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当从尚良的口中,喊出“黄大仙”三个字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
因为在我的心中,川中的黄大仙黄老先生,一直都是我为之敬仰的前辈高人。

如果他都参与进这件事情来,我实在是很难过。

但当那山壁上的脸孔浮现,尖尖的脸颊和下巴,再加上那嘴角一抹古怪邪异、无端残忍的笑容,以及满目的绿光出现时,我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此“黄大仙”,非彼“黄大仙”。

这玩意,应该就是东北民间传说中的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黄鼬。

这东西在东北的民间流传甚广,据说在东北之地,有着俄国、日本乃至朝鲜的文化冲击,特别是正道之道教衰微后,“五大仙”就被汉族民间百姓供奉——这所谓的“五大仙”又叫“五大家”,或“五显财神”,分别指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和灰仙(老鼠)。

黄大仙,即黄鼠狼,被汉族民间唤作“黄二大爷”。

这事儿在南方之地不显,反而是北方,越发的昌盛繁荣,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事儿实在是很灵,许多疯癫汉子的口中,都会有这样的事儿流传出来,越发昌盛。

我想明白这一点,当下也是张嘴,使劲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舌尖上的疼痛,让有些恍惚的我瞬间清醒下来,当下也是一声厉喝,口中的鲜血成束,喷在了对面的石头之上。

我这鲜血,蕴含了我体内灼热的朱雀热力,沸腾如火,落在了那山壁之上,那古怪的脸挨上,顿时就是一阵扭曲,随后那腾然而起的白气,混合着缕缕青烟,却是从里面浮现而出。

紧接着,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家伙,出现在了我藏身的山石顶端。

它站在五米高的大石之上,指着我,大声喊道:“这小子在此,快过来杀他。”

那家伙身子只有一米五的高度,浑身毛茸茸,手脚细长,脸颊尖尖,却正是之前岩石上浮现出来的脸庞。

而此刻的它,脸上冒着腾腾青烟,用手捂着,疼痛难耐。

它那露出来的半只眼睛,满是怨毒之意。

我瞧见它,心中有些难过。

因为我突然间想起了一句话来,大概的意思,是说我的命格,不利北方。

也就是说,我越往北方走,越容易出祸事,甚至有可能丧命于此。

之前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得。

但是此时此刻,身处于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而且这里的角色,一个比一个凶恶奸诈,蛮横无理,而我的援兵,有基本上没有可能抵达的时候,我莫名就觉得,那句判词,当真是一语成谶。

这一回,我恐怕是要栽倒在这儿了。

毕竟,我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已经拼死爆发了两回,即便是我身体之内残留着大妖朱雀的洪荒之力,也有些匮乏。

毕竟这种事情,就跟男人那事儿一样,总得是有节制的,不可能说在这么短时间内,一次又一次。

一点儿休息,都没有。

所以我此刻,即便是咬破舌头,用精血,将那黄皮子给喷伤,也没有办法再一次的爆发出来,与这帮人做缠斗了。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放弃和妥协,也没有任何屈服的想法。

因为我的敌人,并不是旁人。

而是尚良。

即便是鼠王,跟我或许都有一丝和解的可能性,但对于尚良来说,这个混进了好人阵营里面的狼人,最忌惮的,就是自己的身份遭到暴露。

因为那样一来,他所有的坚持和假象,都会如泡沫一般破灭。

他害怕我泄露出他的身份去。

什么样的人,最能够保守秘密呢?

当然是死人。

只有死人,才是最能够让尚良安心的,所以我就算是屈膝投降, 也没有办法活下去,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膝盖变弯呢?

不如一战。

我咬着牙,将手中的熔岩棒再一次地变粗变长,紧接着用尽剩余的妖力,将其点燃。

轰……

熔岩棒的表面,化作岩浆模样,我奋力高举,朝着那尖脸汉子砸去,却见他一个倒空翻,落到了后面去。

而下一秒,一大股的黑雾席卷而来,无数的触角从黑雾之中伸出,朝着我戳了过来。

一瞬间,无数的触角浮动,然后射出,仿佛机关炮一样。

我挥舞着手中满是焰火的熔浆棒,抵挡这连绵黑雾。

之前的熔岩棒因为没有火焰,所以无法抵挡,而此刻火焰正盛,那黑雾也有些畏惧,不敢向前。

但尚良却不会,只见此人一个箭步,冲出了黑雾,人如奔马势如龙,陡然冲到了我的跟前来,一矮身,与我横扫的一棒子完美避过,紧接着近身而来,双手一转,朝着我的胸口掏来。

贪狼擒拿手?

