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法医,更多的工作室在解剖台面对尸体来完成的,所以无论多么大的案子,很多关于走访排查这些细节性的东西我并不是很清楚。
而且,我也懒得过问,因为我不想去过多的了解人心的黑暗面……

就拿这起案子来说,我对于马向阳的所有了解,都是来自于王群的那本笔记,以及徐睿最后的供述。因此很有可能如同马磊此时所说的一样,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是我没有洞悉到的。

“那你就说说吧。”

“嗯!”

马磊点头之后,没有直接告诉我想要的东西,而是反问了我一句:“对于马向阳这个人,你是怎么看的?”

“我对他的情况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名著名的民营企业家,还知道……”

“你知道他是本市一名著名的企业家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马磊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打断我说道:“你刚从往生村回来不久,我想你在见识到那些人性薄凉的村民们同时,也听说了他们对于马向阳的种种评价吧?”

“听说了!”我点点头。

“他们怎么说?”

“爱恨交加!”

“你感觉到了?”

“是的!”

我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去往生村的时候,曾经侧面打听过关于马向阳这个人,村民们在骂他白眼狼的时候,似乎还有一种别的情绪夹杂其中,我可以肯定那是感激,但我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马磊端着酒杯跟我碰了一下说道:“这其实还是要从马向阳被村民们逐出往生村开始说起,据他跟我说,他被逐出村子的时候,身上只有五块钱,能不能活下去他都不知道。”

“就在他茫然无助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位算卦的,这个人说如果马向阳想要发家致富的话,那就必须一路向北走,北方才能旺他的财运。”“当时的马向阳年岁尚浅,加上往生村那里地处偏僻,封建的余毒还没有被清扫干净,所以他对于算卦之人所说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并且作为感谢送出了他仅有的五块钱。一直到十几年之后,当马向阳真正

的发家之后他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当初那算卦的,所图的也仅仅是那五块钱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马向阳听信了那个算卦之人的话,一路乞讨到了距离往生村两千多里的城市中,凭借自己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真正的攫取了第一桶金。”“每个不怕苦不怕累并且成功的人,他们的身上其实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韧性。当然这是台面上的说法,私下里我们将其称之为咽不下当年饱受屈辱的那口气。如果是疯子你的话,在你拼搏了十几年

之后,是继续不声不响的发自己的财,还是会衣锦还乡去争回来那口气呢?

“我……”这样的问题我没有想过,所以顿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说道:“马哥,你喜欢套用老话儿,那我也就效仿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十几年过后马向阳也不过就是刚到

而立之年吧,那正是人一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阶段,我想是会选择衣锦还乡的。”

“不错!”

马磊附和了我的话:“当时马向阳也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他回去也的确狠狠出了十几年前的那口恶气,所有的村民都对他表现出了阿谀奉承的一面。”

“但是,当年的屈辱既然能够被马向阳铭记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因为村民们的三言两语便既往不咎,所以他这次返乡没有给乡亲们任何的好处。”

“于是,作为报复,又加上重男轻女的余毒思想残害,那些村民开始将自己视作拖油瓶的女儿送这座城市之中来?”这是徐睿供述之中的东西。

“是,也不是!”

马磊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让我有些抓狂,所以赶紧问道:“马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疯子,虽然当时很多人恨马向阳背宗忘祖,也有些人眼红马向阳发了财,但是却很少有人动将自己女儿送到这座城市孤儿院的念头。”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凡能吃的起一口饭,谁也不愿意将孩子送出去,丰衣足食的人家都不想给,更别说孤儿院了。”

“那刘云他们是怎么来的这里?”我愈发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完。”

马磊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继续说道:“但凡事都会有例外,往生村那里本身就是穷乡僻壤,所以并非每户人家都能养得起那么多的孩子。”

“食不果腹之下就要思考变通之法,于是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马向阳的身上,所以就试探性的将孩子送到了这里,他们不相信马向阳真的会见死不救。”

“或许是马向阳顾念藏匿在心里的那份儿乡情,也或许是他明白罪不及子女的道理,总之他并没有对送来的孩子视而不见,而是给孤儿院捐献了一笔善款。”

“他这样做,分明就是在助长那些村民们的不正之风啊。”虽然我知道马向阳这是善心,可一旦让那些村民们尝到了甜头儿,他们就会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不!”马磊这次反驳了我:“疯子,你没有做过父母,永远体会不到父母至于子女的那份儿爱有多深,虽然被送到这里的孩子物质上有了保障,可是却淡了那份儿亲情,这是每个父母都不想看到的事情。所以在之

后的日子里,也仅仅有两三户实在维持不下去的人家,将孩子给送了过来。”

“那……”我的话刚说出口,就看到马磊抬起了手,所以只能咽回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看了我一眼之后,马磊继续自顾说道:“往生村经济水平虽然落后,但相对来说那里的人们心性也更淳朴一些,所以他们最多也就只能骂骂马向阳。”

“但并非每个人都会那么老实本分的,其中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你是说,王群的父亲?”

在徐睿的供述当中,王群是受到他父亲的驱使,来到这座城市寻找马向阳的,也正是他带来的那个土方子,彻底引发了这场毫无人性的罪恶。

当然,那是按照徐睿的话得出的结论,现在看起来事情远远应该远没有那么简单,不然以马磊的性子,是不会跟我纠结于这点上面如此长时间的。

“是的,就是王群的父亲!”

马向阳点点头之后,沉默了一会才再度开了口:“但你绝对不会想到,王群的父亲其实已经算计过马向阳一次了,这一点就连马向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什么?”我知道关键性的东西来了。

“还记得那个算卦的吧?”

“你是说,那个算卦的是王群父亲假扮的?”事情突然来了如此大的转折,当真让我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可王群父亲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永远将马向阳赶出往生村!”

马磊开门见山的说道:“王群的父亲是往生村的土大夫,所以较之其他人家来说,日子过得要宽裕的多,但这样的情况就是,他要施舍的也会多。”

“如果从往生村里面找出一个最不想看到马向阳的人,那一定就是王群的父亲,毕竟马向阳去他家要饭最多。偏偏他又不能不给,否则就会背上吝啬薄情的骂名。”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假扮了那个算卦之人,更是说出了让马向阳北行两千里的话来,其目的就是让马向阳走的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

“马哥,我必须要打断你一下了。”

“你说吧。”已经阻止了我两次,这一次马磊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刚才说马向阳去王群家要饭是最多的,那想来他们彼此都会很熟悉的,音容笑貌怕是早已经刻在对方脑海之中了,那他怎么会被王群的父亲给骗了?”这一点很难说的通。

“这是个好问题!”

马磊示意我碰杯,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如果你去往生村有过仔细的了解就应该知道,王群的父亲虽然是村里的土大夫,但其本身的健康情况并不理想。”

“所谓医者不自医,因此王群的父亲是很少出门的,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乡亲们来家里抓药,亦或是将病人直接背到王群的家里面去,所以他们见面的几乎很少。”

“当然,你或许会问马向阳就没有头疼发热的时候吗,就不会去求医问药吗?我的回答是有,可通常那种情况下都是药铺的伙计随便扔出去两副药渣子的。”“王群的父亲,是从来不管马向阳死活的,即便他们是一个村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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