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璎又不争气的红了脸。
他不是不沾女色的么?怎么这么会说情话?还是天赋异禀?

苏浅璎心里不平衡了。

好歹她也活了两辈子,武功天赋已经不如他了,居然连情事都在他面前屡屡露怯,每每在他面前羞得面红耳赤。

这也忒丢脸了。

只好转移话题道:“你来找我,到底还有什么事?”

玉初看她一眼,道:“担心你耳根子软,轻信了别人别有居心的挑拨离间,提前来给你上一课。”

“别人?”苏浅璎反应过来,“你是说宁晔?”

玉初凉凉道:“他不是说今天会来看你么?就算你避不见客,若他耐心等上一两个时辰,保不齐你一心软就见他了。所以我得未雨绸缪,以防你上当。”

苏浅璎嘴角抽抽,却还是道:“我只会对你心软。”

这句话成功的取悦了玉初,神色却未显,反问道:“是吗?那你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心软?”

苏浅璎哭笑不得。

“这都哪跟哪儿啊?”

玉初一本正经的控诉,“难道不是吗?从前你都想方设法的躲着我,要么就是千方百计的试探我,若非那天我将你逼急了,你怕是这辈子都与我保持这师叔侄的关系。”

苏浅璎再次嘴角抽搐,明明她都跟他解释清楚了,他还在这里无病呻吟秋后算账,简直无耻之极。

心中如是想,却又不得不安抚他。

只见她倾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玉初目光一顿,在她刚准备离去的时候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在软塌的靠背上,深吻。

直到苏浅璎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玉初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的唇,然后又在她脖子上狠狠一吸,吸出一个吻痕来才罢休。

苏浅璎娇喘吁吁的瞪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玉初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留下证据。”

苏浅璎摸着脖子上被他亲吻的地方,若有所悟,佯怒道:“你故意的。”

“是。”

玉初回答得很坦诚,也很理直气壮。

苏浅璎竟无言以对。

她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先装可怜惹她心软主动亲近,然后趁机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不过就是不希望她见宁晔罢了。她平时穿得少,总不至于为了遮脖子上的吻痕特意换高领的衣服,或者围脖什么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就这样去见宁晔那更不可能。

要是被宁晔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

还是算了吧。

倒不是避讳什么,而是大白天的,被一个男人看见,还是对她表示过爱慕的男人看见…得了吧,估计她自己首先会尴尬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不就见个面而已,至于么?再说了,他这不是还没来么?”

“当然至于。”

玉初义正言辞道:“宣示主权,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他可以光明正大,我却只能偷偷摸摸的前提下,更有必要。”

苏浅璎一脸黑线。

……

玉初和苏浅璎单独相处的时候,锁烟自然是不会去做那个电灯泡的,同样,依斐这个不识趣的电灯泡,也会被她拉走。此时却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而来,她蹙了蹙眉,走过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落梅居的丫鬟不多也不少,自然全听锁烟吩咐。

小丫鬟一见她就恭敬的福了福身,“重音国宁太子来了,说是昨夜大小姐遇刺受惊,特来探望。”

锁烟立即沉了脸。

“既然都知道姑娘受惊,现在自然是在休息,让他回去。”

小丫鬟可没她那么大胆,犹豫的说道:“可是…可是老太爷吩咐,让大小姐去前厅…”

锁烟顿时怒道:“老太爷算个什么东西?杀孙灭嗣的人渣,现在又想卖掉自己亲孙女来换取荣华富贵?卑鄙小人,无耻之尤。”

小丫鬟吓得立即不敢出声。

锁烟气得脸色发青,见她一脸的战战兢兢,却没敢走,也知道如果不给个交代,她不好交差,便道:“带路!我倒是要看看,这群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小丫鬟一听她要接这个烫手山芋,立即点头如捣蒜。

“是。”

……

两人很快来到前厅。

赵志远在养伤,不能见客,老夫人蠢笨如猪,只会坏事。接待宁晔的,自然变成了老太爷。此时他正眉开眼笑的和宁晔攀谈,用一种看孙女婿的目光打量这个少年。

宁晔神态温和,没有半点居高临下或者不耐烦的模样。

锁烟哼了声,走了进来。

老太爷一见她,怔了怔。

“夭夭呢?”

