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香打扮得浑身香喷喷的, 刚准备乘车出去,就听说那边成家已经有了另一个对手了。
本来看着他打扮不敢阻止的龚獠松了一口气,看龚香也满面不解, 问:“是不是公主安排的?”

龚香摇头:“公主不是这样的人。”公主做事只求万全,不会先使了他,又找别人,“只怕是个意外。我要去莲花台了, 你在家里……算了,你也去吧,省得一会儿有人跑来叫你过去。”

龚香和龚獠前脚出门,后面还真被人找上了门, 要他们也去“主持公道”。

莲花台中今晚也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姜武已经洗漱过了,又换上衣服, 披甲带剑。

“只要守住莲花台附近的几条道路就可以, 城中今晚许进不许出。”姜姬也起来更衣。

姜武问:“这样就行了?”

姜姬从镜前回头,点头说:“对。其实是成家跳出来的太快了,也不知他们家在急什么。”不过既然跳出来了,那就只能应势而为, 不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百姓们是不会一直保持最旺盛的好奇心的。

姜武出去布兵了,她在等龚香来的同时让人把姜旦和姜扬叫来,到时这两人都要坐在将台上当吉祥物。

姜旦和姜扬很快到了, 两人都听说了宫门前的事。

“姐姐,这些人要不要抓起来?”姜旦一进来就问这个。

姜姬惊讶的发现他是认真的。而且他生气了,因为成家的人堵门而生气,所以想“处置”他们了。

这可真是个惊喜啊。

她温柔道:“大王想命人抓他们就抓吧。”

姜旦见姐姐都同意了,就吩咐姜智出去传话了。姜扬在旁边一直低着头,他想说话,想了想还是把嘴闭上了,想提醒大王不能抓人,应该对有冤屈的臣子宽容慈爱才能得到臣子的敬爱……

……但为什么姐姐会允许大王这么做呢?

……她想害大王吗?

……如果她是想陷害大王,他要不要提醒大王呢?

姜扬一时陷入为难之中,等他抬起头来时,殿前武士已经有人领兵去抓人了。

莲花台的宫门前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是成蚕先动的手,然后示意成家子弟一起动手,他们先打过来了,另一边不可能干等着让他们打,一边还要自己放嘴炮,所以变成一场混战。

龚香坐着车从旁边小门进莲花台时看到还对龚獠点评:“啧,看这副难看的样子!”

龚獠心有戚戚,同情道:“也怪不得他们。总不能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家中**都说给人听吧?那还要不要脸了?”

龚香笑道:“这又由不得他们?”

龚獠摇头叹气。

两人的车驶进去,就见两队人马分别从两边过来,一边人数众多,一边只有两队人。

龚香停车避让,那两边也遭遇了。

姜武命人去问那边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殿前小将出列来答:“禀将军,大王命我等拿下在宫门前行止不雅的人。”

姜武:“你们从哪里来?”

小将:“吾等从摘星楼来。”

姜武就命人让开路,“那你们去吧。”

两列武士气势汹汹的冲出来,把庭前打得正热闹的人都给绑了,绑成粽子样后就要带走。

龚香追出来,道:“还请小将军留步。不知要带这些人去何处?”

小将道:“这两家人在宫门前捣乱,实在太没有规矩了,吾等奉命将其拿下。不过此时夜深,倒是不能送到别处去,只得暂时锁在此处。”

他往前一指,宫门前宽广的广场周围的一排排栓马石映入眼帘。

这就太丢人了。

龚香求情道:“还请小将军替他们存些颜面。”

小将知道龚香是谁,犹豫片刻道:“既然龚公开口了,某也不便拂了龚公的面子,罢了,容某等进去问过大王再说。”

说罢就让人把这两家人全都像萝卜一样栽在地上,周围让人围上看守着,小将径直进去了。

成蚕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伤口。

龚香连声叹气,先让人把安放成家老祖的榻抬到暗处,过来劝成蚕:“你父已死,何必还让老人家受这份屈辱?”

曝尸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要把他生前的一桩丑事寻根究底,一遍遍说,这就等于是遗臭万年了。

成蚕听龚香这么说,更是恨到极致,仰天长吼:“我成家冤啊!!”

他这一喊,成家其他的子弟都跟着哭喊起来。人被绑着,还是大王让绑的,于是纷纷开始喊大王,哭得像孩子。

另一边见此,便七嘴八舌的骂起来,先骂成家老祖淫-秽不堪,再骂成和先不爱妻,后不敬先人,足见成家家教,最后就开始质疑成家老祖到底是怎么自尽的。因为成和那句话人人都听到了,他出门时,他爷爷可还活着呢。

一边只会喊冤,另一边则开始指责成家从上到下全都是阴毒之辈。

毕竟彼此相识多年,往上数几代都是熟人,谁家还没点破事被亲朋好友知道呢?

