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未妨惆怅是流氓
兰澈占据厨房顶替刘大勺位置,刘大勺就没处可去了,满心凄凉地跑到楼明夜面前诉苦,哀叹自己又有多少珍稀食材被错用浪费。

一肚子苦水才倒了一半,晨曦和黄昏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黄昏依旧神色困乏,倒是晨曦倍儿精神,就是表情有些凝重:“少主,凉城过来人了,在门口。”

楼明夜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咳了一声淡道:“猜到他会难按耐不住,放进来吧——刘叔,告诉丁伯一声,明天买几条能看家护院会咬人的狗放在院子里。”

晨曦苦笑一声转身离开。黄昏看看晨曦,又看看楼明夜,稍作犹豫后选择留下,闷声道:“兰澈……藏起来?”

“不必。他耳聪目明,鼻子比狗还灵敏,藏在哪里都会被发现。”楼明夜缓缓起身,将那把纯银梳子精心贴身收好,眉宇间多了几股锐气,“他来,不过是想替赫连非尘探探风声罢了,那就让他看看吧。”

黄昏不再吭声,低头把腰间匕首解下一支藏在袖中,并不避讳楼明夜似笑非笑目光。

“交给你果然是对的。”楼明夜没头没脑一句,而后走到大门前负手而立,平静气息仿佛与将起月色融为一体。

很快,一袭潇洒身影跟在晨曦之后出现,同样的修长瘦削,却比楼明夜更加悠闲落拓,信步闲庭,浅笑走来。

“看见你气色不好我就放心了。”一开口,迎白晓诚意满满。

“师兄不在凉城操心劳肝缩减寿命,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莫非凉城打算把渤海的冰冷无情蔓延到长安?”楼明夜反唇相讥,丝毫不让。

“想多了,我就是来探望不听话师弟的。”迎白晓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径直走进屋中,端起茶壶倒杯水舒坦饮下,“听说你大病一场,我怎么也要来看看才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城主定然怪罪到我头上。”

“还有呢?”

空荡荡的茶杯有那么一瞬僵滞。而后,迎白晓放下茶杯,朝自家师弟眨了下眼:“还有就是,顺路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能耐,能让你气得发病。”

楼明夜无意接话,气氛一下冷下来。

黄昏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响亮喷嚏,指尖轻轻抵住袖中的匕首。

见没人说话,迎白晓一声哑笑走到黄昏身边:“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黄昏啊,好歹你小时候我抱着你摘过果子呢,想对我动手不太好吧?”

黄昏的脸色不是很好,困倦中隐隐透着几分暴躁,匕首直接握在手中。

楼明夜淡淡开口:“黄昏,收拾桌子,要开饭了。”

短暂犹豫后,黄昏将匕首收回袖内,表情麻木朝门外一指:“那边,吃晚饭。”

“看来我又有幸品尝快刀刘的手艺了。”没事一般走到门口,迎白晓突然在黄昏头顶一拍。

黄昏猝不及防间没有躲开,双眼猛地爆发出一阵锐利如刀的冷意,袖中匕首瞬间脱鞘挥出。

叮——

一声细响,黄昏那把泛着幽冷光泽的匕首停止在迎白晓额前。

止住匕首去势的,是来自刘大少手中的炒菜勺。

“黄昏,不可无理。”刘大勺罕见地沉下脸低喝一声,看向楼明夜的眼神却很无奈。

楼明夜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抬步往外走去。

迎白晓稍作沉吟,扭头看刘大勺,一脸无辜神情:“我招他惹他了?怎么又在跟我生气?”

“三城主心知肚明,就别再为难我了。”刘大勺苦笑着叹口气,“奉劝三城主一句,别打那丫头的主意,没好结果。”

“有好结果的事,从来轮不到我做啊!”迎白晓轻笑一声,循着楼明夜离开方向追去。

饭堂内,兰澈已经将饭菜端桌摆好,正捧着一大碗羹汤小心翼翼往桌边走。素汤已有,这碗羹汤是用大荤的鹅油煲的,里面还有新鲜山菌笋条,满满一碗刚出锅,热得烫手。兰澈感觉十只手指像是被塞进火坑里炙烤一样,疼得龇牙咧嘴,眼角泛着泪花,却又不敢放开哪怕任何一根手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碗精心熬制的羹汤打翻。

她私下问过刘大勺,刘大勺说楼明夜体寒气虚,平时需要以药膳进补。那之后她缠着陆伯整个下午,磨破嘴皮子才讨来这副既能补气又能驱寒的药膳方子。

哪怕只有一点点疗效也好,她希望看到楼明夜好尽快好起来,脸色红润地拿她开涮。

挨欺负没够,这是病吧?哀叹着自己心甘情愿被虐待命运的兰澈有些恍惚,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连着手中的羹汤一起向旁侧栽去。

这么一碗热羹汤泼到脸上,这辈子她就不用装神弄鬼了,直接就可以素面朝天冒充女鬼了啊啊啊啊!

失去控制的身子忽地被稳稳扶住,羹汤也被白皙修长手掌托起,点滴未洒。

兰澈栽在那人怀里松口气,龇起小白牙偷笑——她认得出,那是她家主子的手,独一无二,总让她心驰神往想要一逞淫威的手。

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赖在楼明夜怀里,兰澈当然不会羞涩少女般跳起、红着脸道歉,又或者梨花带雨责备自己如何不小心。她放肆地张开手臂搂住楼明夜的腰,整个人如斜向生长的赖皮树杈,抱住就不肯再撒手。

他的腰真细啊,还挺结实的,一点儿都不像体弱多病的人。

“端好。”楼明夜轻声低语,羹汤被送到兰澈面前。

“不端,手烫疼了。”兰澈撇嘴,两只手臂更加用力,其中一只手掌还放肆地在他腰上揉了一把。

楼明夜加重语气:“兰澈,起来。”

他平时不会这么说话的。兰澈还记得他冰冰冷冷发怒的模样,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赶忙收手起身,乖乖端住那碗滚烫羹汤,抬起眉梢悄悄察言观色。

楼明夜微微低头,眉目间有说不清的迷雾,像是温柔,又像惆怅。

“主子,菜烧好了,咱们吃饭?”兰澈试探问道。

“嗯,吃饭。”楼明夜嘴上答应,却没有走向饭桌,而是又端过汤碗,轻轻掰开她手掌。

十指通红,滚热。

兰澈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表情。

她家主子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不会硬下心肠看她受苦,这点兰澈已经在不长不短的相处中逐渐了解。她美滋滋地等待楼明夜的温柔疼惜,却没想到事情并不如愿。

他什么话都没说,把那碗烫人的羹汤交还到她手中,转身走向饭桌。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被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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