锁烟凉凉说道:“我家姑娘昨天受了惊,现在正在休息,不见客。”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宁晔,“宁太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老太爷见她态度散漫语气冷淡,不由沉了脸,却碍于锁烟的身份不敢出言呵斥。

宁晔悠然自若的饮茶,淡淡道:“是吗?那是昨夜在下保护不当,更应该探望。”

不要脸!

锁烟胸中怒火堆积,语气更冷。

“男女有别,我家姑娘被已在风口浪尖,还请宁太子不要雪上加霜。”

唔,进步挺大,最起码用对成语了。

宁晔还是不动气。

“这话是她说的还是慕容将军说的?”

他的目光看过来,那般的睿智和洞彻,锁烟刚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偏开头,一脸傲气道:“我说的!”

宁晔又笑了。

“将军既如此深明大义,又为何助纣为虐呢?”

锁烟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家王爷,顿时怒上心头。

“什么助纣为虐?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搬弄是非。”她拿出那日骂慕子奕的泼辣劲儿,叉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哼,告诉你,我家姑娘是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死心吧。”

她说完后转身就走,一点都不给宁晔留面子。

身影一闪。

其哲挡在她面前,冷声道:“好个刁钻的小丫头,胆敢冒犯殿下,今日我就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就凭你?还没这个资格。”

锁烟一声冷哼,锁魂勾已划入掌心之中,抬手勾住他的长剑,转眼间,两人就打了起来。

老太爷吓得不轻,转过头来看宁晔。

“宁太子,这…”

宁晔一脸淡定,并未阻拦。

老太爷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将军,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物。

丫鬟们则早已四处躲藏,以免殃及池鱼。

花坛被打碎,碎片和泥土撒了一地,锁魂勾和剑抨击的声音铿锵尖锐,杀气腾腾。

……

落梅居。

苏浅璎几番思索,道:“我还是觉得不妥,锁烟那泼辣的性子对付慕子奕还行,但用在宁晔身上,只怕是要吃亏。”

宁晔这个人,软硬不吃,修养又极好,可不会被锁烟骂两句就恼羞成怒。

“我还是去得看看。”

她特意找了一方可以及胸的面纱,刚好可遮挡住脖子。刚准备走,玉初叫住了她。

“夭夭。”

“嗯?”

苏浅璎转身,眼前一黯。

他摘了她的面纱,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

苏浅璎目光温软,点点头。

“好。”

玉初重新给她戴上面纱。

她自宫宴那天摘下面纱以后,就一直以真面目示人,如今这番模样去见宁晔,自然也是欲盖弥彰。

他低眸,唇边一抹淡淡笑意。

**

前厅院子里打斗声还在继续。

锁烟武功不弱,但其哲显然也非等闲之辈,两人在院中交战了数十个回合,依旧不分高低。

老太爷在屋子里如坐针毡,几次欲言又止。

宁晔还是不动声色的饮茶,一点不担心其哲会输。

慕容锁烟毕竟是女子,天生体力受限,再加上锁魂勾乃重兵器,再这么下去,必然会吃亏。

锁烟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劣势,她绷着脸,眼中俱是冷意。

忽然虎口一麻,锁魂勾从手中脱落。她一惊,伸出脚一接,在空中旋转半圈,勾住其哲刺过来的剑。

其哲手一抖,铿铿铿几声,锁魂勾被震开,勾在了红木柱子之上,旁边顿时裂开了弯弯曲曲的裂缝。

锁烟退后几步就止住。

其哲的剑,距离她喉咙口只有一寸距离。

“住手!”

