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林山淡淡的回应着,“因为林宏亮有亲人料理后事,而这些“净棺”的死者则都没有,所以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原来是这样……”苏沫将目光望向了我,显得有些无奈。

尸体是一定要勘验的,所以我咬咬牙说道:“林叔,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既然之前您能做出让步,就意味着“净棺”的事情有着商量的余地。再说我们只是开棺验尸,并不是要将他们下葬,所以……”

“所以这棺材必须要打开是吗?”

“是的。”我点头,“必须打开。”

“罢了……”见我如此坚持,林山也不得不做出妥协,法律和民俗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尸体勘验完之后,必须要在这里放够半个月,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那就别愣着了,赶紧开始吧。”林山让出位置之后又说,“接连死了好几个人,镇子里已经是人心惶惶了,你们要开棺验尸,那就保不齐会有人过来捣乱阻挠,所以我就不在这里陪着你们了,去山神庙外面

帮你们守着。至于文书,你就留下来帮小峰和沫丫头打下手,一定要全力配合明白吗?”

“明白。”林文书的脸色很难看,但在林山面前却也不敢造次。

“开始吧。”穿戴完毕之后,我径直走向了棺材。

接下来的时间,勘验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我对三具严重碳化的尸体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勘检,将所有情况汇总之后,得出了以下几个结论。

第一,三人的呼吸道中都有焦炭状吸入物,可以确定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第二,三人的呼吸道剖面中都发现了细密的出血点儿,虽大小各异,却能证实都患有与呼吸系统相关的疾病。

第三,三人的身上都有少量可供提取的皮肤或者肌肉组织,创伤口同样呈现出诡异的蓝黑色。

除却上述的三点之外,我还在苏奇的喉咙深处发现了异常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蛇的鳞片,指甲盖大小,颜色为棕黄色。

将尸体和棺材做过复原性整理之后,我将勘检的情况跟苏沫说了说,当看到那块蛇鳞之后,她顿时疑惑了起来:“他的喉咙里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应该是用来治病的。”

“治病的?”苏沫有些讶异,“蛇鳞也能治病?”“能,不过起到的是催化和辅助作用。”稍作回忆之后,我才继续说了下去,“在广东地区有一种叫做蛇鳞草的植物,通常作为民间草药来使用。这种草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瘀、化痰止咳等功效,主要用于

治疗痈疮疖肿、毒蛇咬伤、湿疹、皮肤瘙痒,以及急、慢性气管炎等。”

“疯子,你的意思是说,蛇鳞是配合蛇鳞草来服用的?”“是的,我曾经看过一本收录民间偏方的书籍,上面曾记载过这样一句话,说将蛇鳞除菌制成粉末后配合蛇鳞草服用,能将草药功效最大化。如之前的林宏亮一样,苏奇的呼吸道剖面也有着细密出血点儿,

那就说明他很有可能也患有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而且他很有可能也知道这个偏方,如果真是这样,喉咙里出现蛇鳞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苏沫不服气的瞪了瞪我,又问道,“可这似乎也理不通,因为你刚刚说过,只有将蛇鳞除菌研制成粉末才行,可这是完整的蛇鳞啊?”

“如果,苏奇被呼吸系统疾病折磨的生不如死,病急乱投医呢?”

“也许吧?”苏沫放弃了这个问题。

“勘检工作已经完成了,我们离开这里吧,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必须得抓紧时间才行。”

“那就走吧。”苏沫点头。

刺啦……

苏沫说完便要离开,但就在她一转身的时候,上衣被棺材上面的露出的钉子头儿勾了一下,由于毫无防备,所以直接撕成了一个十公分左右的口子。“先出去再说吧?”苏沫的嘴撅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想发牢骚,毕竟这件儿衣服不便宜,勾出这么长一个口子,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可这里毕竟是公主岭镇民们经常来祭拜的山神庙,在这里发牢

骚或者说一些失礼的话终归是不合适的,林文书这张嘴压根儿就没有把门儿的,若是传出去少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这件衣服可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就这么给弄花了,可真够倒霉的。”苏沫性格刚烈耿直不假,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儿,爱美之心可不比其他女孩子少,所以刚刚走出山神庙的门,顿时就发起了牢骚。

“一个口子而已,回去找人缝一下不就得了。”

“缝一下?”苏沫瞪了瞪我,“你说的倒是轻巧,这是缝不缝的事儿吗?再说就算缝的再好,也没法恢复成原样儿,以后怎么穿出去啊?”

