,却发现事态严重,一路奔去,到处都是尸体。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凡女尸,不问年龄,尽是不着寸衣,面目惊恐,身下鲜血遍流,令人不忍视之。

行至一民房前,一个男人抱着母亲的尸体颤颤悠悠的走到门外,看到前方一众清军,不由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禽兽!你们这帮天杀的清狗!你们不得不好死!...娘,娘啊!”

“怎么回事?”

贾六眉头紧皱,他知清军破城之后城中百姓一定会受无枉之灾,所以对此有一定心理准备,然眼前局面已经超出他对事态的预估。

得知超勇亲王拉旺竟然下令屠城后,贾六呆了一下,出奇的没有动怒,而是将自己的遏必隆宝刀递给参赞大臣英济图:“传我军令,封刀。不封刀者,不论满汉,以此刀斩之。”

“嗻!”

英济图是御前二等侍卫,闻令接过遏必隆宝刀,率部前往处置。

待英济图领八旗兵执行封刀令后,贾六看向身边的扎木尔,淡淡说了一句:“你要玩人家老婆,是不是先要把人家丈夫杀了?”

说完,将自己的乾隆御制佩枪递给扎木尔:“做得干净利落些。”

“嗻!”

扎木尔接过黑枪,消失在总理大臣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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