一个清淡空灵的声音传来。

锁烟眼睛一亮。

“姑娘!”

回廊上,苏浅璎缓缓走来,刚好与走出来的宁晔打了个照面。

“璎璎。”

宁晔很自然的唤了声。

锁烟瞪大双眼,简直怒不可遏。

其哲早已收了剑,走到宁晔身边,很恭敬的向苏浅璎鞠躬。

“苏姑娘。”

锁烟立即跑过来,恶人先告状道:“姑娘,他们欺负人!”

其哲怒道:“你怎么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挑衅在先。”

锁烟理直气壮的怼过去,“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其哲一噎,涨红了脸道:“你是女人?简直就是母老虎!”

“你骂谁是母老虎?你这个跟屁虫—”

“锁烟。”

苏浅璎看不过去了,出声制止。

锁烟立即闭嘴,还不忘剜了其哲一眼。

苏浅璎这才看向宁晔,道:“锁烟莽撞,还望殿下莫怪。”

她心知,除非锁烟先挑衅宁晔,否则其哲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拔剑相向。这里可有几十双眼睛看着,断不会容她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宁晔微笑颔首,“无妨。”

苏浅璎知道,宁晔之所以纵容其哲教训锁烟,不过因为她的主子,是玉初。玉照国的将军,情敌的手下。

他这是光明正大的敲打啊。

偏偏锁烟现在的身份是是她的贴身丫鬟,就算是他先动手,玉初也没理由质问。

毕竟锁烟理亏啊。

“听说你昨夜受惊,身子可有不适?”

宁晔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依旧温文儒雅的浅笑。

苏浅璎看了锁烟一眼,锁烟心虚的低下了头,心里暗骂宁晔卑鄙,还是个大男人,连这么点小事都要告状。

“昨夜在山洞中的确受惊不小,不过睡了一夜,好多了。”

宁晔不语。

她意有所指,责怪他为一己之私刺激她,让他理亏,不得再计较锁烟之前的冒犯之举。

老太爷看见苏浅璎来了,也松了口气,看见她脸上的面纱,讶异道:“夭夭,你的脸怎么了?”

苏浅璎根本不理他,径自往屋内走。

老太爷一脸尴尬,却不敢发作,对宁晔道:“宁太子,你们慢聊,老朽告辞了。”

他这个孙女不好对付,可这个重音国的太子,更是连应付都觉得力不从心。他还是离开比较好。

宁晔很礼貌的点点头。

“锁烟,你去外面守着。”

原本想跟上前的锁烟脚步一顿,“姑娘?”

苏浅璎半回眸,“嗯?有异议?”

锁烟立即低头,“是。”

说罢,她又瞪了宁晔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苏浅璎又打发了其他人,整个大厅顿时就只剩下她和宁晔两人。

宁晔见她戴着面纱,也不多问。

苏浅璎身为主人,当先开口,道:“特意跑这一趟,想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宁晔反问:“没有事我就不能来看你了么?”

苏浅璎一堵。

她发现这个人跟玉初一样的厚脸皮。

宁晔又笑笑,“你现在才来,就算我想要说什么,似乎都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话里有话,苏浅璎怎会听不明白?

很显然,他知道玉初现在就在她的房间,并且还提前对她说了一些他今日来的目的。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早就猜到我师父是谁了,对不对?”

