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就来三个,排场还真不小。”马小玲在半空中抬头高呼,叫道:“小丰!你去逮最远的那个!”
尉迟太丰在天上“哈嘿”一笑,腰部一曲,便用火花在空中拉出一个蓝色弯勾,心念一动,脚底符文加力,幽蓝色火柱如长蛇吐信一般拉长,“咻”地一声,将他直往最远处的法力气息推去。

见马小玲甫一落地,双腿就顺势曲起紧绷,重心沉沉下压,既是缓冲,又是蓄势,如同一圈压实的弹簧,就要推动身体往自己的位置冲来,身穿绿褐斑驳迷彩色冲锋衣,负责顶在最前为后方同伙制造良好输出环境的胖子紧张得连忙从腰带上抽出六张符纸,刚要掷出,却感到一阵黑色的疾风在林木之间穿行无阻,旋即就扑到了自己跟前,那风带来的一股凌厉迅猛的气劲如箭如锤,往他大脑中撞入一股凶兆,并在他的神经元间隙引爆,将那胖子已然适应黑暗的眼珠,在一瞬间撑到最大。

马小玲!

说迟时快,马小玲早在落地的一瞬间,已然依赖敏锐的感觉锁定了胖子的位置,手中符纸一捻,“风速术!”,一股法力气息便如疯长的藤蔓一般,自烟化的符纸缠绕到她紧绷如铁的大腿上,高度收缩的肌肉纤维在法力的刺激底下瞬间释放,令马小玲像是被火药燃烧所喷薄而出的炙热气流推射而出的子弹一般,穿林过叶,在夜色和月色的斑驳光影之中化成一股黑色飓风,在眨眼之间,前冲至胖子身前三米距离,去势未尽的马小玲右脚侧扭,重重往地上一钉,裹挟着巨大动能的身体便乘势扭转,赤着的左脚跟顿时变作一枚被血肉伪饰的炮弹,被惯性和向心力点燃,在这漆黑密林底下的沉重呼吸声中,破风划开一阵“稀里哗啦噼噼啪啪”的气爆声,精准地轰到了胖子的左太阳穴上。

“Pong!!!!!!”

胖子那一百九十二斤看起来如山一般敦实的庞大身躯,始终没能护着他脆弱如玉的弱点,被重击的这一瞬,俨然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纸扎人偶,脚根一软就往右侧倒去,马小玲落井下石,轻轻一跃就踩到了颓势正旺的胖子宽阔的肚腹上,要将他当成人肉跳板一跃而起,继续往他身后的同伙追击。身子半弓正要发力前扑,马小玲那敏锐的第六感却如打更的锣鼓一般,恰逢其时地再次在脑中打响,战意旺盛的马小玲眉头一紧,脚掌蹬出的角度却仍是遵循直觉的呼唤微微一偏,整个人便改前作后,在空中翻转着,来了一式倒跃龙门。

“噗!!!!”

就在马小玲忙于完成空中转体的时候,就在那胖子身后不足一尺的位置,一根需要五六个成年人张臂方能合围的粗壮圆形石柱,凭空地拔地而起,直直往空中撞出去七八米远才止住,那倒下的胖子惨遭池鱼之殃,被其猛地击飞,坠入了密林不知所在的深处。完成三周半转体的马小玲轻巧地屈身下地,半蹲在地上审视着眼前的厚实石柱,暗忖那陌生又熟悉的施法方式和法力气息,分明在家里授课中听过——

魔法!

魔法是一个至少可追溯到古希腊的古老名词,在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时代背景底下,魔法因为它的神秘、奇诡以及错综复杂的分支,而囊括了汗牛充栋的别名和称呼,巫术、妖术、神术、咒术、超能力。。追捧者认为它是天神的赐福,反对者却将它视为恶魔的权柄,对于魔法的利弊,西方世界十数个世纪如一日地争论不休,但无论如何,提到西方最富象征性的法术体系,魔法毫无疑问地,会是人们最先想到的字眼。

不过,魔法无法笼统地被划分到符咒或者言咒当中。

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指以往马小玲对符咒言咒两大系统的解说有误,亦非因为魔法从“一”借取法力时,使用了超出符咒言咒体系的规则,而是因为魔法非常独辟蹊径地,使用了兼用符咒和言咒规则的施术方法:既需要画出符文——即魔法阵,也需要念诵咒语,二者并存,缺一不可,才能够完成一次施法。

当然,正如之前庄邪为白闻钟言符双修所困惑,魔法双咒并用,并不会增加施术的强度,也不会为法术添加什么附加效果,那么魔法师们还特意选取这么一个状似繁琐,似乎毫无益处的施术规则,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普及。