“你们吵什么呢?”林山走了过来。

“没什么林叔,就是小沫的衣服被划了道口子,发两句牢骚。”

“衣服破了,缝上不就完了?”林山随意的回了一句。

“林叔,再好的裁缝,再精湛的手艺,也于事无补啊……”

“谁说的?”林山气呼呼的指向了苏沫,“把衣服脱下来,你看看我能不能缝补好?”

“您缝?”不光苏沫愣住了,我也吃了一惊。

“怎么,很意外吗?”

“不是很意外,是相当意外。”苏沫依旧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林叔,您还会缝补衣服?”

“缝完你就知道了。”林山示意苏沫赶紧脱下来。

将衣服交到林山的手中之后,苏沫才说道:“林叔,尸体我们已经勘检完了。现在我们想去苏奇等人的家里看看,或许在案发现场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成。”林山痛快的点点头,“让文书带你们去,我赶紧回去帮你把衣服弄好,这大冷天儿的可不能冻着,等我缝好了就直接去找你们。”

“谢谢林叔。”

“我先走了,有事儿吩咐文书就行。”送走了林山之后,林文书问我先去谁的家里,从刑侦的角度考量,显然去林宏亮的家里最合适,毕竟他的死亡时间最短,现场会具备更大的勘验价值。可考虑到林宏亮即将下葬,之前家里又去过很多的人,现场已经遭受了十分严重的破坏,怕是去了也很难再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我将目标锁定在了林涛的家里。林涛是一月五号凌晨被害的,到今天刚刚过去六天,是除了林宏亮之外距离今天最近

的受害者。

“林主任,带路吧。”将外套脱给苏沫之后,我拎着勘察箱朝前面走了去。

由于公主岭镇的低洼平坦地带都被年轻人占据了,所以留在半山腰的都是一些年过半百的老人,与这些人的老迈之态一样,半山的房子也都是极为老旧的。这些房子屋檐很低,大多数都是用石头和土坯垒砌起来的,十之有九的窗户也都还是老式的木质花格子窗户,与山下高大亮堂的平房、瓦房、甚至是楼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不光是房子的对比,也是老

一代人和年青一代人的对比,若是往更深处挖掘的话,也是人性的对比。

或许在这里,很多年轻人并不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

……

“许法医,这就是林涛的家,进去吗?”走到一处破旧的老宅前,林文书停下了脚步。

“当然进去,开门吧。”

嘎吱……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后,我们三人鱼贯走入了院子,原来林涛的房子不光看起来破旧不堪,脏和乱也同样充斥于其中,给人一种极其颓败的感觉。低矮的屋檐,让屋子呈现着一种压抑的昏暗,

一脚迈进去逼仄的氛围扑面而来,让人恍若置身于抗战时期戕害了无数英烈的刑房。

“林涛死后,有多少人进过这间屋子?”一边打量着,我一边问着林文书。

“很多人。”他回道。

“到底是多少?”我加重了语气。

“镇长、片儿长,加上全部治安队的人,一共二十来个吧?”

“呼……”听到林文书这样说,我不由失望的叹了口气,“小沫,这么多人进来过,现场几乎失去了勘检的价值。不过既然来了,就做好本职工作吧。”

“开始吧。”勘验尸体,对于苏沫来说并不擅长,可若是勘察案发现场,她就显得比我内行多了。由于林涛是在睡觉的里屋被害的,所以苏沫第一时间占据了门口,将我和林文书挡在了外面。她先是站在原地细致的对

里屋做了打量,随后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示意我们两个进去。

“基本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除了这里。”说着,苏沫指了指不远处的脚下。“砖有被烧灼的明显痕迹,并且出现了龟裂,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顺着苏沫所指看去,我看到了她所说的那些东西,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那些龟裂痕迹有着一个大致的轮廓,若是细致分辨的话,像是两个人躺出来的。

“不正常。”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这还用你说?”苏沫白了我一眼,“我想听听你觉得哪里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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