宁晔既知晓她身中血砂,自然也知道,她必须常年生活在极寒之地,否则性命不保。

而当今世上,了解血砂,并且有办法保她十年不死的人,仅一人。

苍雪山,墨玄帝尊。

“是。”

宁晔并未否认。

“当年你毒发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体内有霸道的极寒内功。若非如此,我也救不了你。”

往事在脑海中划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你师父有能力让你活下去,所以,十年后我依照当年的约定,来天熙找你。”

苏浅璎默了默。

“那一日你被慕子奕羁押去刑部大牢,我在街上看见你,虽然你蒙着面纱,但眼睛,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

“我该庆幸,当年你没有用化名搪塞我。”

苏浅璎也笑。

“我一出生就被师父带到了苍雪山,那是我第一次下山,什么都不懂。我隐约记得一些事,大底是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所以才实言相告。不过…”她歪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像你这种身份,大概是不易轻信他人的。”

“或许…”宁晔收回目光,云淡风轻道:“不过你是个例外。”

额……

苏浅璎愕然。

“只是你一开始就不曾相信我罢了,所以才会处处防备。哪怕,你知道我对你从无恶意。”

他依旧温润儒雅的笑着,眼底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微微苍凉。

苏浅璎默然不语。

空气里一阵寂静,炉子里寥寥升起的香雾,也似在着沉寂的氛围里淡漠了几分,显得越发寂寥和无言的萧索。像是多少年被时光蹉跎碾压过的记忆,一点点淡漠了痕迹,却在心中留下无言的怀念和伤感。

“璎璎。”

宁晔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竟有着淡淡哀伤。

“我来晚了么?”

苏浅璎再次愕然。

“从一开始,还是十年前?”

他的眼神,竟有着微妙的咄咄逼人。

苏浅璎心中震撼。

“即便知道你与他或许没有未来,你还是义无反顾么?”

这一句,他语气些微低沉,有几分喃喃自语的味道。

苏浅璎垂眸,沉吟半晌,道:“这十六年来我都是怀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从不懂得什么是义无反顾,可是这一次,我想遵循本心。即便没有结果,我…也不后悔。”

宁晔的脸色,白了白。

像是乌云覆盖的天空,忽然划过的一声惊雷,旋即又隐没了下去。然而那样几不可察,却不能忽略的伤,仍旧在眼底弥留。

然后他微笑。

“我猜想过无数个你曾经或许用来拒绝他的理由来拒绝我,包括你可以直接说你厌弃我,却没想过,你拒绝我的理由…是他。”

苏浅璎默然不语。

如果没有阿初,她会用其他理由拒绝他。比如,她身中剧毒朝不保夕,不想连累他人。

“我突然很羡慕他。也…很嫉妒。”

他目光如云山雾罩,看起来有些迷离。

“是不是无论他做了什么,哪怕是欺骗你,你都可以原谅他?”

比如,把锁烟安排在她身边,只是为了让他怀疑,怀疑当初的偶然相逢是否别有目的?那时的她,天真善良,纯粹无辜,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可玉初不同。

“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做任何让我反感无法原谅的事。我相信,将来也不会。”

苏浅璎这样回答。

宁晔看着她,她目光温柔像一汪清泉,干净得不含半分杂质,却是刺痛了他。

他默然良久,道:“丞相曾问我,为何一定要苦苦执着找到心中那个影子,找到她又该如何?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到底,为什么要找到你?或者只是因为年少之时的一个信念和约定。如今我明白了,却已经太晚…”

丞相?

苏浅璎心中一动。

他说的是他姐姐的第三任夫君么?

“但是…”

宁晔转过头来,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底定从容。

他微微一笑,道:“没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最终结局如何,谁能说得准呢?”

苏浅璎一怔。

“你…”

宁晔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面纱上,笑意微苦。

“璎璎,其实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掩饰。”

苏浅璎没有说话。

“从十年前开始,我的人生里就再没有放弃、退让和认命。只有隐忍、一往无前,和不择手段。”

回去的路上,苏浅璎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她本以为宁晔对她的心思没有那么重,哪知道,居然是因为感情迟钝,也或许是因为太过理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了悟了。

这大底是玩儿权术之人的通病。

永远保持冷静理智,永远冷心绝情,决不许自己陷入感情的漩涡从而失去了自己。

大底也就玉初是个例外了。

苏浅璎笑笑,眼神却又有些无奈。

突然多了这么大一朵桃花,这种心情,还真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直到回到落梅居,看见一直在等她的玉初,苏浅璎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才消散无踪。

玉初走过来牵她的手,“午膳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吃饭吧。”

“嗯。”

高富帅外加温柔细心还会做饭,真是绝顶好男人啊,让她怎能不动心?

