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逸的三十万大军不可能聚在一处,扬州军早已打探清楚,李孝逸亲率精兵十万屯驻均州城。
副将马敬臣手下数万兵马驻守在汉水南岸的武当山附近,其余兵马被雷仁智等将领布置在谷城。

三地恰好是个口袋形状,又互为犄角易守难攻。

薛讷拿起众人面前的茶盏,书籍等物,简单的排摆起来:“三地看似互相支撑布成了口袋阵,但实际上因为汉水贯穿均州全境,马敬臣所部被汉水阻隔在南岸,在和李孝逸的中军,雷仁智的谷城守军,联络上有一个时间差,如果我军集中兵力速战速决,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在李孝逸和雷仁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将马敬臣所部击溃。”

程务挺补充道:“李孝逸看似拥兵三十万,可兵力分散三地,各地驻兵与我扬州军的兵力持平,甚至略有不如,我军唯一的胜利机会,就是逐一击破,不给李孝逸统筹用兵的机会。”

唐敖看到薛讷用一条腰带表示汉水,指着代表马敬臣所部的茶盏问道:“两位将军,有没有办法游而不击,或者取得小胜逼迫马敬臣的人马退回均州?”

“我军可以先行占据武当山的高地,居高临下压迫马敬臣所部,再挑选精兵近万人假装扬州军主力,或许可以迷惑马敬臣,将其吓退回均州。”

唐敖又指着代表雷仁智的一本书,拿起来放到均州位置:“同样的道理,将雷仁智所部逼退回均州,应该也不困难,只要将这三十万大军压迫在均州一地,然后截断李孝逸的粮草供给,李孝逸必然兵败在此。”

唐之奇,李敬猷等人执意直取庐州,迎接李显入扬州军中,除了名分大义,以李显的帝位号令天下之外,没有私心怎么可能?

有道是功高莫如救驾呀!

可是唐敖的想法也是够狠,断绝李孝逸的粮道如果成功,李孝逸的三十万大军只要缺粮超过三日必定引发军中哗变。

计狠莫如绝粮,众人看唐敖的眼神不禁有些异样,皆发现唐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拔除北芦关后,整个人有些沉默。

当然了,在某些人眼中是变的阴鸷,让人非常不舒服。

李敬业毕竟是军中统帅,等唐敖说完环顾左右道:“诸位对唐侍郎的计策还有异议吗?如果没有的话,本官就分兵派将了。”

李敬业心中赞同薛讷和程务挺主动出击的想法,但是一干文臣极力反对,他依仗的又是文官的支持,自然不好轻易表态。

唐敖的三言两语驳斥了唐之奇李宗臣等人的幼稚想法,李敬业当即趁热打铁准备对李孝逸用兵。

李孝逸不但是李唐宗室,而且在与吐蕃的两次作战中取得了胜利,被誉为名将。

可李敬业没有把李孝逸放在眼里,二人互相熟悉的很,李敬业深知李孝逸的性格。

只要几次作战失利,哪怕只是小败,也会让其在惊骇中逃命,唐敖绝粮之策都未必能用到。

在李敬业的支派下,尉迟昭和薛畅领兵三万进抵武当山,想方设法迫使马敬臣退兵回均州。

韦超,夏侯瓒领兵两万绕道谷城,在谷城以北压迫雷仁智所部,寻机而动。

李敬业自领其余兵马直取均州,在给予李孝逸压力的同时,迫使李孝逸调侧翼的兵马回防均州,达到扬州军将其聚兵一处的设想。

李敬业分兵完毕,手捋须髯笑看唐敖:“唐大人这次依旧充任监军之职,不知道唐大人想去哪一方监军?”

唐敖看着桌案上凌乱的“地图”,手指落在了武当山位置:“还是去尉迟将军军中吧!武当山上有太宗皇帝敕令修建的五龙祠,希望不会被战火毁坏了。”

避免五龙祠被战火损毁是假,以防万一是真。

据唐敖从张果老口中得到的消息,武当山上也有大唐的修炼者隐居,最知名的当属司马承祯和杜光。

不知道二人是否真的投靠了武则天,如果变成敌人,那么两个修炼者对扬州军的威胁巨大。

所以唐敖到尉迟昭和薛畅的前锋中监军,并不是因为和二人关系亲近,但是此举在别人眼中会造成什么心思想法,唐敖并没有意识到。

尉迟昭和薛畅最为兴奋,唐敖作为监军非但不胡乱插手兵法布置反而还身先士卒,非常鼓舞士气。

而且军中早有盛传,只要是唐侍郎监军无论打什么仗保证马到成功大获全胜。

扬州军这边缓缓向李孝逸大军靠拢的时候,均州城的王府内,李孝逸也没有闲着。

夜深了仍然召集终将议事,正如唐敖所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问题乃是重中之重。

李孝逸看着支度使薛克构:“薛大人,第二批粮草什么时候能够押送到均州?军中存粮只够十日食用,一旦粮道被劫我军危矣!”

