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回应,楚鹤荣才接着试探着问:“苏师傅,您睡着了?”

苏如是疲惫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没有,进城吧。”

楚鹤荣应下来,让人拿出文书给守城的门将,一行人往楚家私宅去了。

到了楚宅,楚鹤荣一面让人去寻年掌柜,一面亲自扶着苏如是下了马车。

“宅子破败,委屈苏师傅了。”

苏如是说并不会,让楚鹤荣先下去休整,自己则进了屋。

到了这一处,苏如是才觉得自己这趟前来或许是真的有些鲁莽。

年头上,她在楚家老太太身边见到了另一盏桌屏,突然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当时楚老太太见她盯着桌屏出神,便道:“我知道这瞒不过你,这半盏桌屏确实是难得地技法卓绝,但看这崭新的模样,连我都分辨的出是小荣那孩子找人新添的。你就当他是一片孝心,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她愣愣地道:“这绣娘的技法比我那徒儿高明。不瞒老姐姐,我那徒弟虽然天分高,又勤勉,却被病痛局限,心境上有所桎梏。反观这一观音像,慈眉端庄,悲天悯人。能绣出这样的观音像的绣娘,心境之豁达,是我那徒儿难以企及的。可是……”

楚老太太问她可是什么?

她道:“可是,这一对桌屏不是左右对称,而是上下凑成一幅的巧思。这选色用线、这构图技法……”泪眼迷蒙地,她后头就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说想见一见这绣娘。

楚家老太太也果决的很,年刚过完,就让楚鹤荣把她送到了这里。

一路上,苏如是在心理做了各种假设,万一是徒弟假死、远走他乡呢,万一是她真的被贼人伤了,然后被人掳走,受制于人呢?

心揪啊揪的,到了如今,反倒是再没有旁的想法了。大抵是人老了,便开始愿意相信世间会有奇迹了。

不多时,年掌柜过来了别院,拜见了楚鹤荣,第一句就是纳罕道:“少东家如何这时候来了?”

楚鹤荣懒得同他解释,只问他:“前几天传信来让你找的绣娘呢?人在何处?”

年掌柜讷讷地道:“回少东家的话,那位绣娘已经寻到了。只是小的家的那逆子开罪于她,她不肯再到我们绣庄卖绣品了。是小的教子无方,还请少东家责罚。”

楚鹤荣不耐烦道:“我只问你那绣娘如今人在何处,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年掌柜见他要恼,也不敢多问多说,当即就说了人在槐树村姜家。

楚鹤荣得了消息,兴冲冲地就带着年掌柜去了苏如是跟前,说已经寻到了,咱们这就出发。

年掌柜不知其中原委,也不认识苏如是,只是看楚鹤荣对她恭敬的很,便以为她是府里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嬷嬷,便出声道:“少东家,这恐怕有些不妥。姜家姑娘,也就是少东家要寻的那位绣娘,今天正是她出嫁的日子……这个时辰,大概姜家姑娘正在新房里呢。”

年掌柜想的是就算楚鹤荣再看重姜桃,也不能在人洞房的时候去人家找人啊,这就不是交好了,而是故意去砸场子了。

“出嫁?”苏如是微微一愣,“那姑娘今日出嫁?”

前头年小贵去姜家赔罪不成,年掌柜就把姜桃的家世背景都打听清楚了,还亲自去了姜家一趟,只是姜家人把她挡了,说姜桃马上就要出嫁,天大的事也等她成了亲再说。年掌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便没有再去打扰。

此时年掌柜就如数家珍道:“那位绣娘姓姜,如今刚满十六,是槐树村姜家三房的姑娘。她爹娘不久前意外去世了,由她祖父做主,选了白山采石场的一个苦役为夫。因着我们这的传统,家中长辈去世,要么就是百日内成婚,要么就要等三年,所以婚期就定的比较匆忙……”

苏如是越听下去,眼睛里的光就越黯淡,最终又成了从前古今无波的模样,她苦笑着叹息道:“原来是这般。”

楚鹤荣虽然不知道此行的具体目的,只知道和年掌柜的找的那个绣桌屏的绣娘有关,他家老太也只交代他要好好侍奉苏如是。但看她这样,就大约也猜出那绣娘多半不是苏如是要寻的人了。

他试探着问:“那咱们是等明日再去还是……”

苏如是疲惫地摇了摇头,说先不去了,又说:“麻烦你了小荣。”

楚鹤荣忙道不敢。

……

姜家这边,沈时恩在酒桌上被人喝倒了,众人想着他今日从中午到晚上也确实喝了不少了,就也没有再勉强。

萧世南眼疾手快地把他抢了出来,将他扶进了新房。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醉成这样了?”姜桃见了他们进来就立刻迎上了上去。

萧世南立刻就把他哥往姜桃那儿一推,毫不留情道:“他假装的。”

姜桃根本没想到他会那么果断的撒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和沈时恩抱了个满怀。不过听说他是装醉,姜桃也立刻撒了手,退后半步。

