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曲冉的讲述,我了解到了以下情况:
一,长发的女孩儿名叫孔荷,性格比较刚烈,但极富爱心,在自己经济状况很不理想的情况下,还经常帮助其他同学。每每说起这个人,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不吝赞美之词,口碑极佳。

二,桑雪的短发衬托出的不仅是她身躯的娇弱,还有骨子里带出来的怯生胆小。在平常的生活学习中,她显得有些不合群,只有当她站上舞台的那一刻,那股积极、磅礴的力量才会迸发出来。

三,从外貌、性格特征上来说,两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她们两人都是音乐系出了名的才女。

四,曲冉之所以跟她们认识,是因为三人同为话剧社成员。但这种认识也仅限于同学间的认识,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了解和接触。五,本场晚会是为校庆所准备的,原本不光是音乐系,其他系的师生也都会参加。可由于最近接连发生了两起案件,为了防范起见校方压缩了彩排规模和时间,所以今晚参加彩排的是音乐系全部师生外加

舞蹈系部分人员。

“曲冉,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倘若今晚真的还有人遇害,你觉得会是谁?”这倒不是我在泄密,而是我相信以曲冉的那股聪明劲儿,早已经了解到了我向她打听这两名女生情况的动机。与其遮遮掩掩的,倒不如和盘托出增添她对我的

信任感。

“为什么问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许法医,你这算不算是泄密?”

“我只知道,如果你的话对后续案件有帮助,算是立功。”

“那好,那我就直说了。”曲冉的眼睛扫过孔荷和桑雪的照片,最终手指点在了后者脸上,“如果真的还有人遇害,我觉得会是她。”

“说说你的根据。”曲冉很聪明,这种聪明很容易给人一种好感,加上我曾暗中调查过排除了她的嫌疑,所以在此时也就彻底打消了疑虑。“好。”曲冉点头,“许法医,在说出我的根据之前,有些情况我必须对你做出说明,这两起命案发生之后,虽说你们警方和校领导们都刻意采取了低调的处理手段,但已经传的人尽皆知的事实依旧是无法否

认的。明面上,老师和学生们都在避讳这个话题,可在私底下却是议论不止的。”

基于这些议论,基于案件尚未结束还会有人遇害的假设,那么就能得出桑雪会成为受害人的三点根据。

首先,这起系列案中的受害人有着诸多的相同或相似点。都是孤儿,都是受到资助上的大学,平时生活中都有些不合群。

其次,无论是齐亮还是吕静,不管是行为上的刻意回避还是精神上的特立独行,都无法否认他们是有着性格缺陷的。

最后,齐亮也好、吕静也罢,都不是敢于和命运抗争的勇士,而是很容易被生活击败、摧垮的人。

综合上述三点,性格刚烈、人缘极好的孔荷显然能够被排除掉,所以如果真的还会有人遇害,那就只能是怯生胆小的桑雪。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更倾向于后者。”对于曲冉的这番分析我是赞成的,毕竟这些征象都是相当明显的。

“我可以当做是许法医的夸奖吗?”曲冉歪着头笑了笑。

“当然可以。”我点点头,又问她,“你还记不记得那首歌,就是那晚你在窗边儿听到的?”

“天亮了?”

“是的。”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问的是,你听过孔荷或者桑雪唱这首歌吗?”

“听过。”曲冉点头。

“谁唱的?”

“他们都唱过。”

“都唱过?”

“是的。”曲冉解释,“我们三个都是话剧社的成员,去年社里参加过一次电视台组织的公益活动,除了表演的两场话剧之外,还曾唱过几首歌,天亮了就是其中一首,所以我才说她们都唱过。”

“这样啊……”曲冉的话,不免让我有些失望,“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但有个条件。”

“你说,只要我能满足。”

“案件结束以后,没事儿多来看看我。”

“可以带女朋友一起吗?”

“只要她愿意,我没有意见。”

“她可能会有意见吧……”想到苏沫的脾气,我发出了一声苦笑。

“那你就自己来吧。”曲冉失神。

“我可以问了吗?”

“问吧。”“我了解过你,无论之于老师还是同学,你的人缘儿都很不错,你不光是话剧社成员,而且在学生会中也担任着职务。我们都知道,在学校的活动组织中,学生会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你作为其中一员,对

晚会的彩排了解不了解?”

“许法医,你想问的是,节目单?”

“是的。”“我不知道。”曲冉摇摇头,“这次晚会是为校庆筹办的,据说很多部门的领导都会莅临,因此较之迎新、毕业晚会来说,不光规格要高很多,保密工作做得也很好。我只知道各系都准备了节目,但具体的节

目单是什么还真不清楚。”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盯紧这两名女生了。当然,这名男生我们也会多多留意的。”说完,我将照片装了起来。

“许法医,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出去忙了,马上十一点半,要开始上客人了。”

“云姐不是在吗?”

“她中午是不来火锅店的。”

“为什么?”

“因为懒呗。”曲冉说着,站了起来,“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美丽的女人,都是睡出来的,一会儿见。”

“曲冉,杨老师什么时候到?”

“你自己给他打电话吧。”一如往常,曲冉似乎对杨光不怎么感冒。

曲冉走出包间没有多久,杨光便急匆匆推门走了进来,就迟到的事情给我道歉之后,我们开始聊了起来。

此时,已经到了饭点儿,所以我就想着把李剑也叫过来,一起吃顿午饭的同时向阳光多了解了解情况。毕竟我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涉及到刑事调查的很多方面无法顾及全面,可没有想到被李剑拒绝了。

他拒绝的理由,让我失落的心情有了几分振奋,因为他们已经摸到了齐亮和吕静的受资助渠道,目前正在了解详细情况。

杨光是化学系的辅导员,并不认识吕静,桑雪跟孔荷也是如此。因此我还是将了解的目标锁定了齐亮。李剑的到来,让我了解到了色彩与心理的关系,从而推断齐亮生活发生重大变化的原因是恋爱,于是这便成了问询重点。可让我失望的是,杨光对此几乎是一无所知的,用他未经大脑思考的话来说:“就齐

亮那条件,谁会看上他?”