……

因为刺客一事,京城一直戒严,慕子奕天天带着官兵排查可疑之人。连着好几天,京城都人心惶惶的,所有人都不敢出门。

“皇帝闹这么大阵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苏浅璎靠在榻上,如是说道。

玉初道:“这几日借着查刺客一事,已经抓了不少人,而且都跟柳氏一族有关。要么姻亲,要么门生朋友。虽然官职不大,却有不少掌实权的。担任要职的,还没动。”

“敲山震虎嘛。”

苏浅璎一脸了悟,“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柳家连根拔除了。他是不会动自己老娘,如此的声势浩大,还不断的抓人,很显然就是一种警告。再这么查下去,柳氏一族都得完蛋。倒不如聪明点,自己辞官归野,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皇帝也不会赶尽杀绝,还可以赐金银珠宝,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

“快了。”

玉初语气平静却笃定,“柳家的掌权人,太后的大哥柳如言已经进宫。太后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可能真的和自己的儿子争锋相对。毕竟这样继续下去,只会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所以她会退让,让柳如言退出朝堂。镇守西北的兵权可以不交出来,但不能让柳家独断专权。”

“所以皇帝会派心腹去西北军营,先站稳脚跟,慢慢架空柳氏?”

“对。”玉初眼中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得为自己属意的继承人,铺路。”

苏浅璎眼神一闪。

“赵志远!”

“对。”

玉初点头道:“京城中世家大族太多,而且互相多少都沾亲带故,用他们,保不齐日后辅佐慕子旭登基以后,就成为第二个柳家。只有赵志远,他出身微末却有才。历经仕途坎坷心机深沉,却没有庞大的家族根基。就算以后成为从龙之臣,整个赵家想要靠着他入朝,也不容易。而慕子旭本身也是心机深沉之人,只要坐稳皇位,就一定能够抑制住赵志远为自己所用。”

苏浅璎慢慢的笑了,“你是不是又想插一脚?”

玉初扬眉看着她。

“皇后利用完你就翻脸不认人,这个仇,你不想报?”

苏浅璎耸耸肩,“也不能说利用吧,只能说各取所需。倒是那个慕子旭,他上次在皇宫对我放冷箭。小小年纪,不但心狠手辣,城府还颇深,倒是可以让他吃点苦头。”

玉初抚着她的头,眼神温柔。

“我一定帮你报这一箭之仇。”想了想,又道:“太后经过这一役,就算不死下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这口气可顺了?”

苏浅璎说道:“她辱骂我,我把她气病,还挟持了她。她派人杀我,却被自己的儿子算计。如今他们母子反目,也算是遭到了报应。从此,我和她恩怨俱消。至于那个张牙舞爪的许贵妃…”

她有些唏嘘。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等她发现自己争了一辈子,无论荣宠还是权利,全都是一场空,估计会崩溃。”

皇宫的女人,一旦对情字认真,就输了。

……

这几日赵志远再没去过落梅居,那日在城外密林中,父女两已经彻底撕破脸皮。

赵志远知道想要修复父女感情已是天方夜谭,所以也不再演戏了,他自然是不可能赶苏浅璎走的。而他好像,也不担心苏浅璎会对自己的父母下手。

果然,只要为了权利,他当真什么都可以牺牲。

经过这次的事,他大概明白了,慕子奕于皇帝而言,不过就是扶植慕子旭的踏脚石。

他如此的老奸巨猾,自然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

三日后,赵志远整装出行。

苏浅璎很好心的去送行。

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在。

赵志远看着笑眯眯的苏浅璎,这个女儿的心思隐藏得太深,纵然如他,也看不透。

沉吟半晌,他道:“夭夭。”

苏浅璎知道他有话要与自己单独说,便跟着他走到一颗大树底。

赵志远这才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多做解释。我只是想问你,你和玉初,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浅璎笑颜如花。

“等你什么时候为曲家平反了,我就告诉你真相。”

赵志远皱眉,“宜清已经死了,你还不罢休?”

