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今年六岁,算起来仍是稚童,然而他又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大秦的扶苏公子。
谨欢不知道她跟扶苏那段对话,扶苏听进去了多少,不过很快,扶苏就成功拜在了韩非门下,跟着韩非学习起法家来。

学宫上下对此的反应都有点大,秦国本就重法,现如今未来的继承人更是拜在了韩非门下,那以后的秦国,还有其他各家的晋身之路吗?

这事说起来还是挺敏感的,毕竟秦国现在聚集的各国学者越来越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话,古今通用,谁也不想在一个没有前途的国家呆下去。再加上有一部分别有用心的人在期间动了不少手脚,尤其儒家之人,反应都挺大的。

想来也是,一直跟法家争的最厉害的,其实就是儒家。

道家讲究一个清静无为,别的不说,哪怕单纯就是为了装逼,道家人就不会做出跟人争这种没格调的事情。墨家更不用说了,这些家伙们现在每天一个劲儿地拉着阴阳家那群人埋头搞研发,绝对称得上一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手上活”。而剩下的那几家,兵家纵横家农家杂家那是不管台面上当权的是谁,他们只要有真本事,就会妥妥被重用的存在,要不说“手艺人腰杆子硬”呢。

他们兴许没有儒家那些人会说,没有儒家学识丰厚,没他们有文化,可是他们是能做实事的人啊。你让儒家随便谁来,是能下田插秧啊,还是能上马打仗啊,都不能。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儒家没用。相反,儒家有大用。要真正论起治国来,各家摞在一起,都不抵一个儒家来的有用。

但是时间不对啊!

秦国现在迫切需要的是明令法纪,努力发展,一扫海内,吞并六国,这时候最为合用的,最需要的,法家当之无愧。

待到一扫宇内,天下一统的时候,就轮到儒家上场的时候了。安定民心,教化百姓,儒家当居首位。

毕竟历史教育我们,要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嘛。

这一点,谨欢能看懂,那是因为高中的政治老师真的很努力地给他们不断刷考点。而嬴政韩非李斯荀况他们能看懂嘛,当然就是单纯的智商优势咯。

聪明人嘛,就是这么酷炫啊!

只是他们看懂了并没有什么卵用啊,这世上终究是聪明人占少数,看得通透的聪明人那更是少之又少,不然为什么身居高位的就那么几个呢。

故而在学宫私下暗潮涌动,嬴政就决意动手了。

只可惜,韩非是个好老师,他不自觉地就抢了嬴政的功劳。

韩非又去学宫舌战群儒去了。

没错,韩非,舌战群儒。

嘴里含着糖来舌战群儒。

谨欢听到嬴政来跟他复述这件事的时候,脸已经彻底僵了。

哦,孔明大大我对不起你哦,这边有个人把你日后的风头都给抢了呢。而且他居然还超级不正经,不仅没有鹅毛扇子,居然嘴里还含着糖,想想韩非边说边往嘴里塞糖的样子,谨欢就觉得这个世界都不好了。

要说韩非的战斗力吧,绝对是“不是我说,在座的都是辣鸡”的那种。从前一支笔就能听得人暴跳如雷,如今嘴皮子利索了,攻击力更是加倍。再加上还有李斯助阵,甘罗在旁边拉偏架,荀况这老头摸摸胡子笑而不语,总而言之一句话,儒家那帮人,真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啊!

“而今一个个都在闷头学习呢,说是有朝一日,定当要胜过韩非,啧啧啧,读书人啊!”嬴政颇为不屑道。

就算加上李斯和半个甘罗好了,两点五个法家居然干死了一群儒家,这话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脸了,儒家还混不混呢?幸好韩非李斯都是荀子教出来了,这层遮羞布还挡着,结局才没有太惨烈,不然啊,儒家这一回,还真是难说。

“所以现在没事了?”谨欢耸了耸肩问道。

“学宫而今学习氛围比起先前来还要浓厚一倍,一个个都跟魔怔了似的,埋头苦学呢。”要说嬴政心里虽然清楚儒家这群人日后有用,但是现阶段没事就被他们唧唧歪歪,他心里也很不爽的好吧。

还能不能尊重点大王了,说好的王权至上呢?直到韩非开始“手撕群儒”,嬴政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鸟气才算是散去不少,再经历了这么一桩大事,嬴政现在看韩非,那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儿看都顺眼啊。别的不说,就冲着这个毒舌,嬴政就容得下他。