相骂无好言,骂得多了,就开始互相揭起短来,越揭越多之下,周围的人听得又热闹,又不好插手。

之前跟成家一起在那里跪着堵门的其他家族之人听到这里都避开了,毕竟他们跟着一起跪,这叫仁义,吵架互相揭短再站过去就一点都不仁义了,还很容易被其他人视为一丘之貉,这就得不偿失了。

龚香看这两家越骂越出彩,心满意足的在旁边劝了又劝,之后只得掩面离去:“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他跑了,交棒段青丝。

段青丝就算想放水也没得放,看身边的成和,也是一副无颜见人的模样。他身边的其他人有的听得津津有味,有的面露嫌恶,还发出“竟没想到我曾与这种家族出来的人为伍!”这种言论,还很有市场,应和者众。

段青丝很同情成和,把他带到一旁,不让他听这些难听话。

成和趁机求他:“青丝,你借我一把刀吧。”

段青丝摇头,“阿和,未必就到了绝路。”

成和已经明白自己破坏了什么,他说:“如果我没有自作主张,我家现在……”已经把状告赢一半了,至少他前妻的家族不会这么快就决定对成家下手。

是他亲手把刀递到别人手里的,怎么能怪别人拿起来捅成家?

段青丝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时没有离开,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成和望向白麻布盖着的爷爷,浑身一寒,接着马上把那个可怕的念头赶跑了。

“……我爷爷……是自尽的!”他泪流满面,“如果我在家……我宁愿替爷爷去死!”

是啊,如果他在家,父亲需要人自尽的话,一定是他而不会是爷爷,都是他跑了,爷爷才不得不……

“不可能。”段青丝带着一丝通透,残忍的说:“你自尽和你祖父自尽是不一样的。你自尽,你父是痛惜,但他不止一个儿子,你的死最多让你家多得些同情,但最后还是要上殿的。你父就是不想上殿辨这件事,才会是你祖父自尽。父死有丧,你父打的是这个主意。自古以来,只有子为父服丧,何曾见过父替子服丧的?”

段青丝说完,成和已经像是什么也无法感知了。

段青丝放柔声音,“此事,本不是你的过错。”

成和:“没了成家,哪里还有我……”

段青丝单膝跪在他面前,看了眼成蚕那边,低声说:“阿和,你祖父肯死,是因为他把成家的希望放在了他的儿子手中,他相信他的儿子能救成家,所以才愿意死;你呢?你能先抛下你父,让他失去在生死关心可以托付的儿子吗?”

成和被说动了,但想起刚才成蚕看他的眼神,心中更添复杂。

旁人,尚怜惜他这条性命,他自己的父亲却……

段青丝的最后一句话才真正打消了成和寻死的念头:“成家,罪不致此。”

成和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段青丝是大王身边最受宠的值日后就明白过来了,顿时激动的仰起头:“你不会骗我!”段青丝点头:“绝无虚言!”

成和催道:“快把我放到我爹那里!”

段青丝:“你……”

成和:“我不会寻死!我是要去劝我爹!”

成蚕嘴唇干裂,头昏眼花,但他不能倒下。事到如今,在他身后的成家子弟中必定有人心生动摇。他如果倒下,成家子弟没了支撑,只怕会立刻崩溃。

他本不想把事情弄到如此地步的。

现在……

他悲愤的看向那些围观的人。

今日之后,成家还有名声吗?

或者说,还有成家吗?

月至中天,在不知不觉中,广场前庭已经被兵马包围了。

火把举起时,围观的人才发现自己身后全是森严的士兵,他们尖刀披甲,个个杀气腾腾。

为首一人坐在马上,不到而立之年,却有如此虎狼之师。

围观的数百人开始紧张起来,但看大将军的兵马没有上前围捕他们又都安静了下来。

跟着有人发现……姜大将军的下巴是光的。

大将军竟然不蓄须。

真是与众不同的习惯啊。

姜武摸着下巴,抬头看天上的月色,知道今天要闹到天亮了。

成家的人也累了,围观的人也不敢说话了,广场上一时之间变寂静了,只有刀甲相击的声音。突然,上方的将台火光大亮,数十侍人高举火炬把将台上映得像白昼一般。

然后,大王与太子驾临了。

成蚕被身后的成家子弟推醒,正不解就看到了头顶上的鲁氏王旗。

“大王来了?大王来了!!”

广场上群情激奋起来。

段青丝听了身边一人耳语几句后,走到成和那边说:“趁着现在,我送你过去。”

成和连忙称谢,被段青丝推到了成家那堆人里。

成和慢慢往前爬,爬到成蚕身边,小声叫:“爹,爹!”

成蚕低头看到成和,怒道:“孽子!你要有半分孝心就该立刻去死!”

成和心中一寒,强撑道:“爹,我听段青丝说,大王根本不想对成家如何!”

这与成蚕的判断是一样的,但真的听到,还是有点安慰,“当真?”成和:“是真的!段青丝是这么跟我说的!”

但那是以前啊,现在成家被揭出这么多丑事,甚至连朝午王时的事都有,大王还能放过成家吗?

成和:“爹!我家犯的本来就不是大错!爹!他们做的事比我们家的严重多了!”

——那就让所有人都比成家更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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