“她死了与我何干?”苏浅璎神色冷淡,“别忘了,杀她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当初你们做过的丑事么?”

赵志远被堵得哑口无言。

苏浅璎神色微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外祖父好歹也是幽州太守,当年若非太后纵容,慕宜清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灭了整个曲家?”

赵志远无言以对。

“当初帮着慕宜清杀曲家满门的,就是如今临安的封疆大吏柳如生吧。”苏浅璎又笑了,“所以你这次去临安,可是重任在肩呐。不过呢,我相信,以你只能,肯定能查出柳如生杀害曲家满门的证据。曲家平反了,我自然就不会再咄咄逼人。”

赵志远眼神黑沉。

“若我不答应呢?”

“无所谓啊。”苏浅璎耸了耸肩,“反正你走私贪污屠杀焚尸疫民的证据都在我手上,如果你对自己的二舅子下不了手,那我就只能揭发你咯。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最后,一路顺风。”

她笑容可掬,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去。

赵志远站在原地,身侧双手紧握成拳,眼神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最终,他还是忍了下去。

……

抓捕刺客的行动依旧还在进行着,不出玉初所料,在一系列不痛不痒的敲打之后,柳如言终究在早朝上递上了辞官奏章。

皇帝自然应允了,并赐府宅以及大量的珠宝,足够他荣养百年。

那一日,三月十七。

所有人都明白,柳家虽还掌握着兵权,但看天熙帝的态度,迟早是要架空柳氏一族的。所以那些沾亲带故的,跟着收敛了不少。

刺客一事终于告一段落。

三月二十二,白凤国的使者来了。迎接之人,是慕子旭。

皇帝自然是要举办宫宴为白凤国使者接风洗尘,再加上之前因为刺客一事让还在京中的玉照重音两国使者破有怨言,刚好趁着这个时候,以表歉意。

举办宫宴的地方,依旧是朝阳宫。

和上次一样,大臣极其家眷都要参加。

赵志远已经出京,作为身份尴尬的女儿,苏浅璎依旧收到了来自皇帝的邀请。

对,是邀请,而不是圣旨。

落梅居。

苏浅璎正在询问着玉初,“白凤国来的是哪个皇子?”

“不是皇子。”玉初道:“是摄政王凤之彦和昭华公主。”

苏浅璎一怔,“白凤国没有皇子么?还是像重音国那样,被摄政王杀光了?”

“没死光,不过也差不多了。”

玉初漫不经心道:“白凤国男女都可继承大统,所以历代白凤国皇子皇女较多,只不过最后剩下的寥寥无几。这一代也是一样,死了一个有一个,老皇帝也深受其害,五年前就驾鹤西去,临终前封自己最小的弟弟为摄政王,辅佐太子登基。”

“这位摄政王的手段一点不亚于重音国的舜英公主。短短几年,就架空了年轻帝王,那些有能力的皇子们要么被他发配要么被贬为平民,公主们也大多外嫁。剩下的要么是资质愚钝,要么就是胸无大志,据说还有一个残了双腿,性情十分暴戾,以折磨自己府上的丫鬟为乐。所以,如今的白凤国,赫然是凤之彦的天下。”

苏浅璎双手撑着下巴,好奇的问:“凤之彦多大了?”