薛克构躬身道:“大将军放心,第二批十万石粮草今天已经押运抵达,粮草方面本官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出问题,大军断粮一顿,大将军即可取我人头。”

李孝逸闻听粮草无忧,眉头略微舒展:“马敬臣和雷仁智今天的动向回报了吗?扬州军仍然没有异动?难道一直耗在原地裹足不前?”

“据细作回报,扬州军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有人主张进兵庐州迎接王驾,有人提议绕道西取洛阳,逆贼李敬业难以抉择,全军上下人心浮动……”

身为监军的殿中侍御史魏元忠微微笑道:“逆贼李敬业自负是名将之后,能征善战,没想到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拖延的时间越长,扬州军覆灭的就越快,我等加官进爵就在眼前啊!”

李孝逸瞥了魏元忠一眼,李敬业如果真的这么好对付,他会选择以逸待劳吗?

三十万大军对付十万余人的扬州军,以逸待劳说的好听,实际上是李孝逸不敢与扬州军交战。

因为他不敢失败,即使是一次小败,朝廷中那些奸佞的弹劾奏折,只怕会像雪片一样送到太后娘娘面前吧!

李孝逸身为李唐宗室,对政治的敏感非常人可比,武则天称帝势在必行,剪除异己排挤宗室是首要之举。

偏偏任命他为大将军,扬州道行军大总管,背后有何深意他还看不明白,但是一旦兵败,掉脑袋的绝不会只他一人。

魏元忠见李孝逸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大将军,天下承平日久,逆贼李敬业反其道而行,相信天下人都在等着此贼败亡的消息,大将军何不引兵出击?大将军可知朝廷上已经有言官对大将军以逸待劳大为不满了吧?”

对这位监军大人李孝逸不敢得罪,魏元忠此言是自己的建议,还是太后娘娘的心思,李孝逸琢磨不透,更不想在军事上受其摆布,借口天色已晚散了众将。

李孝逸回到书房,嫡系心腹后军总管苏孝祥等候多时,茶水添了数次早已寡淡无味了。

看到李孝逸回来,苏孝祥起身后抻着脖子朝门外打量,见周围无人轻轻的把门关上。

“长安城有了变故吗?”李孝逸见苏孝祥如此小心翼翼,一直都不安稳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苏孝祥躬身施礼道:“大人,太后娘娘已经接受禅让,答应了文武百官的上表劝进,天下江山改旗易帜就在眼前,大人如何决断需早做打算啊!”

李孝逸脸色一暗,颓然坐下道:“委实难办,不好抉择,本官还是挂印而去吧!”

身为李唐皇室宗亲,却要眼睁睁看着江山变色出个女皇帝,李孝逸的内心仿佛油烹般难受。

苏孝祥沉声道:“大人此言差矣!挂印而去就能超脱事外吗?大人性命岂能操控在他人之手,如今太后娘娘登基称帝已成定局,摆在大人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

“说来无妨。”

“大人乃是高皇帝的堂侄,拥有郡公的封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此国难关头自当挺身而出,如今大人拥兵三十万,不如直下庐州拥戴庐陵王复位,功高莫如救驾,之后与李敬业合兵一处转进洛阳,匡复帝业指日可待。”

李孝逸的眼皮不受控制的乱跳了几下,沉默半晌道:“另外一条路呢?李敬业是什么货色你我心知肚明,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条路走不通。”

苏孝祥咬了咬嘴唇:“第二条路就是尽快平灭李敬业之乱,向太后娘娘表忠心,以平乱之功作为女帝登基之礼,有此大功在身,不论何人进献谗言,大人都会安然无恙,保住自身的荣华富贵,替李唐江山留下一支血脉。”

两条路听起来简单,李孝逸却委实难以决断,就在难心之际,忽有将官来报:“扬州军兵分三路,分别逼近武当,均州,谷城,天亮时分有可能发生战斗。”

李孝逸闭目良久,突然睁开眼睛说道:“敲鼓聚将,先把魏元忠大人请来。”

苏孝祥见李孝逸单独会见身为监军的侍御史魏元忠,就知道李孝逸做出抉择选了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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