瞧见尚良的这手段,我为之一惊,因为同样的手段,我也烂熟于心。

没想到赵老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居然也会贪狼擒拿手。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的是无比的讽刺。

我被尚良近身过来,有点儿猝不及防,横棒一扫,却又被他完美避过,紧接着直接撞进了我的胸口,双手一推,我感觉即便是在铜皮铁骨的神通加持之下,我也有点儿扛不住,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未落地,头上又出现一人,猛然往下砸来。

我举棒抵住,却是那秃头老者汤洲明含怒一击。

我落下地,身后给人猛然戳了一脚,往前踉跄走了几步,却给人一把擒住了脖子,猛然一拽,按在了地上。

紧接着,那噼里啪啦的拳头,就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了我的脸上来。

我觉得,倘若不是我有那铜皮铁骨的神通,只怕此刻的脑袋,已经成了一破碎的鸡蛋壳。

疼。

真疼,即便是有铜皮铁骨的神通加持,我也感觉到疼痛难忍。

更让我为之郁闷的,是在这一瞬间,已经有好几人冲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我给按住,我想要反抗,却给一股恐怖的力量死死顶住心脉穴道,让我无法挣脱。

我深吸一口气,想要爆发,却给那人伸手一戳,泄了气,就再也没办法动弹。

拿住我的这人,却是鼠王。

这家伙的经验远比我强上太多,在他的面前,只要我失了手,就不可能再逆转局势。

我给完全缠住之后,无法挣脱,左前方的那个少女抓着两把匕首,便冲了上来,大声哭道:“好好好,按住他,我要杀了他,为五哥报仇雪恨!”

她如风一般,倏然而至,右手一转,那锋利的匕首仿佛就要扎在了我的心脏之上去。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我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却瞧见有一个人陡然出现,横起一脚来,将那少女给侧踢开去,滚落了很远。

“你!”

压住我的几人有些愤怒,瞧向了出脚的尚良。

而那家伙却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看向了汤洲明,冷冷说道:“我们之前的协议还算数么?若算,管住你的人,这里,由我做主。”

汤洲明对他的举动很是愤怒,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看向了鼠王。

鼠王微笑,摸了摸嘴角的老鼠须,说道:“听他的。”

听到这句话,秃头老者汤洲明即便是再不满意,也不得不低了头,而尚良在确定了主导地位之后,走到了我的跟前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用鞋尖踢了踢我的脸,含笑说道:“嘿,小子,你不会以为我想要救你吧?”

我冷冷看着他,然后吐了一口唾沫:“呸。”

那唾沫刚刚出口,就给尚良一股黑气逼迫,落回了我的脸上。

尚良哈哈大笑起来,说瞧瞧啊,你在集训营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吃老子的屁?

我自知必死,也不再顾忌,恶狠狠地破口大骂:“尚良,你个龟孙,来吧,弄死老子——老子先下去,等着你,反正你迟早都会下来陪老子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在弄你,搞死你个菊花残!”

我大骂着,却给尚良伸脚,踩住了我的嘴巴。

他平静地指点旁边:“将那家伙手中的棒子给扔开一点,那玩意,有点儿邪门。”

他大概是回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想要将我所有的底牌都卸掉,然后用言语彻底羞辱我,最后再弄死我。

如此这般,好了却他的心结。

旁边有人过来掰我的手,是那个胖子,他费了挺大的力气,终于将那根棒子从我手中弄开。

不过熔岩棒认主,对于他人,天生自带排斥力,那人拿在手里,大概是受到了刺激,哎呦一声,下意识地将棒子给扔了老远,哐啷几声,落到了十几米之外的高台旁边去。

胖子扔了熔岩棒,破口大骂,说什么鬼东西,真扎手。

尚良瞧见熔岩棒没了,俯身下来,揪住了我的脸颊,恶狠狠地说道:“侯漠啊侯漠,你也有今天……”

他有千般言语想要羞辱于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间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多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随意扔掉?”

啊?

这声音古怪,不但我大为惊讶,其余人也都十分意外,纷纷扭头过去。

我被尚良踩着脑袋,只能通过有限的余光打量,却见在这场中,突然间之间,多了一个穿着蓝色土布褂衫、满脸胡子却并不邋遢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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