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种当街喊冤的戏码吧,谨欢还一直都没遇到过,毕竟她出宫也是微服,没人知道身份。只是哪知道头一回遇见这事儿吧,居然就顶了胤礽的身份,谨欢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咳咳,姑娘请起,我并非当今太子殿下……”

卿如眼中的希冀的火焰登时就熄灭了,不是太子,那她这状还能告吗?

倒是刚才人五人六,这会儿瑟瑟发抖的小厮心里又安定了一些,不是太子殿下就好,只是看这架势,肯定也是宗室中人啊。

“……此乃当真圣上亲妹,固伦元懿长公主。”胤礽及时走了过来,介绍了谨欢的身份,至于他们兄弟仨嘛,还是算了吧。姑姑身为女儿,来秦淮河见识见识那些人可不敢放屁,但是换了他们,非得被苍蝇们以这种理由念叨不可。

一听是那位创办女学的长公主,卿如眼中方才熄灭的光芒更甚,没等谨欢反应过来,她的头就磕在了甲板上,额头和木板撞击的声音清晰无比,等到谨欢把她拉起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卿如姑娘白皙如玉的额头已经红肿了一大片。

“咦,什么味道?”胤禛五官灵敏,皱着眉走到了一边,才看到方才叫嚣的那个小厮正瘫软在甲板上,裤裆里已经湿了一片,还有腥臊味和臭味不断传来。

谨欢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先进去吧,来人把这个小厮给收拾一下。”

兄弟仨人没表明身份,这会儿谨欢就是这里最大的,不过就算他们表明了身份,谨欢还是最大的,所以她一开口,下人们都利索地动作了起来。尤其是船上有几个认识这个小厮的下人,动起手来那叫一个麻利,完全就是把人当抹布在洗啊。

呸,让人平日里在我们面上嚣张跋扈装大爷,这会儿茅房里打灯笼,找死了吧!

该!

众人回到船舱后还分主次坐下,卿如姑娘原本还要跪着的,谨欢也让她坐下,只是她始终不肯坐椅子,最后搬了个小凳坐了。

“正好这会儿曹寅没来呢,说说吧,你有何冤屈,若是属实,本宫必定着人替你查证,为你翻案。”这么漂亮的的姑娘,我见犹怜,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仗势欺人?!

胤禛抬头瞧了两个哥哥一眼,看到两人都有些不忍卒视,猜出了两人心中的想法,微微偏过头去,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捺下。

真不是他没良心,听着人家这么悲惨的故事还笑得出来,而是他姑姑这德行,分明就是被人家姑娘的美色给迷住了吧,要是阿玛在这儿,兄妹俩十有*又得掐起来。

唉,幸好阿玛还没到。

其实卿如姑娘的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小门小户养出了一个小门小户护不住的美人。

卿如本家姓陈,父亲是个老秀才,靠着在蒙学中教导孩童养活一家,家中名下也有十来亩良田,再加上束脩和学生的孝敬,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她父母这辈子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还是老来女,当真是捧在手中怕摔了,含着口中怕化了,娇养了十六年,眼瞅着就要许人家了,却没想到祸从天降,被周家那个不学无术的给看上了,硬是要逼娶为妾,老秀才夫妻二人不从,竟莫名其妙地在下乡收租子的路上被劫匪抢了,夫妻二人当场身亡。

卿如知道仇家是谁,原本想去告官,孰料官官相护,她原本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却为了报仇,沦落到了这秦淮河畔,高张艳帜,只盼有一天能得遇贵人,报了她父母的仇。

谨欢听完了不免叹了一口气,这卿如看似老成,哪知道内里还是这般天真。莫说她能不能遇上贵人,便是遇上了,对方当真会管这破事儿嘛?若非今日来的是他们,只怕不管是谁,都不会理睬卿如这一番泣诉的。

“这姓周的到底又是何方人士?”听卿如讲了半天,谨欢也没想到江南官场上有哪个姓周的敢这么胆大妄为。

卿如闻言又跪了下来,“此人正是苏州织造李煦爱妾周氏的弟弟。”

谨欢伸手示意人将卿如扶起,敲了敲桌子道:“李煦来了江宁府没有?”龙船之前已经停了苏州府,李煦那里自然也查出了亏空之事,而且不仅苏州府,杭州那边亦是没有落下,康熙一直没有提起此事,未必没有到了江宁再算总账的意思。

“此番谒完孝陵之后就回京了,按理江南官员会齐聚江宁,现今圣驾已经快到江宁,李煦应该已经在了。”胤禔想了想道。

“一个苏州织造的小老婆的弟弟,就敢做出让人家破人亡的事情,可见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又发生了多少起类似于卿如的事情,当真是可恨之极,可恨之极啊!”谨欢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故意高声说道。