本还准备装醉的沈时恩只能自己站稳了脚,深深地看了一眼萧世南。

萧世南心虚地笑了笑,说:“不打扰你们了。”然后立刻脚下生风地溜出门去。

姜桃自顾自地坐到炕上,沈时恩也跟着坐了过去,两人隔着一个炕桌说话。

其实沈时恩也想不到这时候该说什么,只问姜桃累不累,困不困,饿不饿。

姜桃方才还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掀盖头的时候沈时恩那略显撩拨的动作,更是让她心跳紊乱了好一阵。但是现下见他比自己还局促,反倒是不紧张了,还萌生出一种恶霸调戏良家大闺女……不,是调戏良家大闺仔的快感。

良家大闺仔沈时恩眼观鼻、鼻观心,坐的板板正正,堪比课堂上的小学生,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姜桃的答复,他才抬眼去看姜桃。

姜桃已经笑得不成了,沈时恩便问她笑什么。

姜桃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又说时辰也不早了,该睡了,说着开始解自己的发髻。因为发髻梳的简单,也只插了两根银簪,很快一头乌顺如墨色锦缎的头发便披散开来,然后就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外裙的衣带……

姜桃目不转睛地看着盯着沈时恩的反应,见他先是愣了半晌,而后脸颊上起了可疑的红晕,嘴角就更是上扬的厉害。

不过等她一条外裙还没脱完,沈时恩就嚯的站起身,说他先去打水洗漱。

等他洗漱完毕回了屋,姜桃已经连妆都卸完了,嫁衣也脱了下来,只穿着中衣在镜前编辫子。

中衣并不算厚实,描绘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沈时恩瞧了又是一愣,忙挪开眼坐到了炕上。

姜桃憋笑憋得肚子都快痛了,但也不能笑出声,只能咬着嘴唇硬忍着。

沈时恩也觉得自己手脚无处安放的模样有些可笑,恰好见到床头有卷书胡乱地塞在垫被之下,他就拿了出来,想着看会儿书静静心。

没想到书是很顺利地拿到手,翻转过来一打开,却是……

他立刻想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把书扔了,又还不够,把书又给塞了回去。

“哈哈哈哈!”姜桃憋不住了,趴在梳妆台前笑得直不起腰。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特别喜欢草包美人了。真的,好看的人犯起傻来,也太可爱了!

沈时恩的脸红到了耳根后头,垂着眼睛道:“夜了,睡吧。”

怎么都有种任君采撷的意味。

姜桃笑着应了一声‘好’,起身把桌上的红烛给吹了,然后摸索着上了炕。

两人肩并肩地挨在一处,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姜桃这会儿倒是又忍不住紧张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各种理论知识没少看,说到实践也是一片空白。

只是她等啊等啊,身旁的男人睡得像个服装店的模特似的笔挺,连手都没有乱动一下。

“睡着了?”姜桃轻声问。

“没有。”沈时恩立刻回答,声音里倒是没有了慌乱和紧张。

没有睡着你在等什么啊?姜桃在心里很是无语。

又过了半晌,姜桃翻过身,面对着他:“你就不想做些什么?”

她的脸就凑在他的脖颈边上,说话的热气都喷在了他的耳畔,沈时恩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喑哑,但还是克制道:“你在孝期,咱们虽然成了婚,但是孝期不能有孕。”

“哦。”姜桃有些失落地转过了身,恢复了平躺的姿势。

其实就算没有孝期,姜桃也没准备在成年之前怀孕——身体是一方面,家境是另一方面。但是这话在沈时恩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让她觉得自己被拒绝了。

“你不高兴了?”沈时恩也翻身面向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姜桃确实有些不高兴,但是这种事上头多少也有些女孩子的矜持,也不好明说。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姜桃才滴入蚊呐开口道:“其实……前几天我奶就买了汤药给我煎了喝,说是避子的。”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时恩就立刻覆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两人的吻技都很青涩,但姜桃还是被亲得晕晕乎乎的。

这时候她甚至还在想,她都把喝过汤药的事告诉他了,他也不过是探过身来吻了他。自家夫君真的是正人君子过了头,下面要发生的事不会还要她来主动吧……

来不及想更多,沈时恩灼热的手也覆了上来。

……

……

醒来的时候,身上虽然没有像小说里描述的那么夸张——像大卡车碾过似的疼痛,但腰背和双腿的酸软却是真的难以让人忽视。

“正个屁的正人君子啊!”姜桃恨恨地嘟囔着,挣扎着爬起身,连穿鞋都打着哆嗦。

“正人君子”沈时恩已经在外头打过一套拳,听到响动就端了热水进来。

姜桃站起身就发现自己腿打晃,不受控地跌坐回炕上。她不悦地蹙眉,软绵绵地瞪他一眼。他也完全没了前一夜的拘束和局促,只略显殷勤地道:“要是不舒服不若就在炕上洗漱吧?我用盆给你接着。”

姜桃也觉得自己今天这状态很不适合见人,而且她在自家成的婚,也不用赶着去给长辈敬茶,便点头说好。

沈时恩先拧出热帕子递给她擦脸,然后又拿了她惯用的擦牙的柳枝,沾了牙粉递给她,等她刷完牙,又倒热水让她漱口,吐在盆里。

他的动作很是生疏,明显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活计。但姜桃还是十分受用,方才的怨气此刻完全消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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