“杨老师,既然不是双向恋爱,那有没有可能是单相思?”以我的经验,暗恋是最为折磨人的。

“我还真说不准。”杨光苦笑一声。

“说不准?”我放下了筷子,“杨老师,我记得你说过,齐亮还活着的时候,你做过几次他的思想工作,没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杨光继续摇头,“许警官,我承认,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同时我也说过他完全不配合的话,无论我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说,齐亮都不吭一声。所以他究竟是恋爱了,还是单相思我真的不清楚。”

“那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他生前还有没有别异常之处?”

“……”过了好一会儿,杨光才回答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至于其他的,还真是不清楚。”

“我知道了。”杨光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因此我只能就此放弃,“杨老师,光顾着说话了,你赶紧多吃点儿。”

……

酒足饭饱的时候,我看到曲冉正在忙着,也就没去打扰她,把钱给服务员之后便走出了火锅店。杨光这里没有再继续接触的价值,所以我便没再与他同行,而是一个人朝着师大校园走了去。人,有着丰沛的情感,这主要体现在行为、表达和关注上面。就如同此时的我一样,走在人群熙攘、热闹非凡的学府路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寻找那几名小乞丐上,这不是刻意的,纯粹是一种自然反应。

只因我曾经跟他们有过交集,无关他们给我的感觉是厌恶的,还是同情的。

走出没有多远,我便看到了那两名小男孩儿,一如曲冉当初所讲一样,他们有些“无赖”的缠着路人,渲染着他们可悲的遭遇,从而最大可能的换来人们的同情。

当然,这种同情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钱。命运不可能公平的对待每个人,但我们可以选择与命运抗争的方式。这两名小男孩儿的选择,在我看来是粗鄙的,是低俗的,甚至是令人厌恶的。在他们放弃以积极的态度面对以后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

注定了一个结果。

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

目光略过口中发出尖叫的被纠缠的女生,我的目光转向了其他的地方,那两名女孩儿今天有没有出来乞讨呢?

我想知道,那笔钱她们是不是给了奶奶?

也想知道,小女儿有没有擦上脸霜?

还想知道,大女孩儿有没有买上一条围巾?

更想知道,在我昨晚特意给民政局以及辖区派出所、居委会打过电话之后,今天有没有人来核查情况?她们的后续问题,会不会得到解决?

然而,一直到我踏进师大的校园,我都没有看到她们,这让我心中很是纠结,因为这意味着两种结果。

一,政府会帮助她们,以后再也不必乞讨于街头。

二,她们堕落了,着急去挥霍那一笔钱了。

倘若是第一种结果再好不过,可如果是第二种,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她们。确切的说,是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

以后,遇到这样孩子,帮还是不帮?

叮铃铃……

突兀的铃声将我的思绪打断,掏出电话我看到是李剑,接听之后他告诉我资助渠道的事情已经查明了。

省城有着很多所大学,这对于学生们来说是件好事儿,毕竟高考填写志愿时会有广泛的选择。可之于学校来说就未必了,在每年生源数量没有太大变化之前,学校越多则意味着竞争也越大。

相较于省城的其他重点大学来说,师大是处于全面劣势的,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如何发展学科和招募足够的生源也就成了最大的难题。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势必要双管齐下才行。

基于此,当时的校领导班子研究决定,在尽最大努力做好师大的软硬件工作同时,要竭力争取更多的生源。

比如,从贫困生的身上入手。

从前年开始,师大便开始了和全国各地偏远地区的高中合作,较为针对性的选拔生源,以此来完成学校的升级和良性运转,这也是为什么师大的贫困生比例远远高于省城其他大学的原因。但正所谓凡事开头难,师大善意的举措,却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起来,谎报、瞒报、领受了助学金无故休学、退学的事情屡发不止。甚至在开展此项政策的第一年,也就是齐亮考入师大的那年,很

多名单和账单都是极度不符的。

生源数量提高的光鲜背后,是很多黑心人勾结的龌龊行径,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年负责此事的副校长何志生。他利用职权,勾结某些中学负责人,操作此事大做文章,从中谋取了大量不当利益。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随着制度的越来越完善、随着生源数量的逐步提高、随着财务的透明、随着何志生的退休,随着因为学术问题敢跟他拍桌子叫板的新任副校长闫肃的实名举报,这只蛀虫终于被揪

了出来。

但可惜的是,何志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于两天前晚上投河自尽了。“剑哥,经侦队那边儿怎么说?”何志生是师大前副校长,那也就意味着市局这两天在同时侦办师大的两起案件。虽说在同一所学校办案,雷大炮又有对两起案件的统辖权,但刑事犯罪和经济犯罪毕竟完全

不同,加上很多案件在侦办的时候都是要保密,所以我不知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已经问过雷局了,案发之后分局的同事和法医都去过,初步勘查结论就是自杀,这个没有疑义。”

“那就好。”只要跟我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没有关系我就放心了,“剑哥,那是不是可以确定,齐亮、吕静等人都是师大生源选拔项目的受益人?”

“没错。经侦队在何志生家中搜出了一本花名册,上面有着详实的生源选拔资助名单,齐亮、吕静都赫然在列。”

“还有什么发现吗?”

“有。”李剑虽然可以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出了一丝激动。

“什么?”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音乐系的桑雪,是一名乙肝患者。不,准确的说是“大三阳”携带者。”“桑雪,有肝病?”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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