急匆匆被隆科多叫来还不知缘由的曹寅听到这话后背后冷汗湿透重衣,这会儿正是六月,晚间的微风也带着几分暖意,可是吹在曹寅身上,却让他觉得堕入了无边的冰雪之中,冷的他骨头缝里都开始泛疼。

“奴才参见长公主殿下。”曹寅进来后连头都不敢抬,冲着主位就跪了下来。

“曹大人贵人事忙,家中诸人管束不到也是有的,来人,把刚刚那只猪带上来,让咱们曹大人认一认到底是谁,也好让本宫告诉圣上,谁胆大包天敢调戏他的妹妹。”

曹寅原本正在书房忙碌呢,听到下人来报说是隆科多来了。不管隆科多现如今是个什么官职,只要他姓佟,是皇帝的表弟,曹寅就不敢怠慢他,刚吩咐下人泡茶呢,他就被隆科多给拉出来了,什么都没说,只说是长公主叫他。

曹家乃是正白旗的内务府包衣出身,说白了就是皇家的奴才,主子叫了,曹寅哪敢不从。路上原本还想打探一二,从隆科多嘴里问点什么出来的,哪知道隆科多居然一言不发,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拖着他来了秦淮河。到了这儿,曹寅心里就有点底,只怕是哪家不长眼的撞到长公主手上了长公主让他来处置人呢。

哪知道曹寅猜是猜对了,却万万没想到了,那个不长眼的是他曹家的人,而更加令他没想到的是,拉出萝卜带出泥,事情居然又牵扯到他的妻兄身上去了。

侍卫们将两度被谨欢踢下河的肥猪拎到了曹寅面前,一开始还趾高气扬的家伙这会儿已经彻底没了声气,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的五官因为肥肉太多已经皱着了一起,胆小如鼠的模样,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恶心。

“回殿下,此乃奴才弟弟的儿子,此番冒犯殿下,罪该万死。”曹寅无子,只有二女,所以弟弟的几个孩子在曹寅看来与亲生的没有差别,故而就过度纵容了一些,再加上家中还有个宝爱儿孙的老太太。哎,想到这里,曹寅只觉悲从中来,竟然胆大到冒犯了皇家,莫说长公主素来不是个好性儿,就是万岁爷那里只怕也不会轻饶。

“是该死,将本宫当做小倌,那把圣上看做什么了!”谨欢冷颜厉色道。

曹寅闻言呆若木鸡,嗫嚅了半天,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他只当是侄子又做了什么不当之事惹怒了长公主,只是他们家到底算是与皇家有旧,他与圣上亦是君臣相得二十多年,保下侄儿的面子还是有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侄子居然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话,将长公主比作小倌?

就算长公主当场叫人格杀了这个蠢货,曹寅都不敢有半句多言。

“任凭长公主处置!”曹寅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这个头,他是甘愿也得磕,不甘愿更得磕。

“恃着家世横行霸道,往日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欺男霸女之事呢,来人,将他先扔进江宁府大牢,待到皇兄圣驾到了之后再着人审问。”

“喳。”当即就有侍卫领命而去,拎着瘫软成一团肥肉的蠢货往大牢去了。

曹寅更是面如死灰,罢了罢了,到时候少不了要让母亲出面,哪怕舍了那张老脸,也得保下侄儿的命来啊。

“行了,说完小事儿,也该问问曹大人正事儿了,李煦人可在江宁?”谨欢可不愿意玩拖泥带水,要是那个什么狗屁姓周的知道了消息跑了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抓了再说了。

曹寅心知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再加上他护着李家是因为妻子,至于那什么周家,与他又有何干系呢,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内兄来江宁等待圣驾,此时正在我家中。”

“隆科多。”

“奴才在。”

“去把李煦给我带过来,对了,要是那什么相关人士都在的话,也都一起带过来吧,要是不在,明早安排人去拿人,曹寅,你跟隆科多走一趟吧。”胤礽三人在曹寅进来之后就一直隐在谨欢身后,谨欢没有点明三人身份,曹寅此时心神巨震,也没有在意到,故而听到这话之后,就跟着隆科多又回了曹家。完全没有想到,方才的画舫之上不仅有长公主,还有太子和两位阿哥。

“民女谢长公主恩典。”卿如又跪在了地上,雪色的脖颈如同天鹅,看着就让人觉得优美动人。

“咳咳。”胤礽故意咳了两声,姑姑,正经场合,你正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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