玉初挑眉望过来,“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苏浅璎见他一脸妒夫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

“想什么呢你?你看啊,你才二十一岁,就权倾朝野。宁晔呢,也是小小年纪就架空了他那个权倾朝野的女摄政王姐姐。我就是想知道,你口中这个凤之彦,是不是比你们俩更黑更毒。”

玉初问:“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苏浅璎肃然道:“当然是夸。一般人我哪会给予这么高的评价?”

玉初看她分明满眼笑意却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二十六岁彻底掌权,到现在,刚过而立。”

“哦。”苏浅璎点头,“还是你厉害些。”她很聪明的没有提宁晔,然后又问,“那昭华公主呢?能在争斗激烈的皇族之中存活到今天,而且还能和摄政王一起来参加四国会盟,看来也不简单啊。”

“的确不简单。”玉初淡淡道:“她非嫡非长,据说还是在冷宫出生的,没有娘家支持,却能在宫廷中站稳脚跟,也不容小觑。”

苏浅璎歪头看着他。

“你对她很了解嘛,连人家在冷宫里出生的都知道。”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夹带了几分酸味。

玉初正准备喝茶,闻言动作一顿,看过来,眼睛里有某种晶亮的光。

“你在吃醋?”

苏浅璎一怔,立即偏开头。

“才没有。”

玉初眼中笑意更深。

“那你脸红什么?”

“我、我热,对,就是热的。”

苏浅璎嘴上狡辩着,立即站起来,走到窗边吹风。

玉初低笑着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夭夭。”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侧,道:“我很开心。”

苏浅璎脸颊通红,这回是真的觉得热了。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甜蜜的热。

“不过仅此一次就够了。”他扳过她的身体,道:“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山盟海誓都抵不过这短短的八个字。

苏浅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甜化了,哪里还顾得上害不害羞?

两人正浓情蜜意,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带着意外和调笑。

“哟,小两口挺甜蜜的啊。”

红衣如血,妖媚凤眸,嘴角一抹邪气而暧昧的笑。

燕绥。

他闲庭信步的走进来,目光自两人身上扫过,语气更加意味深长。

“我这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你们俩发展得也太快了。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有奸情的?”

他来得太突然,苏浅璎怔了怔,随即脸色立即就红透了,再听他说话没个正经,立即退出来,骂道:“什么奸情?你好意思说,你怎么不算算自己有多少风流债?”

玉初笑一笑,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走过来。

“无需交代。”他语气淡漠,“你若是闲得发慌,可以占卜算一卦。”

燕绥嘴角抽了抽。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舅舅。”

玉初不甘示弱,“我娘早已被逐出云梦谷,她姓上官,不姓燕。”

燕绥一堵,眼神一闪,有点心虚道:“又不是我逐她出家门的,那是老头子做的孽,你迁怒我做什么?”

这么一闹,苏浅璎倒是顾不上害羞了。

她走过来,问:“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她忽然蹙眉,“咦,你气息不稳,内力消耗过度啊。你跟谁动手了?”

玉初的眼神,有着若有所悟的意味深长。

燕绥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他把玩着自己的玉萧,慢吞吞的看过来,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嘛,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苏浅璎一脸的戒备。

“花孔雀,你又再打什么坏主意?”

“没大没小。”燕绥嗤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再次溜了一圈儿,“等你以后嫁给这小子,就得叫我舅舅,懂不?”

苏浅璎黑了脸。

怪不得她让他叫她姥姥的时候,他总是露出那种高深莫测又居心不良的笑。

怪不得他那么好心的帮她呢,却原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个死孔雀。

不就是不甘心辈分比她低么?

她满心抑郁不忿,却无可奈何。

这时候玉初在一旁淡声道:“我娘早已被你爹从宗谱里除名,你想让她叫你舅舅,可以,除非你把我娘的名字重新纳入宗谱。否则我娘就再与云梦谷无关,我自然也与燕家没关系。她也一样!”

燕绥立即一噎,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对苏浅璎道:“你家老爷子来了。”

“啊!”

苏浅璎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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