对于魔法这种施术规则的真正确立者是谁如今已经无从考究,在可考的记载中,人们唯一能得知的,中世纪中期所引发的炼金术狂热,正是当时确立了这个施术规则的魔法师们借此大力向平民推广魔法的写照。可惜炼金术师们大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单学会了魔法阵的部分,就异想天开地希望能够藉此点石成金,一夜暴富,结果他们大多都庸碌一生,最终在寻不到点金石的悔恨之中郁郁而终。不过三流炼金术师的惨剧,不过是这次魔法推广诸多直接影响之中较为负面的一个,实际上,将符咒中的符文领悟和符文载体两者分割【马小玲就曾经提过,道家术者学会符咒之后,即使是同一条咒术,映照在不同的术者眼中也是不同的形状,那些独特的形状就是道士的“意象”,而帮他们看见意象的内在因素,就是符文领悟力(见第二卷12)】,能够帮很多资质平庸的人突破他们最难跨越的门槛,往术者的领域里迈进质跃的一步,再利用言咒的补充,增强对“一”力量的领导。依照魔法书记录的各种施术要点照猫画虎,很多本应该注定一生与法术无缘的凡胎,也有希望能拿起属于他们自己的魔法仗,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魔法师(尽管因为领悟力的原因,他们并无法理解、施用强大的魔法术式,且实力大多都远低于平均线)。

那些为双咒规则奠基的睿智魔法师们,本来是希望藉此普及魔法,令到人们能够过上更加安全、方便的生活,为人类造福,可纯粹天真的魔法师们没有料到,部分就算依赖双咒规则依旧无法施术、部分以为能够凭借双咒规则作威作福却最终发现自己终归微不足道的凡胎,被魔法一时的盛行所激怒,为了阻止大魔法时代的降临,他们之中的当权者,借助宗教、政治等种种利器,经过日渐的渲染、造谣、诬陷,将魔法塑造成了魔鬼的权能,指责魔法师们都是与魔鬼签订了契约、为求力量而出卖自身灵魂的恶徒,借此,一举掀起了旷日持久、臭名昭著的猎巫行动。

在持续近两个世纪的猎巫行动中,各种各样的个人、部门、组织(其中以异端裁决所最为知名),利用形形色色似是而非的欲加之罪,残害了数以万计的魔法师。同时,不少用心险恶的人抓准了这次机遇,巧妙地利用了凡胎对魔法师定义的不精确、不完整,钻了空子,将很多本与魔法毫无瓜葛的普通人,也编造成了“魔鬼的仆人”、“邪恶的化身”,借着时代的大潮流,铲除异己、杀害仇人——被“猎巫行动”这把血腥屠刀堆砌起来的尸山血海之中,不知道埋藏着多少无辜百姓的残缺肢干。

至于魔法得以流传至今,一是得益于当时自觉无法抵御历史车轮碾压的大魔法师们集体隐居躲避,他们退避山林荒野,在人烟罕至的偏僻之地,默默地攥写魔法书,记录下毕生的心血,亦有一部分,通过收养无助的孤儿(其中不少是在猎巫行动中痛失双亲),手把手地引导他们走上魔法师的道路,为魔法日后的复兴埋下基石;而更大的功劳,则应该被归功于——尽管现代大多数魔法师并不情愿甚至羞于启齿,但无可否认地——那些在猎巫行动中,因为贪生怕死抑或追求荣华富贵,背叛魔法师团体,转而投奔教廷、王室,成为魔法顾问、御用法师,助纣为虐的一小批人。老奸巨猾的他们巧立名目,毫无根据而又荒唐地将魔法区分成两大类型:由他们所代表的,象征着上帝、光明、神圣和正义的白魔法,以及那些理应被猎巫行动所肃清的恶徒所代表的,象征着魔鬼、黑暗、邪恶和卑鄙的黑魔法。依靠着“白魔法”这张可笑的外皮,走狗魔法师们得以大行其道,并最终将自己的魔法派系传承了下去——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因为他们是官方的、正义的、光明的,所以得到了远不止于金钱、教义和法令的支持,反倒使得现代的魔法体系,近八成理论都继承于他们。

“尉迟小丰这小子,就是不靠谱。”马小玲暗骂一声,脚尖接连轻点,谨慎地往后退出了几步,在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扫视了夜空几眼,见彻底没了尉迟太丰那张狂的幽蓝色火线的痕迹,心中也好是奇怪,低声嘟囔着:“让这小子去截这个躲最远的,现在人不见了,攻击却还在,该不是被痛扁一顿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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