嘛,就算韩非什么事儿都不干,没事儿听他骂骂儒家,骂他们蠹虫蠢货,也是很解气的嘛。

自觉开发了韩非新用途的嬴政很高兴。一般来说,掌权的人一高兴,总会赏赐点什么下去,韩非到底还是个韩国人,就算现在嬴政给他授官,他也十成十不会接受,所以嬴政就很单纯地赐了一些布匹糕点还有糖果零食下去。

不要以为这是嬴政抠门啊,嬴政简直超级大方的。

要知道现在糖多难制啊,糖果的作法更是谨欢的私人方子,像嬴政这种小心眼,才不会让这个方子外流呢。所以大臣们要想尝到这个,只有两个法子,一,自己掏钱在国营店里买,二,等嬴政赐。更别提内宫的糕点早就被神话了,味道绝佳,然而无处出售,吃完了还想吃的人,就只能挠心挠肺了。

嬴政一次性给了韩非这么多,一时间,来廷尉府上拜访的人都多了起来。

没有错,廷尉府上。

自从韩王将韩非“割让”给秦国之后,秦国是给韩非建了府邸的。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公子嘛,从前来住李斯这里,那是因为人家是来拜访自己的师兄的,可是现在人都被韩国抛弃了,秦国作为接收国,怎么的也得意思一二吧。这给个容身之处什么的,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只是地方给是给了,韩非却没去住。

韩非再怎么说也是王室公子出身,放着好好的廷尉府不去住,去住那个质子小院吗?而且在廷尉府上,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师兄向来由着他的心意来,韩非跟自己又没仇,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过苦日子,有病吗?

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扶苏了。

廷尉府离王宫更近,方便扶苏每日里来往求学,也方便韩非进王宫教导扶苏,要真是住到别地去,那真是时间都他么浪费在路上了,有猫病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由着他们去好了,反正最终得利的是大秦,这就足够了。”谨欢感叹了一句,觉得自己也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政客了呢,比个心。

“姑姑。”一日学习终了的扶苏回来之后先去休整了一下,就到谨欢这边来报道了。

看到儿子进来之后,嬴政忍不住咳了一声。

咳咳,他这绝对不是在寻求关注,根本就是这小子自己的错嘛,父王在这里居然不先喊,还要先跟他姐腻歪腻歪,什么毛病,都这么大的男孩子了,站好!

“父王。”扶苏随即躬身向嬴政行礼。

然后嬴政如愿得到一个来自谨欢的白眼。

什么毛病,就喜欢欺负孩子,真是天下亲爹一般黑。

“扶苏,你老师去学宫的时候,你去了没?”虽说嬴政已经跟谨欢说了一遍,但是嬴政自己也没亲眼看到,他是听人说的,再来告诉谨欢,过了两个人的故事哪里比得上最新鲜的现场呢。

尤其扶苏这孩子多好啊,从来不像嬴政那样夹带那么多私货,个人好恶太明显,一点都没有新闻报道该有的客观公正,大写的差评!

扶苏一听谨欢说起这个,凤眼立时就亮了,连声音都激动起来。

“嗯,老师特意带了我去的,到了学宫之后,老师先是与……”

扶苏这孩子年纪虽小,讲故事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有这么丰富的词汇量的。本就精彩的故事在他口中将来,更是精彩纷呈,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听得谨欢是连连惊叹出声,最后不得不感慨一声,“韩非大才!”

扶苏赞同地点了点头,圆乎乎的小脑袋看着就让人特别想摸,“老师真的很厉害,很多事情原先我不懂的,被老师教了之后就懂了。”

“哎,等等……”谨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咽了口唾沫问道:“扶苏啊,韩非现在到底教你什么啊?”

依照谨欢原本的想法,她让韩非来教导扶苏,无非是担忧扶苏仁慈太过,希望通过韩非这个法家能对他影响一二。

一个综合了儒家和法家两家之长的扶苏宝宝,啊,真是一听就是个明君呢。

至于说最重要的帝王心术,呵呵呵,这方面,不管是儒家还是法家,嘴皮子使得再溜都没有,这种东西,非帝王不能言传身教。所以说扶苏最重要的教育问题,最后还是要嬴政这个亲爹来解决的。

但是谨欢看着面前的扶苏,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大妙的感觉。

这孩子好像有点太过于崇拜韩非了啊?

不行,这是绝对不行的啊!

我的扶苏宝宝,你亲爹这个天下第一的小心眼,怎么会允许你崇拜韩非超过崇拜他呢?

“法家儒家老师都有教授,也会带着我去学宫旁听其他各家的课。”

谨欢心里更疑惑了,韩非他,原来是个这么负责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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